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傅家老宅的别墅坐落在南区,那里虽然安保不如宴临住的地方严密安全,但是胜在风景清幽、地界平敞,车辆驶得越近,人烟也越少。
深秋的天气,十分湿冷,好在处在南方,树木青葱,让人瞧着心喜。
宴临下班后回家接的时喻薇,两个人到老宅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院内路灯明亮,门前两辆车并排停着,宴临看了眼,“看来他们已经到了。”
车祸中,周畅那辆红色跑车受损不重,可宴临不管,自己亲自上手,把车给砸的稀巴烂。吓的周畅现在只敢蹭周顺这个老爸的车,压根不敢让其他车露面。
傅家的老宅一眼看上去就是传统的中国风,三层高,灰瓦白墙,整体低调而内敛。会客厅内,傅外公拄着手杖坐在竹椅中央,傅外婆坐在另一侧。
对面则是表叔父子周顺、周畅以及宴临的母亲和弟弟傅念兰、傅明修。
至于傅家大房则是摆明了不参与,压根没回家。
傅外婆忍不住拉着时喻薇上下打量,“乖乖,你住院了怎么不和外婆说,担心死个人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快来坐下。”
傅家人也是因为表叔父子求上门,才知道傅明畅干的糟心事。傅外婆原本打算去看时喻薇的,只是上午听宴临说,他们夫妻一块来,才打消了念头。
“没有不舒服,外婆别担心。”
时喻薇坐在傅外婆右侧的椅子,她高中时来过傅家两次,那时候傅外婆对她同样热情,但不如现在真切,“路上我和宴临去买了蛋黄酥,是您一直喜欢的那家。”
水红的礼物盒系了丝带,精致简约。
蛋黄酥是宴临让人提前留好的,口味也是他给的意见。
“好好好,想着我呢。”
傅外婆被小辈关心,心中高兴,眼睛都笑眯了。倒是傅外公,目光搜寻到礼物下有盒茶叶后,严肃如他也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唇角。
在时喻薇说话的同时,傅明修目光放在她身上,眸色明灭,嘴唇翕动了几下,可没等开口,就看到宴临转而坐到了时喻薇身侧,抬手将阿姨送上的茶递给她。
就像是明晃晃地跟他宣示主权。
时喻薇失忆的事情目前只有宴临和苏溪知道,对其他人的说辞都是车祸中受了皮外伤,所以在傅家人看来,小夫妻感情依旧很好。
“外婆,她就是宽慰你。”宴临瞥了眼想开口的表叔,神色疏淡,“住院的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我不在都睡不安稳。”
他又看向傅外公,做足晚辈的姿态,“外公,小畅是我和喻薇的弟弟,我们不怪罪他,可他的性子放在家人身上就这样,如果放在外人身上……”
虽然后半句没说,但是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不用如果,他已经干出给嘉利集团抹黑的事情了。
再说,真正意义上周畅是傅外婆娘家的人,和嘉利的关系本就不大。
“凭什么不怪罪?!”
傅外婆老了后就喜欢长相标致的小辈,宴临和时喻薇作为小辈中最标致的,一向被外婆偏爱,更何况宴临四年前才归家,受了那么多苦,绝不能委屈。
“薇薇做噩梦做的都瘦了一圈,可怜见的,咱们薇薇命大才没怎么样。”
“西北子公司别去了,周家的公司容不下你么?”
“姑!”
“闭嘴!”
傅外公肃着脸看向周顺,手中的手杖咚咚咚的敲地,“别在小辈面前丢人,也别让小辈看不起你!这件事我和你姑早就商量好了,就让小畅会周氏去,要不是想给阿临和薇薇个交代,我压根不让你们来!”
