嗒嗒成为嗒嗒幼儿园园长的第一天,就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只想立马自由自在地飞去见见她的小朋友们。
无奈她爹娘非要拦着她,让她在家里把早饭吃了才能走,还得苦口婆心一顿说道。
“嗒嗒,小孩子们都是这年纪,还不懂事呢,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要是他们的父母过来闹,你就得好好讲道理,别跟人生气。”
“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口碑。你是个大人了,以后不能任性,就算遇上胡搅蛮缠的家长,也得忍耐。”
嗒嗒坐在饭桌前,一口油条,一口白馒头,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她小时候不任性,长大之后就更不会突然任性啦
只不过,说到忍耐,她可不敢苟同。
当年,哥哥在顾家时,顾家人坚持不让他们带他走,爹娘忍了,也好声好气地说了,可直到爹娘报警,又把事情闹到顾家人的领导头上,才终于能接哥哥回家。
小时候周老太欺负他们,爹娘忍了,可她却愈演愈烈,最后逼得他们家搬出老宅都不见得消停,还是很多事真相大白之后,老太太才不敢再闹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很多时候忍耐是不管用的。
猪长老说,嗒嗒上辈子已经活过一世了,过得特别憋屈,这辈子她才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呢。
嗒嗒吃早饭时没有发出声音,细嚼慢咽的,那炸得金黄的油条在她手中显得格外可口。
等她吃完了,也听完父母的教诲,嘴角一扬,摆摆手,说自己要出门当园长去。
望着闺女这笑盈盈的模样,许广华与付蓉对视。
“你信你闺女出门不会惹事”
“看起来是要在我们面前息事宁人,谁知道她出去之后是什么样的呢。你也知道你这闺女,过去是个小丫头时就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长大了,变成大姑娘,更加一点气都受不得。”
“好在有方方,方方做事知道分寸,以后俩孩子结婚了,也能管管她。”
老俩口聊着,只是说起顾方,话音刚落,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顾方与嗒嗒决定结婚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他性格稳重并知道分寸也是不假的,只不过,他能管得住她吗
不自觉之间,老俩口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顾方他们医院有个小护士成天给他送苹果吃,他不搭理,说自己有对象了,人家小护士就满眼泪花地盯着他瞅,明明是三言两语就能处理好的事,可嗒嗒听说后不乐意,非要上他医院,进他办公室坐着,大口大口把那小护士给的苹果吃完了,还心平气和地说了一番话。
谁都不知道当时嗒嗒说了什么,但听说那小护士哭得昏天暗地的,回头还求护士长给她调了科室,说再也没脸见顾方了。
这事顾方自己就能处理好,却没有拦着嗒嗒,说到底,还不是宠着她吗
他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想要让未来女婿管着闺女
看来是不可能了。
就算嗒嗒的亲爹娘舍得对她拉下脸,顾方还是会惯着她的
嗒嗒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幼儿园。
其实说起来,这并不是她成为幼儿园园长的第一天。
从她决定要开这一间幼儿园起,不管是选址还是幼儿园里的装扮和布置安排,全都是亲力亲为,实际上,她早就已经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一事业中。
只是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幼儿园规模不大,分小班、中班、大班这三个阶段,嗒嗒请了几个老师,而她自己则也是挑了一个班,决定亲自带班。
不过这可不是她心血来潮。
嗒嗒是真正研究过儿童教育与心理,打算好好朝着这一个方向前进,丝毫不玩票的。
“嘟嘟”
一阵喇叭声由耳畔响起。
嗒嗒顺着这声音的方向望去,眼底不自觉染了笑意。
那是一辆擦得锃亮的摩托车。
摩托车上的男人穿着深色的夹克衫,头发仍旧理得很短,像刺猬一样能扎人。
他手中拿着一个安全头盔,身上仿佛撒了金灿灿的阳光,显得更加夺目,散发着光彩。
一见到嗒嗒,他的嘴角便微微扬起。
顾方拿着安全头盔,从摩托车上下来,缓缓走向嗒嗒。
他肩宽腿长,站在摩托车边时,显得整个人都是张扬肆意的。
难以想象,等他到了医院,换上白大褂,就会成为一位气质温润的大夫。
嗒嗒噙着笑意看他,嘴角的酒窝深深的,笑容也甜得仿佛能醉人。
“咔嗒”一声响。
脑袋瓜子被头盔扣住。
“我送你去吧。”顾方笑着说。
嗒嗒纤细的手腕被他牵紧。
她忙小跑几步,跟上他的步伐“你今天不是要跟主任医生进手术室吗”
“十点钟的手术。”顾方笑了声,温声道,“还来得及先送你去上班。”
今天是嗒嗒幼儿园第一天正式开学呢,他怎么能错过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轰隆隆的,在马路上平稳行驶,车上般配的男女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嗒嗒软乎乎的下巴抵在顾方的肩膀上,感受着这清冽的微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就如同透着最深的、对未来的向往。
