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SPN洲际酒店。
姜晚照听到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噼啪作响。
梦里是一抹模糊的影子,烟灰色高定西服上,宝蓝色的袖扣一闪而过,晃得耀眼。
她仰头看他。
男人低头靠近她,温热清冽的呼吸熏得她脸红心跳,“听说你在国外读的贵族女中?”
她怯怯地点头。
他轻笑,声音分外撩人。
场景一转,是一间卧室,室内透着光。
她被抱在怀里。
男人轻慢的语调带了些许沙哑,朦朦胧胧听得不大真切,“紧张什么?”
她脊背一凉,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衬衫纽扣。
“名字?”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姜……”
“晚照,下车了。”
黑色保姆车稳稳当当停好,经纪人田哥叫了她一声。
姜晚照睡得晕晕乎乎的,冷汗浸透了裙子。
团队里的几个小姑娘撑着伞先下了车,车后座却了无生息。
司机熄了火,顺势瞄了一眼后座。
后座上的小姑娘环抱着抱枕,半趴在座椅上,睡得很熟。
车内光线昏暗,淡淡地笼罩着她。
小姑娘乌黑柔顺的长发没绑,随着她的动作,松松散散地垂落,一边长发遮住了泰半脸颊。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映衬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模糊了女孩儿与女人间的界线,清纯里带了些许妩媚,使人挪不开视线。
司机稍稍失神。
田哥扭头探过身子,语气缓和地又叫了她一声,“晚照?”
梦里的影子烟消云散,姜晚照呼吸不稳,好半晌才抬眸,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到了吗?”
田哥分神地应了声,好脾气地说,“不急,你整理一下,我去拿伞。”
话落,他推开车门,率先下车。
司机“啧”了一声,微感诧异。
田哥是圈内的王牌经纪人,带过不少艺人,手底下也爆过几个明星。
公司的艺人跟他讲话向来小心,巴不得百般讨好,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历,竟能让田哥对她诸多照拂,跟她讲话也小心翼翼,哪里像是带个艺人,简直是供了个小祖宗。
出于好奇,司机又瞄了一眼姜晚照,她起了身,没等田哥拿到伞,自个儿倒是下了车。
“姜姜,一起来拍照啊。”
队长周溪溪冲她招招手,她身后就是几家媒体,镁光灯一闪一闪的,好不刺眼。
SPN酒店集团承办的慈善晚宴向来隆重,酒店四周遍布灯光,璀璨耀眼,即便下着雨,应邀前来的各界名流依旧如约而至,一辆辆豪车鱼贯而入,放眼望去,简直像是某大型名车展。
其中不乏各个娱乐公司的小明星,因为大大小小的媒体都会过来,平时难露脸的小明星们跟着公司过来见见世面,蹭蹭镜头。
周溪溪撑着伞走近她,羡慕地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买得起豪宅豪车。啊啊啊,好想赶紧出道啊!”
姜晚照微微一笑,眼神放空,瞧着这满场的星光熠熠,一时间有些恍惚。
周溪溪见她没动,疑惑地挑眉,扯了扯她:“走啊,田哥特地找了媒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新闻里出现几秒。”
姜晚照摇头拒绝:“不了,你们拍吧。”
周溪溪:“……”这么佛吗?
说话间,一辆宾利驶入,停放在酒店正门前。
刚才分散在四处采访各类名流的媒体们,像是约好了般,一拥蜂似的涌向那头。
没了亮瞎眼的镁光灯,姜晚照不适的感觉稍减。
一阵冷风过,睡意也散了几分,酒店门口闹哄哄,姜晚照抬高雨伞,好奇地瞥了一眼。
门童去接引,宾利车门开启,有人先撑了伞。
年轻男人下了车。
黑色雨伞一晃而过,雨雾蒙蒙里,露出男人过分好看的半张侧脸。
肤色冷白,眉宇冷清,稍显冷漠的长相,偏生缀了一双不正经的眼睛,随意扫过来时,透着几分散漫与慵懒。
姜晚照微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
转而一想,也是,他这人向来随心所欲,任情任性,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
姜晚照微微笑,心情复杂。
廉斐这会儿也看到了她。
小雨淅沥,夜色浓重,隔着雨雾,两人视线交汇在一处。
他似乎错愕了几秒,浓黑的眉不着痕迹地轻蹙,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光洁笔直的细腿,带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热度,像是能烫伤人。
姜晚照心头一跳,暗叫一声糟糕!
