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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毕业多年,高中生活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然站在学校外面,过往回忆如同风霜入侵他们的脑海里。
商从洲问书吟“要不要进学校逛逛”
学校的自动卷闸门紧闭,门卫室空无一人。
书吟“没人给我们开门呀。”
商从洲“想进去”
见他这么笃定从容的模样,书吟了然“你有办法”顿了顿,她补充,“率先声明,我不翻墙。”
附中实行走读制,每天早上,学生会纪检部的学生都会在校门口,登记迟到的学生。
有不少学生,为了不被记名,选择翻墙进学校。
商从洲眉梢轻扬,轻哂“谁家男朋友会在情人节,带女朋友翻墙的”
书吟困惑“那我们怎么进去”
商从洲“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话音落下,商从洲拉着书吟的手,往校门走去。
书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看见他掏出手机,对准门卫室的门,刷了刷手机。
手机里的nfc门禁卡一刷,门卫室的门遽然打开。
书吟愣了愣“你怎么会有学校大门的卡”
商从洲语气闲散,道“还记得附中校长的名字吗”
书吟依稀记得“余庆斌。”
商从洲“我表叔。”
书吟“你表叔”
她奇怪“以前怎么没听过”
商从洲笑“以前是不是只听过我外公捐实验楼的事”
书吟眨两下眼,表示有听说过此事。阔绰的大手笔。
商从洲说“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尤其是我外公和舅舅,他俩相对而言较为高调。因为捐实验楼的事儿,华女士还和我外公吵了一架。她觉得他那样做,会给我造成不好的影响。譬如说,老师们对我好,是看在外公的钱的面子上。”
书吟急切“真的有吗”
商从洲说“没有。学校不像社会,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歧视行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关注的还是学习。”
书吟颇为赞同地点头。
复又问,“有同学知道你和校长的关系吗”
“没有,”商从洲声线如山涧雪清冷,“表叔不常在学校,而且我爷爷特意叮嘱过,如非必要,我俩在学校里当个陌生人就行。”
书吟莫名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她画了个淡妆,莹白的皮肤透着层浅淡的红,像是枝头初绽的桃花,粉嫩娇俏。细长的眉眼弯着,如钩吊心。
“笑什么”
“就你爷爷说的话很有意思,当个陌生人。”
“有次应酬,我遇到爷爷,他和下属在一块儿吃饭。我都想过去打招呼呢,他边上的秘书给我使了个眼神,让我滚得远远的。”提及此,商从洲不无叹气,
惆怅无奈的口吻,“他对我从商一事,还是有不满的。”
自古官商不同道,倘若被有心人看见,传出官商勾结的言论,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霍氏自商从洲加入后,再没有与政府有过任何生意上的往来。政府的合作是块香饽饽,两方受益,然而怕有闲言碎语,霍氏还是绕着走。
哪有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倘若都真心为对方着想,账算得糊涂点也没关系。
“他有反对过吗”
“没有,只是偶尔会遗憾吧。”
毕竟曾经商家为商从洲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建立了那么多盘根错节的稳固人脉,哪成想商从洲会遭遇意外。
商从洲的爷爷并未对他放弃从政改为从商一事发表太多意见,然而商从洲知道,他心里必定有诸多遗憾。不是因为付出的心血,而是因为商从洲的遭遇。
“如果你当外交官的话,我是不是能经常从电视里看见你”书吟一双眼很亮。
“非得在电视里看我吗现实里看我不行吗”
“不是那个意思,”书吟笑着,“就是觉得,如果你当外交官,也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外交官。”
“或许吧,谁知道呢我不会美化我没有走过的路。”
校园里一片寂静,到处落着未消融的雪,春风濯洗寒霜。
走着走着,路过露天篮球场。
书吟目光绵柔“我有次在这里遇见过你,你还记得吗”
出乎意料的,商从洲说“记得,我同学让你帮忙捡球。”
书吟喜出望外“你居然还记得。”
商从洲无奈“我说过,我记得你,书吟。”
在你知道的,不知道的许多事里,我都记得你。
书吟问他“关于我的事,你还记得哪些该不会有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吧”
“有次考试,语文老师把你的作文打印出来,传阅到我们班。你的字很漂亮,作文写得也很好,吃完午饭,午休前的空闲时间,我没什么事儿,就站在教室后面的墙上,看你的作文。”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
“还有吗”
“好像没了。”
毕竟是两个年级的人,又不在一个班,交集少之又少。
他们继续往前走,周遭的建筑陌生又熟悉。
好几年过去,附中的教学楼被雨水冲刷,沾染年岁的痕迹。不远处又造了新的教学楼。他们停在两栋教学楼中间的小广场处。
书吟指着商从洲高三时教室所在的楼层,四楼。
又指了指自己高二时的班级。