人的一生,有很多个阶段。
此时此刻的她,又开启一个崭新的阶段。
“冷不冷”顾方侧过脸,轮廓棱角分明。
“不冷啊。”嗒嗒说。
“肯定冻着你了,还是得攒点钱,买一辆小汽车。”他又说。
嗒嗒抿着唇。
真的不冷。
不过他总是这样,总想着将他认为最好的,捧到她面前。
摩托车在一间梦幻小院外停下。
嗒嗒从车上下来,看着她潜心打造的幼儿园。
这幼儿园原本是一间小院子,是卢德云的院子。
不过近两年,卢德云的年纪大了,他的子女们便抢着接他回家照顾。
他大儿子卢锋是最积极的,因为自从卢妮跟着许年随军,又在当地开了一间自主设计服饰的服装店,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之后,他与沈冬惠便认定她不会回家了。
家里空着也是空着,再加上早年间卢锋对卢德云心中有愧,便总是想要将他接过来住。
卢德云本来不愿意,但卢锋与沈冬惠却说只要他来了,就常带着他坐火车去看看年年与妮妮,还有他们的孩子
这下卢德云还是低头了。
卢德云一走,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嗒嗒开幼儿园。
至于租金,老爷子自然是不愿意收的,他只说自己的院子里塞满了小孩子,到处有人撒欢地跑,看着就舒坦。
这样一来,嗒嗒便放手去干了。
“许园长,孩子们差不多都到了,可以开始上课了。”有人说道。
嗒嗒的眼睛睁大,脸颊烫烫的,有些不好意思。
再转头看一眼顾方,他双手握着车把手,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
这称呼实在是太严肃了
嗒嗒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以后喊我嗒嗒就行。”
“好的,嗒嗒园长”
嗒嗒的脸颊更红了。
不行不行,都是当园长的人了,脸皮子怎么能这么薄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进了院子。
望着这被粉刷得五彩斑斓而又格外童真的小院,望着嗒嗒的背影,顾方眼底的宠溺更深。
她要朝着她的梦想前进了。
嗒嗒幼儿园里头一共有三间教室。
每间教室里有两位老师。
嗒嗒留在小班。
她本以为小班的孩子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可没想到,原来三岁的小孩什么都懂,有时候说出的话,还能让人忍俊不禁。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宁宁一个人送过来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一个长睫毛上挂着泪花儿的小团子揪着嗒嗒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
嗒嗒失笑,蹲在她面前,揉揉她软乎乎的胖脸蛋“因为你是来这里学本事的啊学到了本事,就变成一个了不起的小朋友,可比在家里看电视要强多啦”
小团子似懂非懂,嘴角仍旧往下弯,水汪汪的大眼睛眨着,仿佛在用自己有限的脑容量消化这番话。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小朋友而言,变得厉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就像是带着魔力一般,格外吸引人。
慢慢地,宁宁的眉心舒展开来,她用软糯糯的声音问“老师,那你能教给我什么本事”
三岁的小朋友,能学什么本事
嗒嗒仔细想了想,一股子属于老师的使命感席卷全身。
她找了一张小板凳,在孩子们面前坐下,双手一拍,张罗着让他们围成一个圈。
“好了好了,我们要开始上课啦”
“小朋友们要开始学本领啦”
瓯宅村最近都炸开锅了,大家听说嗒嗒开了一间幼儿园,纷纷说她胡闹。
这会儿虽然不是过去那个当个体户会被人笑话的年代了,可嗒嗒一个大学生,分明能去好的机关单位工作,为什么非要当个体户,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不一定能赚几个钱,还随时要面临关门大吉的风险
“我看她爹娘就是吃饱了撑着,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跑去开啥幼儿园,他们也不拦着。她生过娃吗知道咋带娃吗也敢打开门做生意对了,上回不是听说她有个对象是在医院当大医生的吗现在她这么闹,指不定人家就不跟她处了”
“双职工家庭多好啊,非得整这么一出照我说,许家大房就是好日子过惯了,越来越作这丫头,都飘得找不着北了”
听着这些声响,孙秀丽翘着二郎腿,捏了捏酸痛的脖子。
“你们咋知道他们家是好日子过惯了才开始作我看是嗒嗒没福气了。照我说,好福气也是会用完的”
这些年,许家二房压根没与大房一家来往。
自从那回做生意赔了个底朝天之后,孙秀丽简直是恨透许家大房,她也不盼着孩子他大伯给他们塞点钱了,但那生意赔了的本,孩子他大伯总得垫上啊
毕竟是兄弟俩,当二弟的都穷成这样了,大哥一家还不愿意帮忙
孙秀丽一想到许家大房就来气,想到嗒嗒,这火气更甚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