受不了他危险带着侵略的目光,她本能地拽了拽裙摆,耳根微烫,心脏也突突直跳。
周溪溪趴在她耳边悄悄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呀?人长得好看,牌面也好大,咱们薛总竟然亲自给人撑伞——”
姜晚照没回应,心跳却微微紊乱。
她不吭声,周溪溪反而奇了。
还待再问,倒是有路过的媒体替她释了疑:“他就是SPN酒店集团的廉斐啊?卧槽!好帅!关键气质绝了!旁边内个流量明星搁人跟前一站,气势明显矮了一截。”
“帅归帅,就是人太狠戾了点。”
“怎么说?”
某家名媛笑道:“你们没听说呀,他在投资界有个外号,人称‘一指没’。”
“??这是什么?”
“随手一指,被他看中的公司就没了呗。自从他回国后,大大小小的公司哪个不是人人自危?生怕一睁眼,自个儿的公司就打上了SPN的标签。”
“去年的星空娱乐不就被收购了嘛!”
“就那个投资失败,股票崩盘的姜总吗?听说他被债权人逼得从星空双子大厦跳下来,现场惨不忍睹,警察封锁了好久。”
“要不是SPN接手了这个烂摊子,星空娱乐恐怕早就……”
“跳楼吗?我怎么听说跟他自己女儿有关系啊……”
议论声渐行渐远,姜晚照一张精致的小脸骤然发白,血色急速褪去,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男人倨傲冷漠的脸,与记忆里渐渐重合,明明是在笑,他的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姜晚照想起,当初在会议室里也是这样。
星空娱乐的一票股东们皆垂着头,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财神爷。
薛叔叔代表公司高层跟他打招呼,他没理会,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袖扣,一一审视着众人。
最后,停在她面前。
她心尖颤抖,紧张得头皮发麻。
察觉到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好盯着他宝蓝色的袖扣发呆。
好半晌,才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头顶飘起,“你是姜之桓姜董的女儿?”
她紧紧攥着手指,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他笑,一张脸实在英俊,晃得人移不开视线,“名字?”
她茫然抬头:“?”
后知后觉地领悟到,这位财神爷是在问她的名字。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时,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与烟草味,熏红了她的脸颊。
她的声音低如蚊蚋:“姜、姜晚照。”
他偏头注视了她一会儿,玩味一笑,报上自己的名字,“廉斐。”
声音好听得她双腿发软。
“用的什么?”他问。
“什么?”
“什么香水?”
他这么问时,一双黑瞳里雾蒙蒙的,略带几分跟他气质不相符的纯真。
她懵了懵,茫然地应了声:“……不是香水。”
“哦?那是什么?”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添了句,“……我吃了薰衣草松饼。”当时心想,为什么要问她这个,好变态啊!
但这人气场太强悍,各位叔叔伯伯们尚且不敢吭声,她就更怂了。
好在,他只是轻笑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可能是注意到她一直盯着他的袖扣,末了,他扯下袖扣放在她掌心,似笑非笑地问她,“喜欢啊?”
“?”
