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藻挂了电话,转头对上容静丞疑惑的眼。
他把手机放下,解释“江潼打的,说我妈腰疼,但是不肯去医院。我等下回去一趟,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这样啊。”容静丞点了下头表示理解,随后又笑着问,“那么,小藻要不要也顺便做个身体检查”
“我”江藻不解他何出此意,体检的话,一个月前他就做过入职体检,这么短的时间,没必要再做,而且,那时的体检报告,对方手里应该也有一份。
容静丞撑起身体凑过来,把手掌伸过来贴在江藻平坦的小腹上,笑容里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怀孕。”
江藻用力白他一眼。
怀孕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虽然对同性的接受度很高,但毕竟还没高端到能男性生子,容静丞会说这种话,完全是这几天在床上说惯了荤话,此刻张口就来罢了。
江藻先前只知道容静丞在亲吻上花样多,如今更进一步,才发现这个男人在床上的花样也不少,甚至不是在床上,在任何一个容得下两人亲密接触的地方,容静丞都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新奇体验。
现在这话就是在昨晚的缠绵之后,容静丞轻抚着他因被撑得太满而鼓起的腹部,调笑着问小藻是不是怀孕了,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之类的话。
江藻感觉自己脸颊发烫,他并不排斥在床上时陪那个恶趣味的男人玩点小情趣,毕竟你情我愿的事,他没什么放不开的,但下了床,他的羞耻心也跟着衣服一起穿上,说起这种话题,难免觉得难堪。
想起这几天的放纵,江藻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过于放纵了,容静丞总缠着他,而他也不想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两人从放假至今一直黏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依偎在一起,也觉得心满意足。
江藻觉得自己大概被容静丞传染了一种叫“恋爱脑”的病,不知道哪里能检查这一项。
把容静丞还贴着他腹部的手拿开,江藻看了眼时间“我先回去了。”
容静丞的手又勾了过来,捏住他的手腕,这只手腕很细,容静丞能轻松圈住。感受着指下光滑细腻的皮肤,容静丞说“有事情就联系我,不要自己扛。”
虽然他说得漫不经心,但江藻知道这是他的保证,笑了笑,答应“嗯。”
回到江家,进门江藻就看见江母趴在沙发上,江潼在帮她揉腰,嘴里还不闲着,一直碎碎念着让她去医院。
江藻知道江母的腰痛是老毛病,年轻时操劳多了,如今人还未到五十,人已经沧桑得不成样子,还落下一身的病痛,和虽然年纪相仿,但从年轻时就开始砸大价钱保养自己的林夫人简直有天壤之别。
两人一个太痛,一个太担心,都没注意到江藻回来的动静,直到江藻站到他们面前,才一个讳莫如深,一个兴奋异常。
江潼本来半跪在地上帮妈妈按腰,此时见到他哥回来,高兴得一把跳起来“哥你终于回来了
你看妈,都疼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肯去医院”
江母坐起来,嗔怪地回头瞪了江潼一眼“潼潼,我不是让你不要告诉你哥的吗”
“不告诉他你要疼死”江潼才不听她的,理直气壮地说。
“哪有这么严重。”江母说着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江藻,像在给他解释,“就是这几天天阴,老毛病发作了,过几天就好,不用去医院”
然而江藻只是说“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江母一愣“去哪”
“医院。”江藻淡淡道。
江母立刻推辞“不用去医院,浪费那钱干什么,很快就好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江藻在微笑看着她。
江母顿时局促起来,她低了低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妈。”江藻蹲到她跟前,说,“小病不治会拖成大病,到时候更花钱,你说对吗”
江母看看他,半晌,点头“那我进去准备一下。”
“嗯。”
江母捶着腰进了房间,江潼高兴地围着他哥转“哥还是你厉害,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妈就是不肯听我的去医院,结果你几句话就搞定了”
江藻不置可否。
江母很快就出来了,她背了个包,紧紧抓着“走吧。”
两人往门口走去,江潼也跟在后面,江藻突然停下,看着他。
江潼疑问“怎么了,哥”
“你留在家里。”江藻说,不等江潼说话,又说,“快期中考试了,你在家好好复习。”
江潼看看他,又看看妈妈,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点头“好吧,你们早去早回。”
“嗯,你乖乖看家。”江藻对他点点头,跟江母出了门。
江潼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回头看看客厅里的神龛,他爸的牌位静静地立在那里。
江潼揉揉头发,他哥真的好可靠啊,这个家要是少了他哥,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他哥那样成为一个可靠的人呢
江藻带江母到了a大附属医院,作为一家全国都有名的医院,这里代表了国内医学的最高水准。
给江母挂了号拍了片,最后检查结果出来,长期反复的外力损伤造成的腰椎间盘突出症,目前来说不算太严重,需要做的是降低劳动强度和充足的休息,如果能配合推拿效果会更好。
江藻对着检查结果思索了下,让江母在这里等他,自己去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又带江母去了医院的理疗科,一位笑眯眯的颇有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招待了他们。
