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终章

小说:不知嫡姐是夫郎 作者:雪花肉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 窗外的树叶落了, 沉入泥土之中,化为养分,最后再次成为树的一部分。

    就像是人类一样。

    奚娴看着嫡姐沉睡的容颜, 每天都要用各式各样的妆粉缀饰她,让她看上去鲜活一如往昔。

    过了很久很久, 日月穿梭而过, 时光粘稠的在长河中蠕动, 之于一切的尽头,还有一切的初始, 都有无限长的光阴,之于奚娴,却已经过了好久, 像是半辈子那样劳苦艰辛。

    她开始明白过来, 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不是矫情的领悟,而是源自自己每日的体会。

    或许所有的念想都消失了, 一切的痛苦都失去了,所以其实没有什么感觉的。

    真正可怕的是对于生的眷恋, 还有恐惧死亡的心情而已。

    所以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 而是人性的懦弱与不聪慧。

    她认为那个人是个智者,甘愿赴死时一定不会痛苦。

    因为她懂得这个男人,一如他懂她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知音, 却也是曾经背道而驰的人。

    她爱上的是谁呢

    嫡姐, 王琮, 还是陆宗珩

    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懂她。

    那就是很好的一生了。

    奚娴也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偶尔回想时却似乎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流转着名为希望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想,偶尔午夜梦回时,时常会梦见男人为她掖被角,亲吻她唇角的同时,在她耳边默然浅笑,随着风一起飘散如烟。

    大行皇帝没有落葬,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但除了他们母子之外,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知晓。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直到后来,奚娴才知道,他在死前已为无拘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在无拘的寝殿里,甚至摆着一张万里山河图,那是他故去的父皇一笔一划,从尽头开始描摹的。

    精准,且鲜有,下笔有神,豪气自在。

    奚娴只看过一次,秉着燃烧的烛台,一寸寸在黑夜中照亮整片河山。

    至今与往后,再也没有要求看它。

    山河图卷上有几块标注着未曾收复的失地,但那是他上辈子身为帝王时终其一生的杰作,除了这些,还有更多、更多,贪官、徭役、水患,赋税

    更多更多,都被他写在了厚厚的书卷上,最后交给了他们的儿子。

    那是他前世的脚印,曾经踏足于泥泞里,一步步,深刻而惊醒,裹挟着对于黎明苍生的慎重和大爱。

    没有做完的事情,尽数托付给了无拘。

    相比起父皇曾经走过的那条崎岖坎坷的路,无拘的路实在太过简单,甚至路边的野花野草也值得驻足欣赏。

    他把功绩尽付给了下一任帝王,又把生命赠予心爱的女人,当作给她指路的明灯。

    最终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可是奚娴懂他。

    他一定是快乐的,那是少数人才懂得的快乐,拥有德性的人,唯心而已。

    有些可笑的是,当她第一次明白他们真的相配,却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

    原本狭隘的以为,把爱的人做成人偶,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样也不行。

    因为她变得贪婪了,只有外表而没有交心的愉悦感,已经足够令人失落惆怅了。

    奚娴觉得自己就像是不懂事的稚童,吵着要了某样玩具,到头来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另一样,心念电转间,过去喜欢极了的东西,仿佛理智上也不过只是某种偏执。

    无拘来看她的时间少,身为年少登基的皇帝,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和辅政大臣们纠葛心机,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上头,他都没有什么空闲陪伴自己的母后。

    先帝为他筹谋了许多,但不代表为无拘扫平了所有前路。

    以奚娴对于陆宗珩的了解,他绝不会为无拘做满所有的事,没有经历过鲜血之于志向的洗礼打磨,无拘终究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所有某些带着尖锐獠牙的野兽也被留了下来。

    身为太后的奚娴,本可以垂帘听政,只是她并不想这样做。

    每天坐在佛堂里诵经时心就很宁静,眼神穿过湛蓝的天空,越过树梢上的阳光,坐在男人曾盘膝自问的蒲团上

    她望见他曾见到的美景,感知到细微若芥子的快乐,身影也与那个人交叠一处。

    那是心境交融的感觉。

    尽管他不在眼前,也不在未来,却似乎穿过了重重阻碍,与奚娴默然凝望彼此,复又含着笑意,寂静胜有声。

    女儿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

    尽管父皇已经不在了,但奚娴还是很高兴,抓着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吧唧亲了一口脸蛋。

