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巫后(九)

    58.

    从头到尾, 寒瞑的目光没离开过廖秋。

    出来后, 他又跟着廖秋, 走了一段路, 道, “你想起来了多少事?”

    廖秋将头稍微埋低了些, 道, “不曾想起多少。”

    寒瞑倒是笑了, 嘴角微微勾起,画了个很小的弧度,道, “慢慢来,不着急。”

    “嗯,”廖秋语气淡淡,道,“我是不是该去见一见陛下?”

    “你若想去, 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寒瞑道,“只是他还在昏迷,你去见了也没有多大意义。”

    廖秋回眸看他, 语气柔柔, 道, “他是我夫君,我这样晾着他,是不是不好?”

    寒瞑笑容凝固, 看了她一瞬,道,“你说的对,不应该这样晾着他,我这就带你过去看他。”

    说罢,越过廖秋,给她带路。

    焦律房间里,两名江湖术士正在给他看病,蔡良站在一旁候着,听说廖秋来了,连忙跪拜。

    廖秋进了屋,到了焦律床前,问其中一名叫郭涛的术士,“陛下他怎么样了?”

    郭涛个头不高,须得仰着头才能对上廖秋的视线,即便如此,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能给人一种愉悦感,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陛下身体很是健康,应该早就醒过来了才是。”

    廖秋蹙着眉,道,“你也不知道陛下得了什么病吗?”

    郭涛摇头,看向另外那名白头发的名叫符赫的术士,符赫道,“小人无能,但看陛下神情愁苦,应该是心魔所致。”

    廖秋道,“什么心魔?可有解救之法?”

    符赫正是那黑猫的主人,他沉吟片刻,道,“王后,恕小人斗胆问一句,陛下近期可曾宠幸过其他女人?”

    “放肆!”蔡良冲上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陛下是否宠幸其他女人,与他现在生病,有什么关系?”

    廖秋语气柔和,道,“蔡丞相不必动怒,这位先生定然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才来问我,让他先把话说完吧。”

    符赫略一点头,感激地说,“若是陛下是因为宠幸女人,而染上了什么重病,须得把那女人叫来,仔细检查一下,若情非得已,得取那女人的心头血,喂陛下喝下去,方有转机。”

    “荒谬!实在是荒谬!”蔡良抱着袖子,吹胡子瞪眼,道,“这就是我请你来给陛下看病的结果?心头血?取谁的心头血?陛下登基至今,只有王后得宠,难道你要剜王后的心头血吗?”

    廖秋不答,神色沉下去几分。

    寒瞑看在眼里,上前一步,站在廖秋身后,手握在刀柄上,面无表情看着符赫。

    符赫稍一瑟缩,跪在地上,道,“小人只是提出解决办法而已,请王后恕罪!”

    廖秋垂眸看着他,依旧无言。

    “你确定取心头血就能救陛下?”蔡良双手合在身前,道,“你敢以性命担保?”

    符赫颤声道,“如若此法无效,请王后砍掉小人脑袋便是。”

    一瞬间,寒瞑抽了刀,刀尖指着他心口,道,“你先剜自己的血试试。”

    符赫跪在地上,解开衣襟,露出胸膛,双手抓着寒瞑的刀背,缓缓地将刀尖刺入胸膛——

    一滴血顺着刀尖渗出来,符赫捧着刀,道,“如何便可得到心头血。”

    蔡良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王后,不知您可否为了陛下,献出心头之血?”

    寒瞑收了刀,蹙眉看着廖秋,手有点抖。

    让他在廖秋心口上扎一刀?不如先扎了他自己好了。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郭涛突然开口,他道,“难道陛下就没宠幸过其他女人吗?”

    廖秋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道,“哀家也不是很清楚。”

    郭涛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陛下与王后缔结良缘已久,一直以来都是安然无恙,如今突然发病,原因应该不在王后身上,或是因为陛下有了新宠,王后一时还不知道罢了。”

    廖秋冲他一笑,赞赏地看着他,郭涛有些脸红,道,“陛下病倒之前,曾在早朝上宣称要纳飞龙将军之女为妃,有可能,陛下的新宠是飞龙将军的女儿!”

    蔡良狠狠瞪他一眼,郭涛佯装没有看见,接着道,“不如先将飞龙将军的女儿召进宫中,一问便知。”

    廖秋稍一叹息,坐在焦律的床前,道,“如此也好。”

    便教人去宫外请飞龙将军之女裴斐进宫。

    裴斐自然不在宫外,他爹裴野也不在京中,倒霉的裴秀只得再一次进了宫。

    他躬身站在门外,道,“侄女身体抱恙,进不了宫,王后有什么吩咐,裴秀这就回去转达给侄女。”

    “不必了,”一道女声在外面回答,道,“叔父,我其实早就进宫了。”

    裴秀循声回头,见自家侄女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傻了眼,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臣有罪——”

    蔡良恼道,“你侄女就在宫中,你谎称抱恙,你安的什么什心思?”

