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后来我总会想,为什么明明知道你离我那么遥远,我却还要喜欢你或许是因为,那些年喜欢你的日子里,我在慢慢变好。我那灰溜溜的青春期,是因为你才开始发光的。”
十七,二十七
打过无数次腹稿。
是叫他学长,还是叫他商从洲。
到头来。
还是归为一声尴尬又局促的。
“那个”。
连叫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书吟垂头丧气地走向艺术楼。
路上有矿泉水瓶,遭受无妄之灾,被她一脚踹开。
矿泉水瓶滚了一段距离,书吟长叹一声,自怨自艾地走过去,捡起空瓶,左右张望,寻找垃圾桶。
一抬眼,些微愣住。
周日放假的校园里并没什么人,陈知让孑然嶙峋地站在不远处。
显然将她方才的举动,尽收于眼底。
书吟尴尬窒息,解释着“这个瓶子不是我扔的。”
陈知让眼里似铺了层霜雪,语气冷淡至极“嗯,知道。”
书吟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
他们目的地一致,于是一同往艺术楼走去。
期间没有任何对话,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凝肃。
不知道为什么,和陈知让在一起,比和商从洲在一起,更让书吟紧张。
或许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冷,似终年冰封的雪山。
而商从洲是泊着万顷温柔的不冻港。
为了缓解气氛,书吟主动找话题“学长,沈以星三点就排练结束,她说排练完后过来看我们主持排练,她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陈知让“她去买奶茶了。”
顿了几秒,他轻扫过她一眼“她应该给你发微信了,你可以看看微信。”
书吟被提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里躺了几条消息。
由于她设置成静音,没有听到。
是沈以星发来的消息,她说自己去买奶茶了,问书吟要喝什么。
见书吟没回,沈以星又说,算了,我随便选吧,你有什么喝什么。
书吟回她我刚看到消息,你买好奶茶了吗
她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陈知让垂眸睨她时,眉间掀起的褶皱。
沈以星买好了。
书吟想让她别买的,见她买好了,也没办法。
她不像别人,嚷嚷着减肥,便有一套完整的减肥计划。书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减肥和学业,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减肥靠的是七分吃,三分练,练的部分,她做不到。所以只能靠吃。
可她又不能少吃,毕竟学习太累人。但她尽量吃的清淡,不油腻。早餐抛弃了最爱的包子和油条,中午吃食堂的饭菜,好在食堂的大锅菜,油水少得可怜,不那么长胖。至于晚餐,她没什么讲究,奶奶烧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戒掉零食小吃饮料。
这样下来,一个月瘦了两三斤。
听着少,可是书吟最不缺毅力了。她身子里好像有股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学习是慢慢进步的,减肥也是。
每个月瘦两三斤,去年十二月到现在的四月,已经过去五个月,她瘦了十三斤。
由原先的126斤,变成了113斤。
她168高的个子,这个体重算得上是正正好的了。甚至于,因为她是梨形身材,天气一热,外套脱去,能看清她薄瘦的身板和纤细窈窕的腰线。
她每天看自己,没什么所谓瘦了的感觉。
就连沈以星也没觉得她瘦了。
直到沈以星买完奶茶过来,她站在203画室外。
画室里站着两男两女,沈以星看着书吟的背影,竟滋生出些许陌生的情愫来。
书吟上半身是短袖和马甲的组合,下半身是条铅灰色的长裙。
背面看去,清丽文艺,整个人高挑又瘦。
沈以星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书吟。
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变瘦了许多。
充楞间,画室里的人发现了沈以星。
还是翁青鸾先发现的“陈知让,你妹妹来找你了。”
翁青鸾和陈知让来往频繁,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兄妹关系。
沈以星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手“嗨,我给你们送杯奶茶就走,不打扰你们排练。”
她给他们分发奶茶,最后一杯也是她特意给书吟选的,留在最后,拿给书吟。她声音很轻,没让别人听到“放心,是无糖的,喝了不会胖的。”
书吟弯唇。
