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带雨(三)

    郁霈一推开门便愣了下,寝室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好转过头,面色不耐隐含几分冷燥,但模样倒是长得很好。

    凌厉英俊,深邃迷人。

    郁霈和他们对视几秒,发觉对方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沉吟半秒,略微轻笑“你们好,我回来了。”

    林垚还举着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郁霈又看看手机里的图片,不由自主往大腿拧了一把,“嗷”

    陆潮微掀了下眼皮。

    门口的青年脸色苍白,眉眼清冷寡淡,白衬衫穿出了几分禁欲感,就连那道清淡的嗓音在燥热的夏日里像一杯沁着冰凉水雾的气泡水。

    “潮哥,潮哥”林垚抬手杵了杵陆潮,“你想什么呢”

    陆潮倏地回神,蹙眉收回视线,“别叫魂。”

    郁霈见两人都没有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门关了往里走,这里两个男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男宝贝。

    郁霈往陆潮的方向看了眼,这个燥烈、年轻、桀骜难驯。

    他刚回头的那一瞬间,眉眼倦懒桀骜,抬眼时含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看起来脾气更烂一些,更像电话里那个要“活埋”他的宝贝。

    嗯,一匹烈驹。

    “郁霈,你去整容了啊”

    郁霈回头,看着林垚探究的眼神,下意识摸了下脸,“怎么了我这样很难看吗”

    林垚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茫然的眨了眨眼这位同学,你的审美真的有大问题。

    “你真为了”林垚刚一开口手机就响了,几乎蹦起来接电话,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换衣服“我出来了,怎么可能还在寝室,我早就到楼下了刚刚遇到一个同学,你再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到”

    郁霈沉默几秒“”

    林垚风风火火离去,寝室陷入寂静。

    郁霈收回视线看向陆潮,宝贝两个字在舌尖过了几遍实在是难以启齿。

    刚才他在医院门口遇到一个同学,对方说他是个学生,学京剧专业,所以他虽然和这位宝贝没有一个家,但也的确要和他一起住。

    为了长远考虑,一向高冷禁欲的郁大先生深吸一口气,暂且放下身段羞耻心,略微低下头看着垂眸玩手机的男生,声线尽量温柔和软“宝贝,你还生我的气吗”

    陆潮正跟人回消息,闻言,脑子里有一根弦崩断了。

    郁霈嗓音柔软温缓,落在耳里的一瞬间陆潮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猛地抬头,撞入一双清冷狭长的眼,眼尾微红,情意绵软。

    操。

    陆潮浑身的毛孔都要张开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拍,腾的一下站起身,“你是不是有病谁他妈是你宝贝”

    郁霈一时不防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听着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郁霈觉得自己喝酒喝进医院这事儿可能比想象中要更严重。

    不妙啊。

    郁霈叹了口气,再次妥协“嗯,此事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这样好吗”

    不会再发生了不会再发生就能代表跟他告白这事儿没发生陆潮冷嗤一声抬头,恰好与郁霈四目相对,顿时又皱紧眉头。

    他这个委曲求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这个几乎水波潋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是特么道歉说再也不追他了这分明是换了个政策

    勾引他是吧,想都别想。

    “做梦。”陆潮冷笑一声,转身直接将寝室门摔上。

    郁霈看了看紧闭的门,慢条斯理站直身子,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将“宝贝”这个称呼稍作纠正宝贝个鬼,混账玩意。

    这个野性难驯的脾气,如果是搁在天水班,会被他亲自教训。

    太能耐了。

    一想到天水班,郁霈又不免有些伤怀,他亲手成立又亲手解散,不知他死后弟子们怎样了,有没有按照他的安排顺利活下来。

    他当时考虑再多,再殚精竭虑也怕有顾不到的地方,现在百年已过,就算有心再想找他们恐怕也都无迹可寻了。

    郁霈叹了口气收回思绪,这才打量起这个他要住上几年的地方,大致还算干净,有四张床相对摆放,有独立卫浴和一个不算特别宽敞的阳台。

    四张桌子有三张都比较乱,只有陆潮那张干净的有些格格不入,左手边放着一个杯子还有一个挺精巧的航天模型。

    郁霈眸光一顿,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从飞机上迈下来的修长身影,很轻地笑了笑,时隔这么多年,他就算活着也应该不在了。

    郁霈轻舒了口气着手收拾桌子和床,他刚醒不久身体状况还很差,没一会就发觉有些体力不支,混着宿醉后的头晕脑胀,只好半个身子趴在床上歇气。

    陆潮拿外卖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郁霈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姿势诡异,活像是个没进化成功的蜘蛛侠,那对雪白的脚尖踩在栏杆上,绷出白痕和明晰的脚踝骨骼,白衬衫从裤子里扯出一小截,露出一点腰线。

    陆潮收回视线,把外卖放桌上先倒了杯水喝,尽量无视郁霈艰难爬床的动作,结果他好像故意撩拨自己似的,气声夹杂喘息一声比一声大。

    没完了是吧

    “你能”陆潮憋着火将杯子重重拍在桌上,抬起头,眸光突然一凝。

    一颗鲜红的、血一样的小痣,点在郁霈的脊椎正中央。

    陆潮下意识哽了一下。

    郁霈听见动静从床上回头,半跪着的动作配上茫然的眼神,还有那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就这么搭在床上,活像是初化人形的妖。

    清冷,但欲。

    像是皑皑白雪下藏着的张牙舞爪的欲望,一不小心就会把人拽入万劫不复之地与他一起沉沦。

    “怎么了”郁霈问。

    陆潮蓦的回神,迅速收回视线,哑着嗓子说“没事。”