    裴秀磕了个头,道,“臣知罪,请王后责罚。”

    廖秋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时候,沉默更像一种酷刑,就像悬在后颈的刀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裴瑶光顶着裴斐的脸,躬身行礼,进了屋,道,“王后,若是取下小女子的心头血,便能使陛下醒来,小女子愿意为陛下捱这一刀。”

    裴秀跪在地上,闻言诧异地抬头,他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听裴瑶光道,“现在即可动手。”

    丞相蔡良愣住,道,“裴姑娘,你不要命了吗?”

    裴瑶光用余光扫他一眼,道,“你方才让王后取心头血的时候,怎么不担心王后的性命?”

    蔡良哑然无话。

    他确实没安好心,但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取心头血,余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裴瑶光、廖秋、寒瞑、符赫几人留在屋内。

    裴瑶光当着众人的面脱衣。

    廖秋忍不住道,“裴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这江湖术士,指不定是骗人的,为此平白无故捱了一刀,实在不划算。”

    更何况这身体也是她妹妹的身体,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随意糟蹋呢?

    裴瑶光温柔一笑,道,“无妨,斯人已逝,想必她在天有灵,也是希望能做点什么来弥补你们,不会介意这点痛楚。”

    廖秋无奈,由着他来。

    寒瞑早已经转过身,刀握在手里,一副不痛快的样子。

    “你不看她,怎么刺到她心口?”廖秋看着寒瞑,道,“难不成你想用手摸吗?”

    寒瞑被噎了一口,回身,裴瑶光正低着头,将衣裳往下拉,露出一部分柔软的地方。

    他下意识侧过头,看向廖秋,廖秋此时正看着符赫,道,“你转过身去。”

    符赫遗憾地转身,片刻后,听到廖秋说,“好了。”

    此时裴瑶光已经穿好了衣裳,胸口印出一点点血印,血留在寒瞑的刀面上,他挥刀,血滴落入碗中。

    符赫这便欣喜地捧着那碗心头血,喂给国君喝下。

    外头,裴秀和蔡良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裴瑶光从他二人身边过去,云淡风轻地说,“叔父,我们可以回去了。”

    裴秀不答,心里想着,等疼女儿的裴野从北境回来,免不了雷霆震怒,到时候朝堂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廖王后,还能笑到最后吗?

    回去路上,廖秋忽然对身后的寒瞑说,“你不高兴?”

    寒瞑轻轻一笑,道,“怎可能。”

    “你的确不高兴,”廖秋站在屋门口,背对着他,道,“因为我去看望我夫君了吗?”

    我、夫、君。

    光是听到这三个字,寒瞑便浑身难受。

    他已经明白自己对王后抱着怎么样一份感情了,更是轻易地理解了自己的嫉妒心。

    他下贱,恬不知耻,竟然还有脸嫉妒别人?

    双唇分开,他缓缓地抽了口气,道,“是。”

    是他娘的!

    寒瞑心里暗骂,说出来有意义吗?

    他是什么身份,王后是什么身份,他还在痴心妄想吗?!

    “不光是陛下,”寒瞑站在廖秋身后,手忍不住抬起,虚虚地搭在她腰侧,他道,“你跟裴瑶光说话的时候,我也很生气。”

    说完咬住嘴唇,暗骂自己,这根本不是他该说的话!

    廖秋倏然转身,明媚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他——

    寒瞑连忙放下差点碰到她的手,垂下眼睑,再次沉默。

    “裴公子是个好人,”廖秋笑道,“他的醋你也要吃,那我真是没办法了。”

    寒瞑压低了头,脸凑得离她更近,几缕发丝垂在她肩上,他哑声道,“王后,你到底想起了多少事情?”

    廖秋享受着这种被寒瞑逼在墙角的感受,柔柔一笑,道,“晚上陪我睡,我告诉你,好不好?”

    寒瞑抬眸,与她对视,一时心慌意乱。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逼入两难的人,竟然是他?

    廖秋伸手给寒瞑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手停在他脸庞,眼神温柔,道,“让你吃醋,是我不对,晚上好好疼你,成吗?”

    寒瞑当场就想抱起她,狠狠亲吻她,从她身上索取——她所说的“疼爱”。

    再抬眸时,已经错失良机。

    廖秋推门进屋了,她气定神闲,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却早已经撩的他心痒难耐,快要丧失理智。

    她一边翻东西,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你进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寒瞑进了屋,合上门。

    廖秋走到他身边,卷起他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新伤,她有些无奈地说,“你不喜欢他,也知道他是男人,却宁愿割伤自己,也不肯取他的心头血,你对其他人都这么温柔,我也很生气。”

    寒瞑哑口无言。

    廖秋停下动作,注视着他,柔声道,“我生气了,你是不是要好好疼我,弥补我?”

    作者有话要说:瞑瞑崽: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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