翁青鸾见她俩私语,忍不住打趣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以星轻描淡写地接过话茬“我在问她排练的怎么样呢,青鸾学姐,我听说是你选我家书吟来主持的,你真的,不紧人长得漂亮,眼光也好。”
翁青鸾淡声“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商从洲呢。”
话题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
书吟的吸管戳着塑料封层,没戳破,吸管歪了。
书吟略带歉意地朝众人笑了下。
她低头,手像是失去力气,把弯了的吸管拨直。
不知道为什么,吸管就是插不上去,书吟烦的想要把奶茶给扔了。冷不丁,视野里出现一只手。
书吟看向来人。
陈知让说“我帮你弄。”
书吟递给他。
陈知让快速地将吸管戳进奶茶杯里。
他把奶茶递还给书吟,之后,和翁青鸾说“既然被拒绝了,就没必要再三提到他。你总不能还留恋着他,还想着追他吧”
翁青鸾耸耸肩“不追啦,等我去了斯坦福,多的是帅哥留学生和我谈恋爱。”
她朝陈知让笑“到时候你记得给我介绍帅哥朋友。”
换来陈知让没什么情绪的一声笑“我去斯坦福是去读书的,不是去给你找对象的。”
翁青鸾吐槽他“没情趣,无聊。”
沈以星赞同“我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书吟意识到,原来陈知让去的是斯坦福。
斯坦福是大学,还是一座城市
她不知道。
排练结束后,她用手机搜了下斯坦福。
斯坦福原来是斯坦福大学,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
遥远又全然陌生的地方。
随即,又想到什么,她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外交学院。
身为南城人,书吟有听过外交学院的名号,但也只是听说,她没听说有谁考进这所学校。附中出过不少高考状元,大部分都去了全国院校。
别的她都没留意,只注意到,外交学院是外交部唯一直属高校。
听商从洲和他妈妈的对话,商从洲不出意外,是要往外交官的方向走的。
外交官。
听上去比美国还遥远。
是不是等到商从洲毕业后,书吟想见他,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书吟突然慌乱起来。
分别似乎很远。
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甚至都没和他有过一段顺畅自然的对话。
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的名字。
许是昨晚熬夜做题,外加今天奔波,书吟今晚睡的格外早。
十点多,她就难捱困意,上床睡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给人写毕业同学录。
梦是毫无逻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给商从洲写上了同学录。也没意识到,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写同学录呢
橙黄色的光亮笼上一层暖色调滤镜。
书吟落笔时犹豫再三,最终也只写了一句话。
祝你前程似锦。
写完后,她把同学录合上,递交给商从洲。
商从洲接了过来,而后,目光定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的气场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不笑时给人难接近的疏离感,笑时少年的朗润感比春风还喧嚣。
“谢谢你,书吟。”他声线清冷,一字一字地说。
梦境到此为止。
醒来后,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心像是被挖了一个大口子。
空荡,寂寥,怅然若失。
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青睐。
而是。
想要他叫她的名字。
想要他记住她,哪怕只一瞬,一分,一秒。
仅此而已。
她的贪心,真的很,适可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手,擦去满脸的泪。
擦干泪,又是新的一天。
她得整理好情绪,去上学了。
五一汇演定在五一放假前一天。
当天下午,全校放假。
高一高二观看演出,高三生则趁这一天,提早拍毕业照。毕竟距离高考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是黄金时间,不能浪费。
那天是礼拜四。
吃过午饭,书吟带好主持稿,去了礼堂后台的广播室。
沈以星和她一同过去,她带了礼服给书吟,不过没有带她那双亮晶晶的同款鞋。庆幸于书吟是梨型身材,上半身瘦,下半身胖,所以能和沈以星穿同样大小的礼服。
书吟坐在位置上,让沈以星给自己化妆。
书吟说“怎么我主持,你给我找衣服,给我找鞋,还给我化妆”
和沈以星当朋友这段时间,她好像总是在和沈以星说谢谢。
“谢谢你哦,星星。”
