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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从洲收回眼,继续往前走。
书吟慢吞吞地提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腿长步子大,但她的步调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正值初夏。
道路两边行道树里,传来聒噪的蝉鸣。
风也喧嚣。
商从洲很快转移话题“你和沈以星还是经常见面吗”
书吟说“她就住我楼上。”
商从洲挑了下眉“是吗”
书吟嗯了声,明知故问“你和她有见过面吗”
“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侧脸清隽,喉结上下滚动,解释,“我家和她家离得很远,以前都是我和她哥陈知让,你还有印象吗我去她家,主要还是找陈知让。”
“陈知让”书吟说,“他和沈以星住在同一层。”
这倒是商从洲没想到的。
“你们住在一栋楼”
“嗯。”书吟也没想到,“你和陈知让,是不是也没见过”
书吟只知道,商从洲没和沈以星见过面。
至于陈知让
他太冷,又过于寡言。脸上不需要任何表情,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人看时,有种要将人看穿的森寒感。
书吟害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拆穿。
商从洲却是摇头“见过几次。”
书吟“是吗”
商从洲说“应酬的时候碰见过,不过我俩都有工作,所以就打了声招呼。”
他语气清淡,全然不像是提到好朋友的态度。
书吟记起高中时,学校学生常将他俩进行比较,而她也在陈知让家见过商从洲,可她似乎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大家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世交。
而非,好朋友。
“所以,你和陈知让也经常见面”商从洲问她。
“没,很少。”书吟说,“我只是和星星熟,和她哥哥不熟。”
商从洲忽然笑了下。
书吟有些莫名,但没好意思问。
不知不觉间,到她住的小区大门。
书吟挠挠头,想和他说再见,复又想起了什么。
问他“你之前说要我帮忙,是要我帮你什么”
商从洲不答反问“会法语吗”
他不是不知道,江教授在他面前提过她这位“得意门生”无数次,说她二外选的是法语,小舌音发音漂亮又标准;说她在巴斯大学,学同传;说她在联合国实习,给人当法语翻译。
商从洲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而那晚容屹让他找个法语翻译时,记忆如火山喷发,轰然袭来。
书吟表现得很谦虚“会一点。”
她文弦而知雅意“你是需要法语翻译吗”
“嗯,之前的翻译出差了。”商从洲问她
,“下周五有个会议,合作伙伴是法国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帮忙翻译吗”
合作吗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金融专业词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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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商从洲以为这是变相的拒绝,他不强求,松口道,“如果不行的话”
“不是,”书吟打断他,“商务翻译的话,我们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然后你得把合作会谈到的东西提前和我说,这样我才能提前做好功课,避免翻译时出现岔子。而且商从洲,我以前是负责时政类的同声传译,对商务翻译,没有太多的把握。”
“嗯”
“万一中途卡壳,翻译不出来,怎么办”她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
她认真又毫不避讳地问他“怎么办”的模样。
让商从洲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百日誓师大会那天,礼堂的后台,她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双眼天真又清澈的,和他说加油。
商从洲眼角噙笑,问“所以,你愿意帮我忙了”
书吟踟蹰着,点了点头。
她抿唇“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要帮你忙。”
商务口译压力太大,严肃的会议场合,造就的高压环境下,令人全身紧绷。而商务口译又具有繁杂性,外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不是每个中国人说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大多数人都掺杂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口音。而口译最难的一点是,接收到消息后,得经过信息转化、语言转化,转述出来。
