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国君每日都来廖秋宫殿里, 每次来访也就是逗猫。
廖秋一般礼节性地接待一下,有时候甚至都懒得搭理,还有一次她正要出门,听说国君在过来的路上, 便飞快地逃出去, 省得还要应付国君。
日子一天天过去, 廖秋早已不复刚醒来时那般拘谨, 她虽然是邻国的公主,但卫国的人待她极好, 就连国君, 听说廖秋喜欢玩飞行棋之后,他特意教人画了新的棋盘送给廖秋玩。
如果没有那只猫, 廖秋甚至会误以为,她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等待着有一天嫁给国君, 和虞夫人她们称姐道妹, 或许她会混的比她们好,深得国君宠爱,尽管她自己对国君没有明显的感觉。
至于那个攻略对象, 管他的呢,攻不攻略都无所谓了!
她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这日她生辰,国君特意为她设宴,主位上还留了一个空座,说是留给卫国公的, 但直到宴席结束,国公都没有出现。
廖秋甚至觉得,这个国公大人比国君还难搞。
国君嘛,顶多是喜怒无常了些,但国君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啊,用不着廖秋一个人去伺候他,而这个国公呢,听说他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这种类型的男人她可搞不来啊。
不过她也懒得去想国公的事情了,宴席上遇到了一个玩飞行棋的高手,不光是棋玩的好,人也长的俊,谈吐幽默,廖秋很快就被他吸引了,回去之后一直在想那个跟他下棋的小伙子。
“要不邀请他过来陪你下棋?”信子建议道。
“还是不了,”廖秋说,“还不知道他是哪个宫的人,冒然请他过来不太好。”
信子点头,给猫喂了点吃食,道,“要不让奴婢去打听打听,公主要是喜欢,没准可以向国君把人要过来,安排在秋水苑做事情。”
“还是别了,”廖秋有些期待,又有些沮丧地说,“万一人家不愿意,或者说进来之前得像其他宫人一样净个身,那不就害了人家吗?”
信子抿着嘴笑,“万一人家也是心悦公主的,愿意为公主净身呢?”
廖秋躺在从床榻上,道,“那日后留在秋水苑,就是个祸害了。”
这日下午,廖秋和往常一样坐在躺椅上,看看花,看看院子里的宫人们玩耍,忽然瞥见天空中有只大风筝,上头画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空中乘风而起,潇洒自在。
廖秋当时就起了兴致,一直盯着那风筝看,心生向往。
她也想去玩风筝,可她现在这身体,走几步都要喘气,哪里玩得了风筝,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羡慕羡慕罢了。
她看了一会,就见那风筝突然断了线,往她所住的宫殿飞了过来!
廖秋顿时心急了,站起来,朝信子他们说,“当心点,风筝要掉下来了!”
众人回过头看她,见她神色焦急,指着空中那只不断下坠的风筝,以为她在害怕,忙道,“别担心,公主,那风筝伤不到人的。”
廖秋哎哟一声,不争气地说,“快去把风筝捡回来!”
众人这才大笑着,往四处散开,去追逐那只大风筝。
只剩下廖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那只坠下来的大风筝,朝空中伸出了手,仿佛伸手就可以捉到那只风筝似的。
没过多久,那风筝果然飘飘摇摇,落在了她跟前的杏树上,画面上的小公子一副肆意的神情,叉腰站在杏花枝头。
廖秋欲要伸手去摘,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准备搬把凳子过来,但此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她站在原地,打算休息一会,仰头,在杏花枝头后面的院墙上,看到了一个翩然玉立的少年。
廖秋冲着他笑,道,“是你的风筝吗?”
少年单手撑在院墙上,翻墙落到了廖秋身前,随手拾起风筝,惊起一阵杏花雨。
他拍了拍肩头的花瓣,看着廖秋,道,“是的,公主。”
廖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它会落在这里?”