江母在旁边听着江藻和老先生的对话,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她能明白这位老先生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看着大儿子与对方相谈甚欢,她升起一种欣慰的感觉,当年那个阴沉不善交际的孩子如今也成长得能独当一面了。
江藻伸手与老先生握了握,歉意地说
“刘老,您今天休息还这么麻烦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刘老温和地笑笑“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是过来给一个老朋友做推拿,正好一块做了,不妨事的。”
“有劳您了。”江藻再次道谢。
刘老笑了笑,转头对江母说“这位夫人,你就跟我进去吧。”
江母看看江藻,江藻对她点了下头,于是她跟着刘老进了推拿室。
江藻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推拿大概需要四十分钟,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刚拿出手机准备看一眼信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是江藻”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江藻抬头,发现是他之前的房东,确切说是原主当初为了国考而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的房东。
江藻站起来,恭敬叫道“郑老师。”
对方是a大退休老教授,德高望重,之所以会把自己在a大附属小区的房子对外出租,是希望给条件比较拮据的学生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租金也只是意思意思收取而已,这对当时手头不太宽裕但又需要学习环境的原主来说简直帮了大忙。
虽然江藻第三次穿过来之后没怎么和这位郑老师打过交道,但是凭着原主的记忆,他对这位老教授有着发自真心的尊重。
“真的是你啊。”郑老师扶了扶眼镜,“你的样子变了很多,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他又往后仰了仰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语气赞叹“真不错,看来你最近过得很不错,状态比我最后一次见你好多了。”
江藻笑笑,不置可否,又问“郑老师,您怎么来这了”
“哦,我老毛病犯了。”他说着捶了捶腰,很显然也是腰有问题,“来找老朋友给我推拿推拿,也顺便叙叙旧,刚结束你呢,怎么在这”
江藻微笑回答“我陪我妈来的。”
“哦。”郑老师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是个孝顺孩子。”
说着,他似乎颇为感慨“这孩子大了啊,就算想孝顺也总有心无力,像你这样还能陪着父母来医院的,真是有心了。”
江藻听出他话里的羡慕,他想起这位郑老师的子女都在国外,老伴又早逝,独自一人生活难免孤苦,见到别人的境遇再对比自己的,会发出这种感慨很正常,也或许正是如此,他才会把感情都投注到那些学生身上。
对方没有感慨得更多,江藻也不好直白地安慰对方,只是附和着他的话,感慨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郑老师又问“江藻,你现在在哪高就啊我之前听说你搬走是不打算考公务员了,你找到工作了”
江藻点头“嗯,现在在做老师。”
“老师啊,老师好啊。”郑老师不住点头,看样子相当满意,“你这性子温吞,学校环境相对单纯,更适合你,当老师也很好。”
想起自己的工作环境,江藻笑而不语。
郑老师又打量起江藻来“不错
,真不错,看来你对新生活适应得很好,这样就好。”
说着,他语重心长起来“年轻人,知道上进固然很好,但也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你自己算算,你在我那备考的时候晕倒过多少次跟你说不要太拼,要学会放松,有松有驰,人才能走得更远。”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这都是人生经验,你不要等到老了,才知道健康的珍贵。”郑老师说起这个话题便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家,喋喋不休地分享起人生经验来,势必要让眼前的年轻人知道健康的重要性。
“是,我知道。”江藻自知没什么立场反驳,态度很好地一一回应着。
“唉。”郑老师长长叹了口气,“再努力,人也得吃饭,也得睡觉,是不是”
“是。”
“好了好了,不说了,再说你就要嫌我啰嗦了。”郑老师收起他的语重心长,但还是一副言犹未尽的模样。
江藻谦逊地笑笑“怎么会,您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郑老师很满意他的态度,“我感到你的心态也比之前平和了很多,你现在的生活一定让你感到精神很富足吧”
江藻轻轻一笑“是的。”
“这样就好。”郑老师感慨着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哎哟,我就说我有什么事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在你搬走之后隔天,有一封你的邮件寄过来,我当时帮你收了,准备之后联系你过来拿,一下子又给忘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气“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忘事儿,什么都记不住,真是老了。”
“您只是贵人事忙。”江藻宽慰了他一句,问,“是什么邮件”