她的闺女许妞妞与嗒嗒差不多年纪,许妞妞背上一条人命,最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还害得她抬不起头,而嗒嗒
嗒嗒这一生简直是顺风顺水,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然成了人生赢家
这样一想,孙秀丽就更酸了“没有人是能一辈子走好运的。以前听说托儿所都是国营单位办的,那是单位里的福利,现在她要收钱让人家来自己的幼儿园,大伙儿才不舍得呢。”
谁不知道孙秀丽是在说酸话呢
听着她这话,有人“噗嗤”笑一声“是啊,没人能一辈子走好运。不过有些人走上好运了,就能痛快一辈子知不知道翁家村那村长的儿子听说他上回去镇上玩,随随便便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不少钱呢”
“翁家村村长的儿子那不是翁大龙吗就是以前要娶妞妞的那个”
“哎呀,提妞妞干啥,多晦气”
孙秀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知道,这些人是故意说这一番话让她听的。
不过,她还是不争气地开口了。
“那翁大龙他中彩票,得了多少钱”
“有没有这个数”
“两千块两万块二十万难道是二百万”
最后,孙秀丽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她听说现在特别流行买彩票。
虽说中大奖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谁不想天上砸个馅饼下来呢
要是中了,那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孙秀丽也盼着发大财,她甚至还让许广国偷偷去买了几回彩票,但因为没中,俩口子就不舍得再花这冤枉钱了。
如今,得知翁大龙中了,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要是许妞妞还活着,翁大龙的钱,就是她的钱啊。
虽说许妞妞对这个家没啥感情,但毕竟是一家人,她三个弟弟要娶媳妇了,她哪能不帮衬着点
说到底,就是她自己没福气。
不好好跟翁大龙过日子,非得去推她那半只脚都踩进土里的奶奶。
一命换一命,这值吗
孙秀丽越想,愈发觉得阴森森的,不由打起哆嗦来。
真是晦气
孙秀丽忍不住啐了一口,往家里走。
这会儿许老头靠在堂屋看电视,电视是上回许广华给他搬过来的,他每天盯着,也不嫌眼睛发酸
孙秀丽翻了个白眼,进了里屋。
然而这一进屋,就看见许强强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地盯着她瞧。
“娘,你看我都这年纪了,人家能娶媳妇,我咋就不能娶”
孙秀丽养了三个儿子,一个胜一个没出息,她看着都来气。
“你比嗒嗒那丫头还小,人家是个姑娘家都没盼着早点结婚,你才多大,就想着成家了”孙秀丽骂道。
“嗒嗒是城里人,城里人成家都晚咱们农村人不一样,隔壁那牛娃跟我一样大,儿子都两岁了,你看我从地里回来就没啥事能干的了,就不能让我有个媳妇孩子热炕头的”许强强的嘴皮子也利索了,粗声粗气道。
孙秀丽一咬牙“啥城里人你大伯一家啥时候成城里人了又不是住到城里去了,就能当城里人要知道当年我和你爹,我们一家三口”
“行了行了当年爹在镇供销社上班,你带着我去城里住,也是城里人,对吧”许强强不耐烦地打断她,“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呢。”
母子俩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着自己儿子这不争气的样子,孙秀丽就觉得心里头难受得紧。
如今农村人娶媳妇也变得不这么容易了,稍微好看点的大闺女,彩礼钱都不少,有的甚至还让男方家里建个房子,让小俩口住进去
孙秀丽当然不乐意了。
她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住过新房呢,让儿子和儿媳住
儿子的身上流着与她一样的血也就罢了,可儿媳妇凭啥
哪来这么好的命
孙秀丽想当婆婆,但她不想当无条件付出的婆婆,娶个儿媳妇来,自然得是伺候她的。
可条件好的姑娘哪会看得上他家
无数个夜里,想到自己三个儿子可能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孙秀丽心里头就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
“孩子他爹,要不你上城里瞅瞅,让你大哥给咱一点钱,给仨孩子娶仨媳妇”大半夜的,孙秀丽推了推许广国的胳膊,说道。
许广国也犹豫了“他们凭啥帮咱们孩子啊”
“就凭他们有钱你大哥城北的房子和店面好几套,京市的四合院不少,还有你大嫂,听说到了她那级别,到时候退休金多得压根就花不完呢他们那儿子更是能耐,在部队都当上那啥反正职位特别高。嗒嗒一个小丫头片子,在他们家都过得这么好,咱几个儿子想要娶媳妇,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要求,咋就不能帮忙了”
许广国埋着头,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就像嗒嗒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样。”