“这跟玩飞行棋是一个道理,”少年静静地站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无比动人,他道,“我就是知道,它会落在你跟前。”
廖秋笑了,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天没有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公主,”少年侧过身,手负在身后,露出风筝一角,他道,“但我知道你住在这里,过得很快乐,这就够了。”
廖秋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前生今世,曾经无数次见过他一样。
她指着风筝,道,“可以教教我,怎么做风筝吗?”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只送给你。”他依旧侧着身,没有与廖秋对视。
廖秋坚定地说,“我想要自己做,想要亲手拉着线,将它升上空中,你可以教我吗?我会付你酬劳……”
“公主,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只是得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才有可能去放风筝,”少年眼神闪烁,道,“否则的话,我只能推着轮椅,带你去放了。”
廖秋忽然问,“我们曾经这样做过吗……?我的意思是……推着我什么的,好像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样……”
廖秋低下头,道,“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嗯……”少年这才回过头仔细看着她,道,“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廖秋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了这话,终于才舒坦下来,红着脸,道,“谢谢你。”
没过几日,国君忽然宣布,要在宫中举办放风筝的宴会,而此时廖秋的风筝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只差给薄纸画一副漂亮的画。
因为是那人教他亲手做的风筝,廖秋格外珍惜,也不打算请画师来画,她让信子磨好墨,提笔准备动手。
一个时辰过去,画面上滴墨未沾,信子道,“若实在不知道画什么,就画公主自己吧。”
廖秋心想也是,提笔,鬼使神差地画了一幅那少年的画像。
信子急道,“这可是宴会上要放的风筝,让人认出来了可不好!”
廖秋搁下笔,疲倦地说,“要不就不参加宴会了,反正我的风筝也不一定放得起来。”
信子重新拿出一张薄纸,道,“要不再放一张,或者让画师重新画一张,黏在上面,盖住原来的画。”
廖秋照着做了,到宴会那天,她拿出自己的风筝展示在众人面前,宫中众人无不称赞,国君拍腿称赞道,“公主的画技越来越高超了,这画上的你简直惟妙惟肖!”
实际上是宫中的画师画的,那画师甚至都没见过廖秋,就能把她照着模子画下来,这一点廖秋还是很佩服的。
等到风筝升上空中,廖秋又看到了小公子的那只大风筝,只是空中的风筝太多,她无法从顺着细线找到地上放风筝的人。
知道那位少年也在,她心情更加好了。
好像她只是一个出生于宫廷贵族,过着寻常生活的普通少女,什么攻略、系统都与她无关,她小心地揣着自己的心事,期待着每一次和那位少年碰面。
他是宫中的侍卫吗?
或者是某一位王公贵族?
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的宫人,是太监,她都不会介意。
心悦君兮——君不知。
宴会这天,她玩的实在太开心了,回到秋水苑时,早已经累成了一滩泥。
苏良人过来看她,酸里酸气地说,“生辰宴会啊,放风筝宴会啊,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国君为了讨好你,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这样吗?
廖秋强打起精神,告诉苏良人,“国君喜欢举办宴会,这是与大家同乐的机会,怎么叫做为了讨好我呢?我何德何能,只是沾了点光而已。”
苏良人嘟哝着,道,“国君对妹妹言听计从,不如你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沾点光,否则一个人在这寂寥的宫中也挺不好受的。”
次日,国君来看过廖秋之后,便去了苏良人的宫殿,夜里,苏良人又偷偷送来谢礼,得意地表示国君当夜决定宿在她的宫殿。
这也是廖秋日子过得顺心的一个原因,只因她受到的一些宠爱,和她处事的方式,让她在宫中几乎没得罪过人。
渐渐地,她身体也愈发好转,开始玩起了弓箭、骑马这一类活动。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那位少年,她便让信子偷偷去打听,像做贼一样的,询问他的现况。
信子拍拍胸口,喘过气来,道,“我本来想问别人,有没有他的消息,结果就在院子外面遇到了他……”
廖秋眼睛亮了。
“他问了你,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喜欢骑马的话,下次可以去关外玩……”信子激动地说,“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公主,他一定是一直在关注你。”
廖秋心说,关外那么远,她才不会去呢。
但听说关外风景很好,一望无际的草原,任谁去了都会喜欢那里。
这天,国君下了早朝来看廖秋,身边还带了廖秋心心念念记挂的人,两人对视,心事差点完全泄露。
国君一边逗猫,一边问廖秋,“最近都玩什么?咱们好久没玩飞行棋了,要不要一起来一局?”
廖秋便答应了,玩了两局,苏良人输得一塌糊涂,故作嗔道,“你们都欺负我,我不玩了!”
然后起身,摸了摸廖秋挂在墙上的风筝。
她道,“公主,这画真的是你画的吗?”