“外公,您别气坏了身体。”
又慢了一句的傅明修真的很想对宴临翻白眼,再细看,人家面上的担忧可比他真实多了,不愧是拿过影帝的。
“消消气,爸。”
傅念兰轻拍着傅外公的背,抬头看向宴临,脸上泛着少有的笑,“阿临和薇薇跟着外婆去后屋说说话吧,咱们等会儿吃饭。”
这个儿子,她既有心疼又有愧疚,实在不想因为其他人导致母子二人矛盾加深。
周顺和周畅父子俩在傅外公的怒视下压根不敢开口,老老实实地缩在一侧。
和傅念兰目光对上,宴临颔首,而后与时喻薇一左一右扶着外婆往后屋走,隐约听着傅明修似乎想跟上来,但是被傅念兰叫住了。
路上外婆轻拍着宴临的手,“阿临,你妈妈也不容易,别怪她。”
“我从来都没怪过她,真的,我爸和我都希望她能幸福。”
时喻薇偏头去看宴临,他侧脸线条锐利流畅,薄唇微抿着,傅家的事情她有听到些传闻,但不尽详实,也不知道自己失忆前有没有弄明白。
院中有棵年份极久的梧桐,遮天蔽日。
正对着后屋的落地窗。
坐下后,时喻薇目光不错地盯着梧桐树,而后拉扯了下宴临的衣袖,见他望过来,声音极轻地,只容彼此听见。
“我似乎、想起来了。”
——我似乎、想起来了。
这句话重于千斤似的压在宴临心上,让他一贯的从容冷静险些崩散,他听见自己用微不可见地发颤的声开口,“想起来了?”
“嗯!”
时喻薇情绪很少这么外露,她指着院中的梧桐树,眉眼都带着欢欣,“我们第一次就是在那见到的,我站在院中,你从树后出来。”
然而想的片段有些破碎。
她没有感受到让人能一见钟情的浪漫。
“是啊,当时咱们两家吃饭,结果你们俩在棵梧桐树下定情,可是让我惊讶的紧呢。”她有一个孙子两个外孙,只有宴临成家。
作为长辈,外婆自然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幸福和乐。
宴临想问时喻薇只想起这些么,可思及外婆在场,到底没问出声,他抬头去看院中的梧桐树,眼底浮光隐熠。
其实他们第一次见是在母校的校庆上。
他在台下。
时喻薇在台上,穿着天蓝色纱裙,低眉浅笑拉着大提琴。
可惜的是,结束时,送花的人不是他。
老人眼睛都尖,外婆明显发现两个孩子间的相处虽然仍旧有些生疏,但到底比先前亲昵了些微,可见阿临是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傅外婆笑着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时喻薇,恬然、文静、娴雅,目光带着很多人少有的温柔和干净,怪招人疼的。
“你们俩在二楼的房间每周都有人打扫,刚才又让人去重新清理,吃完饭住这好不好?晚上也陪着我唠唠嗑。”
时喻薇对老人向来有耐心,而且她没什么要紧事,她偏头去看宴临,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笑。
刚从梧桐树事件缓神了的宴临将阿姨送上的茶水推了杯给外婆,态度亲络,“那我们就住一晚,好好陪外公外婆说话。”
“臭小子,用你特意点明就一晚么?”
时喻薇见宴临被外婆戳脑门,忍住笑,“外婆,我们不是怕打扰您和外公的二人时间么?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可看到温室内的花了,都是外公给您种的。”
温室的话她自然不记得了,但进门时习惯性地会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想要的信息。
“你呀你,每次都甜到我心坎上。”
室内三个人间其乐融融,会客厅则是沉重异常,周顺见傅外婆直接离开,顿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似的,只能恳求地看向傅念兰。
很可惜,傅念兰本就觉得自己对宴临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周畅又把时喻薇害的住院,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忙求情。
周家父子的结局显而易见。
晚饭的时间算是温馨,只时喻薇敏锐的发现傅明修看向她时的目光似乎带着愧疚,一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和以前相处时的坦荡大方全然不同。
时喻薇去房间的路上,失去的记忆蓦地串了点出来。
回国后的某天,她被时母安排的司机给堵住了,说要带她去傅家吃个饭,而饭局的主角很明显是她和傅明修两个人。
但这样发展的话,她和宴临是怎么一见钟情的?
时喻薇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偏差,毕竟她忘了前情提要以及后续。
“宝宝你在想什么?”
饭桌上,宴临的注意力大半都在时喻薇身上,对面傅明修的小动作自然也被他收在眼底。现在又看到时喻薇这样,心里止不住发闷。
在宴临人生的二十八年中,最难忘记的就是初初见面时,给时喻薇献花的是傅明修。
他那位同父同母却没什么兄弟情的弟弟。
时喻薇正在纳闷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混乱,听到宴临询问,自然而然地开口,嗓音轻软柔和,“想你。”
“哦…”
单单一个哦,裹挟着层层的欢喜,不用照镜子,宴临都知道自己笑的有多灿烂。
他拉着时喻薇的手,放到自己唇前亲了亲,“那没事了,继续想吧,使劲儿想。”
时喻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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