    她给女儿起名为无忧。

    没有忧虑,剩余的全是快乐。

    像是你父皇期许的一样,拥有最深层的快乐,身为人的意义就达到了。

    可是奚娴并不多亲近女儿,只是把她交给了无拘照料,自己大多数时间沉湎于佛堂,夜里回去和嫡姐睡在一起,日子过得寂寥而平静。

    她不是在惩罚自己,但由于发现自己这辈子已经是个弱者了,所以更想要尽力的当一个强者。

    手上沾满了血,那就把他们洗掉。

    就算洗不掉,也要让血腥气变得淡薄才是,这样才能抱起无忧。

    她曾和无忧一样,生而纯白,拥抱光明。

    但很久以前便不是了,直到现在,才有点寻回了母胎时的触感。

    不可否认,曾经奚家的能力很强盛,虽则早就堕于凡尘,但曾经身为皇族的高傲和富有,却无形中令他们与旁人泾渭分明。

    即便是身为皇族的太子殿下,也不得不找奚氏人疗伤。因为皇族的争端永远难以幸免,林氏一族不再有女眷入宫,也不止是由于明哲保身,更是因为当年的一些旧事。

    奚衡的母亲,出自林家,而林氏显赫,乃是后族,除了上代皇后,更是在三代前便有皇贵妃与皇后,伴随着皇族的荣耀经久不衰。

    奚家初时控制了三姐的生母林氏,使她给自己的族姐下毒,虽则并不会碍及身体,但假若有孕,却会给腹中胎儿带来巨大的影响。

    陆宗珩就是那个被算计的孩子。

    而林氏贤良淑德,出身高贵,林家为了皇后的母族的名声,并不张扬,故而她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选,后来诞下太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太子身患重疾,生而瘦削,自小背负着太多,变得寡言而冷漠,先皇后收到了来自奚氏一族的邀请,隐约得知自己遭受的算计,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奚家。

    奚家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要挟逼迫太子。

    以体内剧毒为诱饵,令他成为奚氏的傀儡,让他装扮成女人的同时,削减他生而为男人的意志,但由于余毒未清,年轻的太子无法对奚氏做什么。

    只可惜奚氏到底是古旧到即将腐朽的家族,即便手握秘密,还有死士与忠诚,仍旧斗不过当权的皇族。

    整个奚家内部早就成了骰子,陆宗珩想要挖出那个秘密,以及更大的秘密,并把奚氏反手灭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故而前世奚家的结局早成必然。

    在那样的家境中成长的奚娴,天生又脑中残缺了一块,对于血腥和杀戮有着别样的快意和追求,便成了那些人的首选。

    历经了那么多事,她早就变得浑身血腥,其实那都是必然的事罢了。

    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会被那些人看重,也从那时起,就注定会和那个人纠葛万千。

    是命,也是缘,宿命是在一切的起始便已然决定的事。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即便是落下的点点香灰,也会决定某一段命运的节点。

    只是暂时,生而为人的智慧无力计算罢了。

    但奚娴却慢慢看透,渐渐走出。

    一个人的时候,更宁静,更清净,也懂得不依靠旁人而看透世事。

    她坐在蒲团上,檀木香沉静而稳重,萦绕在鼻息间,就像是环抱住哪个踏着宿命二来的知心人。

    她的唇角缓缓弯起,那是一个纯粹而干净的笑,没有缀饰,发自内心。

    从前,她一直以为,没有血腥和绝望的刺激,自己是难以愉悦起来的。

    可却忽略了那一层更高一等的精神存在。

    至高的乐趣,不需要肉体的愉悦也能做到。

    现在她变得不同了。

    斗转星移,日月升腾而上,云雾缭绕与青松树上,蝉鸣与金光灿烂间,她穿着嫡姐的缁衣,手腕缠绕着佛珠,面容素白而悠静。

    夏日的夜晚总会下雨,奚娴本想要在佛堂里歇息,鬼使神差,却仍启步回了宫殿。

    刚踏入宫殿的那一瞬,暴雨如期而至,倾盆而下时电闪雷鸣,霎时间照亮了她的侧颜,还有空空如也的床榻。

    床上的女人不见了。

    奚娴的心中涌入了某种惶恐的情绪,长发微乱,披散在肩胛上,指骨泛白,慢慢捏紧了那串佛珠,单薄的身子透着无措和茫然。

    顿了顿,外头大雨落得慌张四溅,她腾一下扶着门框开始往外走,殿中的几个仆从拦不住她,只能拿着伞随从。

    奚娴不知道自己在找甚么,远方轰隆隆的打雷声让她隐隐胆怯,暴雨浸湿了她的袜腿,长发黏在素白的额角上,走得艰辛而迟钝,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蜗牛。

    在宫殿角落的某处凉亭旁,她止住了脚步,眼神依依而空白。

    那里有个穿着白裙的女人,长发漆黑披散,在脚踝弯曲,广袖随着风雨飘摇,身形瘦削得像是澄纸。

    女人听见声音,慢慢回眸,手上拎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画着江南的春景图,指骨细长优雅。

    她对奚娴含笑,眼睫覆上含蓄的雨光“好久不见。”

    对上年轻太后泛着水色的眼眸,背后是风雨飘摇的盛景,女人的语声平静悠然,似乎只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只是觉得,今日风光大好,我该接你回家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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