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唤醒他 林以微,我没让你跪。

小说:爱意随风起 作者:春风榴火
    轿车里有很淡的鼠尾草木质香, 是林以微很熟悉的味道。

    但她的意识仿佛已经远离了,几乎感受不到周围任何事, 除了胸腔震耳欲聋的心跳,扑通、扑通。

    副驾驶的黎渡转过头,问谢薄是否回拉蒙公寓。

    后排座的男人摘下了脸上的魅影面具,随手一扔,揉了揉眼角,倦声说“去赫蘭道山顶别墅。”

    说完,扫了眼身边的女孩。

    她蜷缩在座位边, 抱紧了自己, 瑟瑟发抖。

    哪怕车内暖气已经调到了最大,仍感觉身体是一片冰冻的荒原。

    衣服湿透了,梦里梦外都是凛冽寒风。

    咫尺之距, 她就能见到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还是眼睁睁看着那辆车, 消失在了夜雨的尽头。

    巨大的失望让她陷入深渊,不断下坠,坠入空洞。

    谢薄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想探探她的额, 她却如应激的猫咪般,敏感地推开他

    “手机还给我。”

    说出口的话令她自己都感到惊异, 她的嗓音像碾碎的枯枝。

    谢薄将手机递还给了她,她连忙开机, 颤抖的手戳进了相册, 没看到刚刚录下的音频,就连最近删除也找不到了。

    被删的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厉声质问,嗓音都扯破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晚的机会,等了多久忍了多久”

    谢薄情绪平静,幽深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你录下来的东西,证明不了任何事。”

    “可以证明我哥被他们囚禁了。”

    “你拍下他了吗没有。”谢薄嘴角冷冷提了提,“你录下池右淮犯罪证据了吗没有,一段父女对话的录音,什么都没有提到,连名字都没有,你让警方怎么查,他们刻意捏造一万种合理的解释。”

    “只要我报警,警方就会可以过来找人。”

    “不要天真了林以微,警方想进入民宅需要搜查令。而在走程序的这段时间,你哥早就被转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你根本找不到他。”

    林以微感觉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笑了“谢薄,你当我傻吗”

    谢薄挑起下颌,睨着她。

    “都是借口吧,如果没有你横插一脚,我报了警,不管有没有搜查令,警方都会过来。池家毫无防备,只要林斜还在那栋宅子里,就一定能找到他。”

    “也许,但可能性很小,池右淮的顶尖律师团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利用一切有可能的法律手段阻止警方的搜查。我告诉你另一种可能性,警方没有搜查证连门都踏不进去,无功而返的同时你”

    他的手盖在了她的脑袋上,扯住她凌乱湿润的长发,嗓音冰冷无情

    “会死得很惨。”

    林以微的太阳穴嗡嗡直跳,扯了谢薄的手,狠狠甩开“别说得好像你多关心我,事实上,你才是最不愿意让池家出事的人,我说的对吗,谢薄。”

    “对。”

    这一点,谢薄不否认。

    林以微转过头,狠狠擦掉眼角无力的泪痕。

    她再也无法忍耐和这个男人呼吸同样的空气,待在同一个封闭空间,她简直想呕吐。

    “停车”

    “快停车,我要下车”

    她疯狂地乱按车门上的按钮。

    谢薄正要拉住她,林以微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不同于此前无数次小打小闹。

    这一巴掌,带着刻骨的恨意。

    就连前排开车的黎渡,都禁不住踩下了刹车,担忧地望向后视镜“林以微,薄爷也是在保护你啊,你觉得就算你找到了林斜,他们能放过你吗你们能脱身吗”

    “黎渡,闭嘴,开的你的车。”

    “”

    谢薄捉住了林以微的颈子,将她缓缓拉近了自己,眼神压迫“林以微,想清楚现在谁还在保你。没有我,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句话,卸掉了女孩全身的力气。

    他丢开了她,她没有再闹着要下车了,无力地倒在车上,翻出了手机里仅存的一张林斜的照片,悄无声息地流淌着眼泪。

    眼泪顺着凝结的发丝淌到了真皮的座椅上,形成一滩雨水鼻涕眼泪的混合物,她狼狈像条路边的流浪狗。

    谢薄懒得再搭理她,抽湿纸巾一根根擦拭着修瘦有力的指尖,直到黎渡说“薄爷,被跟了。”

    谢薄回头,看到身后有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们,如黑夜中的鬼影。

    谢薄不屑地轻哼了声“在前面的高架上甩掉他们。”