“送你了。”
“……”
后来她才知道,这颗袖扣上镶嵌的宝石是前些日子的拍卖品,价值连城,这人在这上头真是毫不吝啬,说送就送,任性的紧。
而他想给的,你不要都不成,简直过分。
姜晚照想的出神,双颊绯红。
“姜姜?”周溪溪在她眼前挥挥手,姜晚照涣散的心神渐渐回笼。
周溪溪担忧地盯着她,“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姜晚照摇摇头,下意识看向廉斐,他定定注视她几秒,薄唇微弯,似乎冲她轻笑了下,旋即撇开视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酒店。
几个小姑娘被他不经意的笑容撩得找不着北,姜晚照的一颗心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
整个宴会,姜晚照都恍恍惚惚,等到她们的表演,上了台,她紧张得呼吸都开始急促,连带着跳错了好几个动作。
往台下一瞧,廉斐正单手撑着脸颊,端着杯红酒,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褪去了惯有的玩味笑意,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阴影中。
姜晚照被他这么盯着瞧,顿时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脊背凉飕飕,为了舞台效果刻意绽放的假笑也僵在了唇角。
又一瞧。
廉斐身旁的几个男人也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令她特别窘迫。
宴会厅最前排的SVIP,一溜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儿们,姜晚照跟着廉斐出席过几次私人聚会,认得他们。
算不上熟谂,事实上,也够不上资格跟他们熟谂起来。
这些个顶级豪门的二代们,个个都傲的很,眼高于顶,圈子也固定,少有人能介入。
她有自知之明,也从没想过要介入他的私人生活里,年少时的爱慕与救赎,像是一束光,照耀在她昏暗的童年。
然而年岁稍长,不免心生胆怯。
她想,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深呼吸一口气,姜晚照努力维持平静,避开他探究的眼神。
……
表演结束,姜晚照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三分钟的表演,姜晚照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三年那么久。
下了台,周溪溪就拍拍胸口大喘气,“我的天,好紧张,尤其在前排那一票公子哥的注视下,我头皮都快炸了。”
程雪娆整了整裙摆,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瓶装水,娇笑道,“我好像只认得朝阳科技集团的汪乔,他不是跟华凯娱乐的顶流小花vivian传绯闻吗?vivian时不时就要秀一下,粉丝也跟着高.潮,不过人家好像根本没搭理她吧?”
vivian是几年前某个大热女团的门面,团里五个人,她是业务能力最差的一个,偏偏运气好,合观众眼缘,只有她一个人出了头。
这几年,女团不少,真正爆红的,也就vivian一个。
乐陶挽着程雪娆,小声说,“我光关注SPN的那位大佬了,他不知道在看谁,眼神特别专注,我手脚都不利落了,差点跳错拍。”
“说起跳错拍,姜姜今天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刚才那个高音好像有点飘。”程雪娆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姜晚照。
小姑娘像个精美绝伦的SD娃娃,背抵着墙,眼神泛着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使在静态下,在程雪娆看来,也漂亮得炫目。
她们团队是有名的颜霸团,随便拉出来一个在圈内都能吊打一群,程雪娆却觉得,能美成姜晚照那样的,倒是独此一份。
旁人拍照需要找准角度,她压根就是360度无死角,随手一拍都是一组时尚大片,公司的女艺人最怕跟她合照,甭管多好看,她一出现,绝地秒杀。
加上又有一副好嗓音,空降到团队后,取代了她主唱的位置,程雪娆其实不开心了很久。
好在小姑娘好像没什么野心,平时也低调的很,不争不抢,特别佛,仿佛只是为了赚钱。
程雪娆又看了她一眼,她依旧静悄悄地待在阴影里,特别沉默。
乐陶跟着叫了她一声:“姜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晚照恍然回神,冲她笑笑,“没事。”
人家都这么说了,乐陶也不好再问,虽然同在一个团队里半年之久,对姜晚照,她们知之甚少,只知道小姑娘面上温柔娇美,性子却是偏冷淡一挂。
乐陶甚至觉得她身上有种无以言明的高贵,明显跟她们这些选秀出来的草根阶级格格不入。
田哥过来叫住她,“晚照,有你电话。”
姜晚照心里头“咯噔”一下。
这位祖宗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往往睡不好觉,身边的人就要跟着遭殃。
刚才在台上就瞧见廉斐状态不对,英俊的脸上表情恹恹又冷漠,与他素来眉眼含笑云淡风轻整垮别人完全不同,大约是身体不适。
难怪他的助理何璐刚才紧张成那个样子,怕是要完。
姜晚照心慌意乱。
田哥小心谨慎地催促了她一声。
她即刻回神。
从田哥手里接过手机,瞧见屏幕上跳跃的“哥哥”,姜晚照咬住嘴唇,握着手机出了后台。
出了门,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姜晚照刚按下通话键,手机里便传来男人偏冷调的声音,融在夜色里,喑哑又蛊惑,“我睡不着,过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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