“谢什么你也帮了我很多啊,我不会的题目,都是你教我做的。想我以前最喜欢抄别人的作业了,自打认识你之后,都能自己做作业了。”
“是你自己有想学习的心思。”
旁人的教导都是其次,学习还是得看自己上不上心。
沈以星往书吟脸上擦粉底,忍不住感慨“你皮肤好好哦,好白,还没什么毛孔,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
书吟想了想“宝宝霜。”
沈以星咬牙切齿“好烦你这种天生的好皮肤。”
明明是烦的,可她说出来,总有股子羡慕意味。
书吟笑“我也羡慕你长得这么漂亮。”
沈以星哇了声“我还羡慕你成绩好呢。”
她停下拍粉底液的动作,凑近身瞧书吟的脸,“你的眼睫毛也好长,像是种的。”
书吟的双眼皮褶皱很浅,偶尔熬夜水肿,一觉醒来,双眼皮直接肿成单眼皮。睁眼时能发现她眼睫毛漆黑,并未觉得长,闭眼时才有所觉。
“你这张小脸蛋,不是我说,假以时日,肯定美色误人。”
“有吗”书吟狐疑,“你少带闺蜜滤镜看我。”
沈以星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
化好妆后,二人坐在广播室里聊天。
没一会儿,书吟去洗手间。
离汇演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她还没换上礼服,身上仍是校服。
她从洗手间出来,瞧见有学生正在搬钢琴,沈以星在边上叮嘱着“小心点”,她身边跟着个男生,提着沈以星的大提琴。
背影是商从洲,他竟穿了套中山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阔身板,在光线昏昧的礼堂后台,地面铺着红色地毯,厚大的暗红色绒制布帘,给人一种误入民国的错觉。
他像是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翩翩公子哥。
书吟想着商从洲和沈以星要演奏的曲目,和民国没什么关系啊,他怎么突然穿起了中山装
还未等她想出个结果来,就看到商从洲复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站在后台的进出口,不管做什么都很显眼。
不管在脑海里预设多少次,总而言之,每一次正面与他撞上,她的反应总是格外迟钝。
还是商从洲先和她说话的“好巧,我听说今天是你主持。”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从容,开启话题又是那样的自然。
给她一种,他们是熟人的错觉。
书吟的心跳错了半拍,“嗯沈以星和你说的吗”
“是,她说她好朋友主持。”
“嗯。”
话题在这里遽然结束。
书吟并不拥有健谈的能力,加上面对商从洲实在紧张,临场反应几乎为零。
商从洲与她擦肩而过后,约有三秒的时间,书吟突然问他“学长,你怎么穿着中山装”
并不算个好问题。
就连商从洲回眸时,眼里也有惊讶一闪而过。
她想,主动与她聊天,或许是他的教养习惯,让他没法忽视一个曾经送她回家过的人。
这是种礼貌,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客套的礼貌。
可她这番话,像是交集颇多的人的,朋友之间的,关心。
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不过是顺路送她回家,她不能因此将他们的关系划分到朋友这一栏。
书吟懊恼自己的语言匮乏,找不到一个好话题。
可她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和他说话的机会。
商从洲眉眼隐在暗处,有着深邃的幽冥感。
定在她脸上时,仿佛能看穿她藏在心底的,隐秘的心事。
暗恋者如同风声鹤唳的小偷,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便浑身战栗。
几秒后,商从洲回答的全须全尾,生怕书吟有一点儿困惑“今天高三拍毕业照,我们班定的主题是民国风,所以穿了这套衣服,怎么,我穿这衣服很奇怪吗”
书吟忙摇头“不奇怪,不奇怪。”
不仅不奇怪。
还很帅。
见她没有别的问题,商从洲朝她礼貌性地颔了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书吟为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和他对话而窃喜,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到广播室。
广播室里,翁青鸾不知何时出现,她盯着书吟的脸,眉头皱起。
书吟小心翼翼地,“怎么了,学姐”
翁青鸾说“谁给你化的妆,怎么腮红打得那么重像猴屁股。”
闻言,书吟拿起镜子。
镜子里,她双颊绯红,像是化妆新手没个轻重,落下两坨触目的绯红。
可书吟知道,沈以星压根没给她用过腮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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