    黎渡启动了双重引擎,“轰”的一声,这辆被谢薄改装过的轿车飞速驶了出去,黎渡的车技自不必说,切换着车道,轻松地越过了好几辆车,将那辆车远远甩在看不见的地方。

    林以微觉得闷,开了一点车窗,飞絮似的雨和冬日里的寒凉漫了进来,直往她眼睛里钻。

    眼睛鼻子喉咙里,尽是酸楚,尽是眼泪。

    谢薄用手背擦她脸上的眼泪,很粗鲁,不温柔“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林以微衔住他的手指,狠咬了一口。

    谢薄吃疼,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抽回手,顺势戳进她嘴里,手指头使坏地在她口腔里乱捣,直到她弓起身子想要呕吐,他才抽回手。

    湿纸巾优雅地擦拭着骨节分明的修瘦指尖,他睨了眼旁边痉挛着身子干呕的女孩。

    看不惯她这副死模样,像只被人踩在脚下碾碎的蝴蝶,扑闪着一片翅膀,做无谓挣扎。

    “路还长,睡会儿。”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摔在了女孩身上。

    她蜷缩在松软的真皮座椅上,倔强地不碰他的外套,疲倦地闭上了眼。

    直到她陷入了睡眠,谢薄才将冲锋衣外套捡起来,搭在她单薄瘦弱的身上,还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黎渡心里有气,气林以微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但看到他这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

    黎渡转了方向盘,说道“感觉你跟她就算这样了,还是能处得很轻松。”

    谢薄看着手指头上破皮的咬痕,谑道“轻松,要不你来试试。”

    “我说的轻松,是指这里。”黎渡指了指自己的心,“不用戴面具生活,随心自由,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大概是你的最高理想了。”

    “我的最高理想是成为下一个谢思濯。”

    在挚友面前,谢薄丝毫不掩饰他的欲望和野心,“家财万贯、荣华富贵,再生一堆混蛋小孩,老了悠闲地坐在集团顶楼办公室,泡杯茶,看他们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黎渡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问你那两个兄长,会不会有这么俗气的理想。”

    “谁让我是私生子。”他轻松地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阴谋诡计,汲汲钻营,做他们都不屑于去做的事,讨好他们不屑于讨好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身边这女孩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林以微能看到他骄傲面具下的屈辱,他也能看到她坚强倔强背后的酸楚。

    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一而再放不开手。

    他舍不得毁弃这样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他进入了她,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轿车驶入了赫籣道的山顶别墅,那栋有些年岁的老式大宅,远远望过去,真是寂寞又凄冷。

    这里却是谢薄唯一能感觉安全的地方。

    他妈妈死在那里,他眼睁睁看着。

    身边的女孩睡熟了,谢薄将她抱起来,用额头触了触她的额头。

    还有些烫。

    谢薄抱着她走出来,从车库的电梯直接上了楼,去了卧房,回头叮嘱黎渡“你自己随便找个房间睡。”

    “你就别操心我了,收拾好眼前的烂摊子吧,管好你想管的人。”

    谢薄抱着她上了楼,房间壁炉里他点燃了柴桩,让房间迅速回暖。

    虽然不常亲手做这些事,家里有管家和菲佣,但不做不代表不会。

    十岁之前,他要照顾自己和疾病缠身的母亲,那时候活得就像路边任人践踏的糙石,比她还不如。

    十岁以后的谢薄,极其容易地适应了大少爷的生活,享受着物质的极大膨胀,再不肯亲手做任何不属于他的身份范围内的事。

    林以微是他少有去亲手照顾的活物,除了家里那条曾经患过犬瘟热、被他大发慈悲照顾了三个月救回来的德牧。

    她身上的衣服被雨润湿了,吸收她身体的热量都已经快烘干了。

    难怪她额头这么烫。

    谢薄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下来,一件不剩,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怕衣服不够柔软,还拿去护理机里烘了半个小时,让她能睡得稍微舒服点。

    弄好之后,他给她灌了退烧药,额头上贴了退烧贴,就去忙自己的事、不再理会了,让她赴死一般地去睡。

    睡个昏天黑地,第二天自然就能好起来。

    他很懂她这样的人,不是娇生惯养的体质,像路边的草,生病了熬一熬,总能撑过去,撑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如既往,谢薄把自己床让给了她,自己独坐在壁炉前,思索对策。