“有一次换座位,我挨窗坐着,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你们教室走廊。一下课,我就转头看走廊,有时候运气好,能看见你出来。看见你和同学聊天,看见你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还看见女生和你告白,走廊里好多人都在起哄。”
“那次翁青鸾和你表白,我也在场。”
空气里是融雪的清冷,冷到了骨子里。
商从洲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抹浅笑“然后呢”
书吟然后我默默走了。”
完全符合她书吟的作风。
商从洲心里百转千回地“不难过吗”
“比起难过,更多的还是羡慕吧。羡慕学姐好有勇气,”书吟自嘲地笑笑,“我不行,也不敢和你表白。”
商从洲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吃醋啊”
书吟也不知道是豪横还是大方,说“不吃醋呀,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她们和你表白,只能说明我眼光很好。喜欢异性,和追星一个道理。”
商从洲啧了声,“你是不是追过祁燃”
好大一口锅。
书吟很无辜“请你不要用这么暧昧的词好不好”
追星就追星,怎么就追祁燃了这么暧昧的说法。
商从洲斜睨她一眼“我和他掉水里,你到底救谁”
书吟哭笑不得“救你。”
随即又补充,“我喜欢的是女明星,不是男明星。祁燃是,沈以星喜欢他。”
商从洲凉飕飕的,心不在焉的口吻,说“你最好是。”俨然没听进去的模样。
后来二人散步散着,来到了学校的礼堂。
话题又延展到商从洲和沈以星上台合奏。
商从洲仍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想不想听我唱歌”
书吟“你还会唱歌吗”
“边弹边唱。”
“弹钢琴啊”
“都行,想听吗”
“想啊,但是也没钢琴给你弹。”
“我就随口一说。”他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书吟喉咙微微哽住,她脾气太好了,被他捉弄了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想了好半天也不过憋出一句“你好烦。”
商从洲都那样说了,书吟再也没往心里去。
逛完学校,二人去商从洲定的餐厅吃饭。
因是情人节,餐厅里吃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情侣,或是暧昧期,即将转正为情侣的人。
到位置时,书吟稍稍愣住。
位置上,放着一束厄瓜多尔玫瑰。渐变色,内里是白色,越往外,红棕色越浓郁。
“情人节礼物。”耳边,是商从洲的声音,清润欲滴,“想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竟没有正式地送过你一束表达爱意的玫瑰花,实在抱歉。”
“花很漂亮。”书吟说。
“以后会经常给你送的。”他说。
空气里有着馥郁花香。
饭后,书吟怀里花束,总算明白何谓甜蜜的负担。
花束沉甸甸的,抱在怀里,累的她胳膊发酸。
而且路过的行人,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到她的身上。那些目光是友好的,夹带着羡慕的,可书吟仍是不习惯被人注视着。
书吟“要不先把花放回车里吧”
商从洲哪里不知晓她内心的想法,答应了她。
车子停在马路上画白线的停车区域。
边上的门店装修呈暗色调,墙体的灯带散发着幽昧的光,隐约有音乐声从里传出来。
书吟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店”
商从洲眸光清淡地瞥了眼“好像是清吧,要不要进去坐坐”
书吟迟疑着“里面会不会吵”
“清吧,很安静的。”商从洲顿了顿,问她,“没去过清吧”
“没。”
“之前不还在酒吧喝酒吗”
商从洲哑然失笑,对她,他有太多意外了。她完全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放在古代,是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
整日留守闺中,知书达理,富有学识,对外界的繁华一概无知,也全无探索之意。因为她的内心世界足够丰富。
在酒吧喝酒。
还不是因为他。
书吟有种将泥沙化为风月的能力,轻描淡写地说“那天心情很不好,觉得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过于悬殊,不管我怎么追都无法追赶上你。所以想着一醉解千愁。”
“原来是因为我。”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回答。
“不过你为什么会在酒吧”书吟问他,“你那天是约了朋友喝酒吗”
她嫌少对他的生活,对他的朋友,对他的工作过问。
以前商从洲会觉得她压根心里无他,后来才知晓,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小心翼翼,生怕越界,引得对方不快。喜欢是提心吊胆的,是怕自己做得不够,怕自己做的不好,瞻前顾后,忧心忡忡。
暗恋者是凡事往坏处想的悲观主义者,也是会因为对方投向自己的一个眼神而兴高采烈一整天的乐观主义者。
商从洲说“那天和容四、齐三约了喝酒。”
书吟似乎想到什么,弯着眉眼,问他“他们也叫你二哥吗”
商从洲感到新奇“你怎么知道他们叫我二哥”
书吟说“以前听沈以星这么叫过你,她说你那些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都这么叫你。”