“不知道,我没看,不过看地址,是体检中心寄来的。”郑老师说,“你之前又晕倒,不是让你去体检了吗”
江藻不动声色“是有这回事,我都忘了。”
“年轻人,记性比我还差。”郑老师调侃了一句,“那这个邮件,我怎么给你是你现在跟我回去拿,还是你留个地址,回头我再寄给你不过你可要祈祷我不能再给忘了。”
江藻算了算,从这里到a大家属小区一来一回也就半个多小时,应该能在江母推拿结束前回来,于是说道“我跟您回去拿吧。”
“那走吧。”郑老师转过身。
江藻上前,伸手“我扶您。”
郑老师避开他的手,昂着头说“不用扶,我身体健朗得很”
像怕他不信,老人家昂首挺胸走了两大步,江藻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如江藻所料,从郑老师家拿到邮件,再折返回医院康复科,江母的推拿也才刚结束。
刘老送人出来,叮嘱他们“目前情况还算好,不过记得,不要再做重活累活了,以免加重病情。”
他说着看了眼江藻,调侃道“家里有这么棒的小伙子,让他做,你自己就不要操劳了。”
江母顿时
局促“不,那怎么能行”
江藻打断她的话,笑着说“让潼潼做,这么大的人,该帮着家里分担点事了。”
江母点点头。
离开医院坐上出租车,江母看看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抓着自己的包说“小藻,花了多少钱妈给你。”
说着她要打开包拿钱,但江藻先一步伸手按在包上,对她说“不用。”
“那怎么能行呢。”江母不同意,“你才刚工作,攒点钱不容易,就算挣得再多,那也得给自己留点不是,妈有钱,能自己付”
江藻还是那句“不用。”
看看江母还是想拿钱,又说“能报销的。”
“能报销”江母瞪大眼睛,还有这么划算的事。
江藻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啊,嘉中的福利很好的,家属看病也能报销。”
前面司机的眼睛也直了,插话道“嘉中,是那个嘉荫中学吗小伙子,你在那里工作啊”
“嗯。”江藻看了司机一眼,四五十岁,五大三粗的。
司机兴致勃勃地问“哎你那个学校怎么进啊哦,我女儿明年就毕业了,她读师范的,你看能进你们学校吗还是说能不能搞那个什么内推”
江藻顿时有些无语,说“你让她留意招聘信息吧。”
“招聘信息好好好,我记着了”司机忙不迭答应,然后剩下这一路,都是司机翻来覆去地夸他家女儿有多优秀,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老师。
听着听着,江母忍不住反驳“我们家小藻才是好老师”
江藻看着她。
江母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局促地说“潼潼说你公开课上得好,都被学校表扬了,还有你们班的学生也都很服你,都听你的话,别人都做不到的。”
司机的反应也很快“也是好老师,都是好老师,谁说好老师只能有一个呢,你说是不,这个小藻老师”
江藻无奈一笑“是。”
司机不再说话,专心开车,江母扯了扯江藻的衣服,小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这个。”
她比了个大拇指。
江藻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江潼就扑上来询问情况。
江藻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宣布“以后我不在家,家里的重活累活就你来干了。”
江潼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哪有那么严重。”江母看得好笑,出声道。
江潼一跺脚“妈,你要听医生的话还有我哥的话”
顶着两个儿子的视线,江母不敢再说什么。
于是兄弟俩开始商量晚饭的事,江潼说“中午没做饭,要不我现在去外面买点回来,哥你要吃什么”
“随便,你看着买。”江藻的心思显然不在吃上面。
江潼嘀咕“那我
买了你不满意可不准说我。”
“不说你。”江藻笑了下,“有钱吗”
“有”江潼立刻说道,“你之前给的零花钱还没花完呢”
江母一听瞪眼“你还拿你哥的钱”
江潼缩了,江藻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出门吧,对江母说“是我要给他的,毕竟他在嘉中上学,手里没点钱不方便。”
“那也不能”
江藻打断她“你放心,潼潼他很有分寸,你看我给他的钱他到现在都没花完,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孩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藻推她进房间,“你去休息吧,医生让你要好好休息,等吃晚饭我叫你。”
江母被推回了房间,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床躺着了。
江藻帮她关上房门,这才回到客厅,拿起带回来的邮件。
他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那份体检报告看了起来。
阅读过程中,江藻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保持着面无表情,等到翻完最后一页,他把报告放下。
体检报告上的多项指标都很危险,这样的身体,如果不趁早加以干涉,迟早会出大问题。
不过
江藻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虽然还是很细,但已经没有了消瘦的感觉。
他试着用另一只手握了一下,很轻易地就能握住,他笑了笑,难怪容静丞这么喜欢握他的手腕。
江藻起身,带着体检报告连同信封一起走到神龛前。
他拿起打火机,点火,火舌瞬间蔓延。
江藻把烧着的纸扔进香炉,火越燃越旺,很快就吞没了那几张不详的纸页。
火焰转瞬即逝,只剩下一堆灰烬,完全看不出原来的产物。
江藻拿出手机,给容静丞发了条不回去吃饭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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