书吟在联合国实习时,经历过此类的高强度高压工作。她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样过于紧绷的工作,所以才转行当了笔译。
沈以星说她没有什么野心。
书吟心里百转千回,她何止是没什么野心,她甚至都不贪心。
商从洲“那就麻烦你了。”
书吟“不麻烦,那你记得把合同传给我。”
商从洲说“我现在就传给你。”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的口吻“快十一点了,一起吃午饭吗”
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
书吟默了半瞬“我们不是刚吃完早餐吗”
商从洲“好吧,那下次吃。”
他说下次。
书吟眼睫轻颤。
手机叮咚几声响,书吟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白底印有ord字样的文件,而是黄色的转账消息。
个十百千。
五千块钱。
书吟问“这是什么”
商从洲说“工资。”
市面上,高档商务会议的商务翻译,差不多这个数。
书吟“我是帮你忙,不用工资的。”
说着,她手指按下转账消息,最下方的绿色“收款”栏下面,印着一行小字一天内未确认,将退还给对方。末尾,还有两个蓝色小字,写着退还。
她当即按住“退还
”。
手腕猛地一重。
空气里有初夏的湿热,也有属于他的清冽冷香。忘记一个人从忘记他身上的味道开始,书吟闻到那抹熟悉的气息时,慢慢低垂下眼,无力又无助。
他握着她的手腕,五指收紧,轻而易举地圈住她的手腕。商从洲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竟然这么瘦。
书吟看见的,则是一双干净,却又极具禁欲气息的手。
违和的两个词,放在他身上,格外和谐。
距离瞬间拉近,她被他阴影覆盖住。
她没敢抬头,头顶传来的他轻薄的气息,拂在她脸畔,很柔和,如春风拂面。也很好听,听得她心头痒。
“书吟,这钱是你的工作报酬。”他说。
“不用的。”
“”
“朋友之间的帮忙,不需要钱。”书吟解释,随后,又问他,“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商从洲松开了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下颌线条随之松散。
他说“是朋友。”
书吟也松了一口气。
“是朋友的话,更应该把钱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商从洲语气松散,笑得如同被辜负,“书吟,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找你的吗”
到最后,书吟还是收下了五千块钱。
和商从洲告别后,书吟到家便打开他发来的翻译文件,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半,沈以星发来一条消息我来你家。
书吟回了个好。
未多时,指纹锁开锁声隔着书房门响起,声音略闷。
沈以星的声音先扑向书吟“今晚去我哥那儿吃,他下厨了。”
然后,卧室门打开,沈以星扑了个空。她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见书桌上摆了一堆打印过的纸张,愣了愣“你在工作啊”
书吟“嗯,临时接了份口译的活。”
换来沈以星略夸张的惊呼声“你不是说除非给你五万块,要不然你绝对不干口译了吗这次真的有五万吗”
书吟底气不足。
她确实说过这话,主要是那两年口译干的她身心疲惫,于是赌气般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五千。”
沈以星眨了眨眼“谁这么大的面子,请动你当口译员”
书吟想要搪塞过去,放下文件,亲昵地挽着沈以星的手,“你哥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以星报着菜名“土豆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腊肠炒蒜苔,糖醋排骨,丝瓜蒸鲈鱼。”
书吟以为她已经被带跑偏。
结果沈以星没那么好糊弄“快说,是谁让你改变想法,在该休假的日子工作不说,还破天荒地重拾旧业,当起了口译员。”
沈以星边问,边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菜还没好。
书吟和沈以星在餐桌边坐着。
书吟正对着餐边柜。
餐边柜是咖啡角,放着两台咖啡机还有许多喝咖啡用到的东西。以及遭到陈知让无数次反对,但沈以星充耳不闻,冥顽不灵地固执己见。
放了一个她diy的相框。
相框里都是沈以星用拍立得拍的陈知让,正面照,侧面照,背影照,还有一些偷拍。十来张照片里,只有一张合照。
是那年夏天,陈知让和书吟主持完,在后台,被沈以星拉着,三个人拍的合照。
这是他们兄妹俩唯一一张合照,书吟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这些年,沈以星再也没有和陈知让拍过合照。
亲兄妹向来都是世界上最爱又最嫌弃对方的关系。
书吟架不住沈以星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无奈之下,终于松口“是商从洲。”
厨房里的油烟机停止转动。
陈知让端着最后一道菜,糖醋排骨出来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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