    郁霈把收拾好的床单衣服一口气拿进卫生间洗,他头发长一低头就垂下来,捋了几次还是会落在盆里,没办法只好推门出来。

    他刚才收拾桌子没发现有簪子,瞥见陆潮笔筒里插着几支铅笔,思忖半秒轻声询问“陆潮,可不可以借我一支笔”

    “不可以。”

    郁霈噎了噎“行吧。”

    陆潮听见他略显委屈的语气,眼皮一掀看到泛红的指尖正在艰难扒拉着什么,再一抬头,视线再次凝住了。

    郁霈略微低下头,薄唇含着支铅笔。

    “你不勾”

    郁霈双手拢起长发绕了个圈,拿下铅笔随意一挽,露出白皙纤细的颈子,双眸一抬“勾什么”

    陆潮半句话噎在嗓子眼儿,磨了磨牙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没什么。”

    郁霈花了大半天才把几个盆子的衣服床单洗完晾起来,按了按酸疼的腰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巨树苍翠,不远处就是迎风飘荡的红旗。

    夏日蝉鸣连绵,晚风徐徐,郁霈弯了弯唇角,轻哼了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电话。”

    “喂,电话”

    郁霈听见声音回头,视线还没聚焦就感觉有东西朝他砸过来,上一世死前的记忆让他本能做出反应,抬手一挡。

    “啪”的一声,手机在他面前摔得满屏开花。

    郁霈一愣,陆潮也是一愣。

    他本来只是觉得这个吱哇乱叫的鬼铃声吵得人头疼,见他毫无反应便叫了一声顺手丢给他,没想到他不仅没接还躲开了,什么毛病

    陆潮见郁霈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右手捂着心脏,嘴唇和手指都微微发着颤,有些莫名其妙的替他捡起手机。

    陆潮“我赔你个新的。”

    “不用赔了,是我自己没接住,不关你的事。”郁霈轻舒了口气,拿过屏幕稀碎仍然兢兢业业嘈杂的手机,划过接听放在耳边“你好。”

    陆潮靠在阳台门边瞥他一眼,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郁霈略带迷茫的反问“今晚蹦迪”

    陆潮心说果然,轻嗤了声站直身子往里走,结果才一抬脚就听见郁霈说“我在宿舍休息,喝酒也不去了,我朋友不喜欢我喝酒,嗯,以后也不喝了。”

    陆潮抬了下眼皮,这意思,是说给他听呢

    孙乐那边乐声很吵,郁霈声音不急不缓他实在没听清,不得不拔高嗓音又问“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清。”

    郁霈心说原来是你这个糟心玩意害得我,余光瞥一眼陆潮,压了压耐心跟孙乐说“我昨晚喝酒住院我朋友生气了,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孙乐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你什么朋友管这么宽啊别告诉我是男朋友啊,管天管地还管你喝酒蹦迪他当男朋友还是当爹啊。”

    “行了吧你,咱俩认识多久了我还不了解你,装模作样两天就憋不住了。”

    郁霈说“不会。”

    孙乐根本不信,见他真不来也没再强求随便扯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郁霈发现陆潮一直在看自己,有些不解地回望他“怎么了”

    陆潮单手环胸,勾着点儿轻嘲问他“郁霈,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郁霈“什么”

    陆潮站直身子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郁霈的眼睛“我跟你不是朋友,你喝不喝酒去不去蹦迪都跟我没有关系,别拿我当挡箭牌,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你男朋友,懂了么”

    郁霈茫然半秒“啊”

    陆潮转身回了寝室里,给出去约会的林垚拨了个电话,对方没接,秒回了个微信回来。

    大林子啥事儿啊哥我这儿正看电影呢。

    陆潮看完回来帮我带个新手机。

    大林子啊你手机不是才换的吗怎么又要换这是什么富n代的独特癖好吗

    陆潮赔给郁霈。

    林垚看着消息直接傻了,他买手机给郁霈送礼物是绝对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大林子你把郁霈打了怕人报警还把手机摔了怎么样啊他要不要紧啊要是太严重该报警咱们还是得报警的哈,主动自首,争取个从轻处罚。

    陆潮被他脑洞弄得头疼,舌尖抵着后槽牙慢悠悠打字不小心摔的,没打他。

    大林子哦,买什么样的手机

    陆潮跟我一样。

    大林子哟,情侣款啊。

    陆潮

    大林子陆潮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摔人家手机想送情侣款我就说郁霈这么好看没有人可以不喜欢他,我看了我都喜欢,今年的校草选举对不起了,我决定把票全给他,原地送他出道。

    陆潮瞬间皱起眉,什么玩意

    林垚一把抢过手机,拼命解释潮哥我不是,我没有,是约约说的,雨我无瓜。

    陆潮虽然恐同,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跟女生计较,只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郁霈半跪坐在床上换被套,抓着其中一角往里塞,被子在被套里鼓成一座山,他则满头细汗,挺翘鼻尖上挂着莹莹的汗珠。

    平成大学是个老校区,线路三不五时就要出问题。

    今天学校线路检修,宿舍里没开空调,闷热潮湿的空间直逼四十度,连窗口吹进来的风都带着黏糊的燥意。

    郁霈挽起的长发有些松垮,散落下来的一小束头发被汗黏成一缕,略显凌乱的缠在白皙的脖子上,嘴唇因为燥热产生了一点红意。

    陆潮听见他断续沉重的喘气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将心里噼啪燃烧的火一压再压,最终忍无可忍把杯子往桌上一拍。

    “你能不能小点动静,换个床单也得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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