    很快,他接到了池右淮的电话“谢薄,人已经安全转移了,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有很多疑惑,第一件,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偶然发现的,不过这不重要。”谢薄面无表情地望着炉前跳跃燃烧的火焰,“目前最重要的是您和西西没事。”

    “我警告过西西,今天晚上真的太离谱了不过,你看到的那个从地下画室出来的人到底是谁能否告知我”

    “不确定,今天每个人都有装扮,西西的朋友,我认识的不多。”

    “是我太大意了,应该在地下室装监控,只是我的律师建议不要这样做,任何监控都可能会被黑客入侵,造成极大的麻烦,所以我们家不装监控。”

    谢薄顿了顿,说道“不过,新的藏身之地或许应该装一两个,池叔叔不可能每天过去,家里的佣人也不能尽信。”

    “你说的对,不过,你真的没有看到吗,哪怕不知道是谁,但装扮,外貌、体型、男女、衣服颜色总能记得一点什么吧”

    谢薄嘴角提了提“池叔,你是不信我吗”

    “当然不是你能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谢薄嘴角提了提“那个人穿的是一身狼皮的衣服,和我身高不相上下,应该是个男生。”

    “你这样说就好查了”池右淮阴侧侧地说,“随便问问,就能把那小子揪出来。”

    现在,他只,需要确定一点,谢薄是站在他这边的。

    “谢薄,你和西西的事情,我跟你爸商量很久了,一直悬而未决。今晚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跟你聊聊,看你的意见是怎样。”

    干柴在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母亲就死在这个房间,临死前,她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着他,像是要嵌入骨头里

    “谢薄,你要出人头地,再没人能欺负你。”

    这句话,几乎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我和西西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将她看成是我未来的妻子。”他粲然一笑,“池叔叔,我们的利益是一体的,我会保护西西,不让她遭受伤害。”

    “你这样表态,那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

    “再会,池叔叔。”

    谢薄放下了手机,感受到身后女孩抵在他后颈上的锋利和冰冷。

    桌上的石榴剥了一半,刀子他还没有来得及收。

    谢薄没有回头,从容不迫道“以以,你杀了我,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你死活的人就没有了。”

    “我哥,到底在哪里。”林以微泪如泉涌,嗓音极尽绝望,“他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

    谢薄缓缓转身,望着她“我不知道。”

    刀刃的颤抖着,女孩穿着他的白衬衫,单薄的身子如同沾雨伤翼的小蝴蝶,奋力地扑腾着、直到被淹没,再无生机。

    她那样脆弱,脆弱到一阵小风暴都能将其毁灭。但她骨子里的韧性,又让他刮目相看。

    他将她拉近了自己“我赌你下不去手,林以微,你对我下不去手。”

    女孩情绪激动,刀刃一翻,锋薄的刃划伤了他颈边紧薄的皮肤,翻出了几颗血点子。

    见血让她又想要呕吐,她不忍伤他,松开了刀子,跪坐在他脚边,痉挛着干呕,全身无力

    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近过林斜,还是与他擦身而过。

    一切都白费了,所有的筹谋和铺垫,全都浪费了

    谢薄伸手擦了颈上的血点子,冷嗤了一声“你也就这点脾气。”

    忽然间,女孩爬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腿,颤抖着唤了声“薄爷”

    谢薄抽纸巾拭血的动作,顿了顿。

    “薄爷,你帮我这一次,你一定有办法。”

    女孩跪坐在他脚边,抱着他的膝盖,全身冷得发抖,脸颊却被绝望烧得通红滚烫,“你帮他逃走好不好,只要能让他逃走,我我什么都给你我再也不和你吵嘴,不欺负你,不打你,不惹你生气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呆在池西语身边了,我找不到他了,这件事对我来说难如登天,可你动动手指就能救他”

    谢薄眸光下敛,紧扣着她单薄颤栗的身体,面无表情之下是情绪的波澜起伏“没那么简单,林以微,你总给我出难题。”

    “我不要你选了,对不起,谢薄,我不算计你了真的只要你帮我,你想要我怎么报答都可以,我可以爱你,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厌烦的那一天求你了。”

    她失措地捧着他的脸,试图亲吻他,在谢薄挣扎地侧过脸之后,她又滑了下来,去解他的腰带。

    和她处了这么久,不管怎么吵怎么闹,谢薄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澜,直到此刻

    才感觉到什么是锥心刺骨的痛。

    林以微吻着他,试图融化他,唤醒他。

    “没说不帮但”

    谢薄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提起来

    “林以微,我没让你跪,永远不要对我用这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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