但沈以星大部分时间只叫他“从洲哥”。
后来书吟才知晓,商从洲和沈以星、陈知让的关系,属实一般。
母亲是密友,不代表孩子也是密友。
商从洲笑“嗯。我爷爷有五个孙子,四个孙女,我排老二,大家都管我叫二哥。大院里的那些小家伙,也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叫。和霍氏那三个是后来才认识的,说来也是凑巧,四个人里,我年纪第二大,所以也就排了个老二。”
书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后“二哥。”
商从洲皱眉“你叫什么二哥”
书吟眨了眨眼“只许他们叫,不许我叫吗”
商从洲脸上笑容一丝一
丝抽开,“你得叫我老公,这个只许你叫,别人不能叫。”
书吟脸霎时烧红一片,似迟来春色,似绝笔春风。
看得商从洲心情甚好。
他并没有逼她这么叫自己,她想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称呼不过是称呼,反正身份确确实实地摆在这儿他们是夫妻。
见时间还早,又是春节,他们无法过夜,还得各自回各自的家。
二人索性转身进了边上的清吧。
清吧灯光昏昧,周边摆放无数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着一盏烛灯,摇曳在风情万种的歌声里。
落座后,书吟才知晓歌声是从何而来。
舞台上坐着位歌手,及肩发的男歌手,很有艺术气息。
烟嗓醇醇,唱着缠绵悱恻的粤语歌,别有一番风味。
书吟跟着轻哼了几句,商从洲眉梢轻抬,望了过来“喜欢听粤语歌”
“还好,什么歌都会听一点儿。”
“有喜欢的歌手吗”
“每个阶段喜欢的歌手都不一样。”
“但每个阶段喜欢的人都是我。”
“”
书吟半翕着唇,想反驳,又无法反驳。
身边的商从洲,泰然自若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神色自然的,没有一丝说情话的暧昧。但他挑眸望过来时,她看见苦冬里藏着的春天。
桃花眼里,有无数蝴蝶翩跹起舞,也有绚烂霓虹盛放,还有十六岁时喜欢他时的心情,是追风时海水里涌起的潮汐。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能在他的眼里窥见万物生长。
书吟语气平静“你说的也没错,但我希望你能够低调一点,不要总是拿出来说。”
她叮嘱他的模样,像是在叮嘱拿到奖品的孩子,让他少去外面炫耀。
商从洲勾唇,喉结滚笑“好。”
二人安静地在座位上听歌,间或低头细语几句。
蓦地,商从洲手机响起,他说“工作电话,我去接一下。”
书吟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你去吧。”
她喝着果汁,漫不经心地听歌,等了有一会儿,商从洲没回来。她掏出手机,恰好沈以星给她发来消息。
沈以星你可能不知道,段淮北在情人节这一天,带我来看的电影,是枪战片。
沈以星太牛了,他真的太牛了,整个影厅,除了我俩,其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阿姨。
书吟失笑可能这就是科研男人的浪漫吧。
沈以星我晕了。
沈以星请问商总的浪漫是什么
书吟刚吃完饭,来清吧听歌了。
她随手拍了张照片给沈以星。
沈以星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唱歌他唱歌可好听了。
书吟微楞真的吗
沈以星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他堂妹说的。不过他堂妹
还说,商从洲说了,下次唱歌就是给女朋友唱情歌。
沈以星喏,女朋友不是在这儿吗
沈以星你让他给你唱情歌呀
书吟心底隐有失落感。
白天的时候,他说了要唱歌,结果又说,是随口一说,让她别当真。
她其实也没太当真,可是听到沈以星这么说,书吟又忍不住期待。
恍惚间,一首歌行至结尾,歌声停下。
书吟盯着和沈以星的聊天界面出神,并未注意到舞台上的歌手换了个人。
吉他调音声响起,而后,传入耳膜的是一道熟悉的清冽男嗓“抱歉,打扰大家五分钟的时间,接下来这首歌,是我唱给我妻子的。”
书吟猛地抬头。
舞台上,商从洲坐在高脚椅上,他单腿点地,吉他挂在身上。
蓝调灯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清冷又雅痞。
一时间,台下纷纷响起起哄叫好声。
显然,大家并不觉得歉意,只感好奇与羡慕。
和弦拨动,旋律缓缓响起,而后,是他清澈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唱着
“曾经受过一些伤害
曾经有些看不开
却也胆怯迎接将来
怕爱再卷来
”
四周有人听出了歌,讨论着“他在唱麦恩莉哎。”
“麦恩莉什么歌名,好奇怪。”
“yony的意思笨蛋”
纷纷扰扰中,商从洲不受任何影响,视线越过舞台,与人群里的书吟对视。
他修长的骨节还在弹奏,眉宇间的温柔万分醒目,像是在同她深情表白。
“感谢你的出现
过去的往事就如烟
在眼前什么都不欠
你是下雨时的屋檐
那份爱没时限
幸福就在我们指尖
你就像是救了我
在广阔寂寞漩涡解脱
感谢上天杰作”
四周是没有任何忧愁的年轻男女,举杯交盏,笑着羡慕台上人的妻子。
而妻子本人
在位置上,灿烂地笑,又灿烂地落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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