孙秀丽一瞪眼“你去不去啊我不管儿子的终身大事都在你身上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许广国没办法,还是上了城里一趟。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媳妇就在屁股后边跟着呢。
许广国到了许广华的餐馆,站在外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一个爹生的,咋他大哥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还通过投资,赚到这么多钱的
许广国一脸感慨,进去找许广华了。
只可惜,他碰了一鼻子灰。
许广华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耳根子极软的他了,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亲戚有难,可以帮忙,但许广国想要他帮忙给仨侄子出彩礼钱,帮忙盖房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许广国的脸皮子没这么厚,被拒绝之后,一脸难堪地从餐馆出来。
一出来,孙秀丽就凑上来了“他咋说给多少钱”
“一毛钱都不给”许广国说道,“但他说可以帮忙,咱们一家五口,要是想赚钱,就上他餐馆干活。仨孩子还年轻,在厨房帮厨,将来学到本事了,能自己去开餐馆。至于咱们俩,他这么多间餐馆,想要给咱们找活儿干,也不是难事。”
孙秀丽目瞪口呆“他让咱们给他打工不光是咱们,他还让咱们的儿子给他打工”
许广国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许广华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他三个儿子都没念过几年书,没文化没本事,若是再没有一技之长的话,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出息了。
只是,他仨儿子和孩子的娘都是眼高手低的主,恐怕不愿意吃这苦头。
许广国摇摇头,无奈道“回家吧,咱种地,种出的粮食给自己吃,又饿不死。孩子们也有自己的造化,缘分一来,就娶着媳妇了。”
孙秀丽也知道只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纵然心中有无数的不痛快,也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他们自己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我看他那闺女的幼儿园肯定办得不咋样,要不咱去看看”孙秀丽挤了挤眼,说道。
许广国说她闲得慌,但其实他也是假正经,便跟她在餐馆找服务员打听了一番嗒嗒那幼儿园的地址,两个人偷摸摸过去了。
就这么巧,刚一到幼儿园门口,就恰好见到嗒嗒作为幼儿园的园长,正在安抚一个孩子的家长。
“我孙女的胆子本来就小,都是她妈,非要把孩子送你们这里。现在我不管,学费必须给我退,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放心”一个老太太气愤地说。
“孩子胆子小,就更要接触外面的世界。把她关在家里养大,并不是疼爱她的表现。”嗒嗒说道。
不远处的许广国与孙秀丽挤眉弄眼地对视,都盼着看好戏。
“你们就是为了挣钱为了挣钱,什么话都能说反正这孩子我今天就非要领走了,孩子她妈不心疼,我心疼”老太太没好气地瞪着她。
嗒嗒摊摊手“你可以把孩子带走,但学费一分钱都不会退。”
老太太很气愤,但看着嗒嗒那坚定的表情,老脸便僵着。
两个人僵持不下。
老太太又说道“孩子这么小,还爱哭,要是被人欺负了,回来也不会说。我刚从老家回来,就听说孩子在外头受这罪现在又不是学文化的年纪,这幼儿园上不上都不要紧,为什么逼着她上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忽然之间,竟听见里头传来稚嫩的歌声。
是小班的老师带着孩子们在唱儿歌。
孩子们排着队,小手搭着前边小朋友们的肩膀,像一节节小火车一般,来到院子里做游戏。
孩子们的笑声格外清朗,就像是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突然,看见自己的小孙女。
一群孩子里面,她那怯懦的小孙女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可脸上却没有恐惧的表情,相反,孩子乐在其中,甚至伸出自己的小手手,想要跟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
老太太愣住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嗒嗒说道“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白纸的色彩是由大人们去描绘的。玥玥的胆子小,但如果你们把她困在家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这一点,对孩子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放开手,让她去试着面对陌生的环境,去接触曾经不敢接触的小伙伴们。你看,玥玥在这里过得多好啊。”