廖秋便道,“是当日陛下弄错了,这画其实是宫中的画师画的。”
此言一出,国君不高兴了,道,“宫中的画师竟有这般本事?我可真是没看出来。”
“可不是嘛,”苏良人笑道,“宫里那些画师,我都熟悉的,没见过谁有这般本事……”
她摸着那幅画,忽然道,“咦,这底下好像还有一副画呢!”
其实,画下面还有一层的事,苏良人早就知道,只不过想借此时机让廖秋难堪罢了!
廖秋急忙道,“是之前画错的一幅画,可千万别动,我那画工差的要命,不敢伤了陛下的眼睛。”
苏良人却当作不慎将表层那幅画揭了下来,惊讶地说,“咦,这上面怎么是个男人?”
廖秋忙跪了下去,不敢去瞧国君的脸色。
半响,廖秋听到一阵窃窃私语,抬头一看,国君和那少年正交头接耳,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廖秋:“?”
半响,国君道,“画得真不错。”
廖秋:“??”
而后,国君朝苏良人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便离开了秋水苑。
廖秋:“???”
“我的后宫生涯彻底结束了吗?”廖秋看着少年,绝望地说。
“是的,但你可能要被许给我了,”他笑着说,“秋秋,思念我……你就直说嘛。”
廖秋:“……”
他弯腰,捡起被撕下来的廖秋的画像,拿在手里,道,“这幅画,我可是画了很长时间……”
廖秋心里咯噔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他抬眸看着廖秋,柔声道,“找了你很久的人。”
“寒瞑?”廖秋脱口而出,眼泪滑落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终于明白了——喜欢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寒瞑上前搂住她,拇指指腹旋去她脸上的泪,道,“想起来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别哭……”
廖秋将头埋在他肩上,道,“我……做了好长时间的梦……不,不是梦……”
“我知道。”寒瞑将她搂的更紧,道,“我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廖秋笑了。
喜欢一个人,从一见钟情开始,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是在深渊之底,和他在空中拥吻。
是在师门里,每天早上给他煮一碗面,看着他开心地吃完。
是在梦境里,因为杀了他而一遍遍反悔,痛苦不堪。
也是数万年的缱绻相依,是深海之底的沉沦和放纵。
是一起走向彼岸,相约在另一世重逢。
*
回到夜华宫,廖秋在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呆。
眼前冒出一个熟悉的框框:【系统已为您服务两万六千年,已自动升级为可脱离宿主模式。】
廖秋:“?”
系统:【亲爱的秋,我要走了,从前一直寄宿在你体内,擅作主张干涉你的生活,为此我感到万分歉意,我曾经以为,只有我的存在,才能避免让你的人生走向悲剧,在第一次与你合作成功之后,我更是得寸进尺,要求你必须打出N多个HE,才能回到这具身体,如今我意识到我错了。】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光辉,无需我的干涉,你可以将你的人生过的很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爱情本身也是。】
【正在与您解绑……】
【再见,亲爱的秋,从此以后,我或许是猫,或许是狗,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铭记与你相处的这段时光,你改变了我,而非我改变了你。】
廖秋沉默着,过了一会,系统再也没提示出任何一行文字,它彻底从廖秋的人生中消失了。
她忽然有些难过,但她不想惊动睡着了的寒瞑,只得独自下床,在屋外站了一会。
片刻后,寒瞑来到她身旁,单手搂着她,亲吻她侧脸,道,“怎么了秋秋?”
“我……有点儿难过……”廖秋靠在寒瞑怀里,道,“一个陪了我很长时间的老朋友离开了。”
“他在……”寒瞑轻声一笑,道,“在我身上。”
廖秋:“?!”
“是不是一个叫做‘永远爱护你老婆’的系统?”寒瞑忍俊不禁,道,“这不是废话吗?为什么还有这种看上去就知道毫无用处的系统?”
廖秋:“……”
系统:“……”深受打击。
系统:【你赢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你这种宿主的!】
寒瞑道,“可能猫比较适合你?需要再把你关一次吗?”
系统:【溜了溜了,江湖再见!】
廖秋顿时哈哈大笑,扑倒在寒瞑怀里。
良久,她止了笑,埋在他怀里,道,“你记得哦?”
寒瞑摸了摸她的头,道,“当然,我的小傀儡,秋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你们的鼓励和对正版的支持,是创作者最大的动力。
中间断更了一段时间,我很抱歉,创作远比我想象中的难,因此会更加珍惜和你们相遇的机会。
此间无所有,聊赠一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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