嗒嗒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循循善诱一般,对老太太讲道理。
老太太本来还是板着一张脸的,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又看着自己小孙女快乐的模样,不自觉咳了一声。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我也管不了了。”老太太招招手,高声道,“玥玥,走了,奶奶带你回家。”
听见熟悉的声音,人群中的小丫头转过脸。
她的笑脸大大的,比阳光还要灿烂明亮。
见到自己的奶奶,她有些欣喜,往前走了走,又依依不舍地停下脚步,看看身旁的小伙伴们。
老太太从未见这孩子跟陌生人接触过。
在她看来,自家孩子的胆子小得可怜,平时只知道哭,一见到陌生人,就会缩到家人后面。
可这会儿,孩子竟会笑,竟会主动向小伙伴们伸出手
老太太不敢置信,可这确实是她亲眼看见的。
“奶奶”玥玥走出来,小小声地喊一声,轻轻牵住她奶奶的手。
等跟着奶奶走出幼儿园的门时,她又回过头,对嗒嗒说“嗒嗒老师再见。”
“明天要早点来呀。”嗒嗒也摆摆手,笑容比小孩儿们还要纯粹。
老太太领着小孙女,等走远了,才小声问道“玥玥,在幼儿园,有没有人欺负你”
玥玥歪着脑袋想,看起来像是很犹豫“刚来的时候有”
“我就知道。”老太太冷哼一声,“这就是个骗钱的地方,就你妈傻,把孩子放在这里又不是国营单位的托儿所,老师和孩子的素质肯定是”
“刚来的时候有人欺负我,可嗒嗒老师说,欺负小朋友可没什么了不起的。想要成为一个有本事的小大人,不如试试交朋友,比谁交到的好朋友最多,谁就是班级里最棒的小朋友。”
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就像是能在轻易之间触及到人内心最柔软之处。
老太太怔了怔,回头看向嗒嗒。
落日余晖之下,嗒嗒站在院子里,和小朋友们玩得正欢,她的发丝飞扬着,白皙的脸蛋上,笑容美好。
这个姑娘,年纪该很小吧
刚才人家说她是什么来着
是园长
简直胡闹
老太太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问自己的小孙女“玥玥,你在幼儿园里都学什么本事”
乖巧的小女孩掰着手指头数。
“嗒嗒老师会带我们认识山楂,带我们去后厨熬糖,把处理过的山楂放进去,搅一搅,山楂就变成糖葫芦了”
“厨房里有火,要是你们的手被烫到怎么办年纪轻,就是不懂事”老太太说道。
“可没有人被烫到,我们很小心,嗒嗒老师也很小心”玥玥小声地辩解,又说道,“嗒嗒老师还会带我们去捡落叶,落叶捡回来,用蜡笔和粉笔涂上颜色,观察形状”
“她会带着我们跟中班、大班的哥哥姐姐交朋友。哥哥姐姐们会教我们穿衣服,穿袜子”
“她还会给我们揉面团呢面团揉成面条,煮好了之后放进汤里,汤里有肉和香菇自己吃好香呀”
孩子的声音稚嫩而又纯真,老太太听着听着,本还在反驳,可看着小孙女像是会发光的漂亮双眸,未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孩子这么小,难道真要送去幼儿园学文化、学知识吗
去幼儿园之前,玥玥是一个不敢说话的小女孩,可现在,她敢表达了,这就是最大的进步啊。
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白纸的色彩是由大人们去描绘的。
这是刚才那个园长说的话。
老太太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突然觉得有道理。
甚至,她发现那园长,似乎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
毕竟,在院子里玩时,园长的笑声比孩子们还要大。
“奶奶,幼儿园真好。”玥玥仰着脸,轻声说。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迟疑,但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明天奶奶早点送你去。”
祖孙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孙秀丽与许广国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她这幼儿园肯定办不好吗”许广国说道。
孙秀丽咬咬牙,她怎么觉得,许嗒嗒这幼儿园不仅办得很好,甚至还有可能办得越来越大
小丫头小时候就是鬼灵精的,长大之后,看起来还是机灵得不得了。
气死她了。
孙秀丽又是好几宿没睡好,一想到许家大房如今过得这么好,自己家却是这光景,她就生气。
不过人比人气死人,她不能总跟好的比,她得跟差的比。
因此,听说翁大龙放兜里的彩票被他快要过门的媳妇洗坏了,没法兑换那笔钱时,孙秀丽的一口浊气终于吐出来了。
不管是许广华、是付蓉,又或者是许年和嗒嗒,他们一家人的小日子就像是上天精心安排的那样,她不能再惦记着了,否则要怄死。
孙秀丽终于想开了。
她不再盼着从大房家占便宜,也不觉得自己家与他们家有什么可比较的必要。
因此不久后,在得知嗒嗒又开了一间规模更大的幼儿园后,她说服了自己,不再在意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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