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廖秋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说明书,联系上对方身份只是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她突然怀疑人生。
凭什么人家幼崽短短几年的寿命,经历的却比自己十五年所经历的还要丰富,还要坎坷,还要充满想象?!
廖秋很不服气,只能耐着性子读下来,上面如此介绍:
【名字:寒暝;曾用名:藏仙、盏明;年龄:九岁;生父为光之主,生母为秋溪村一名普通农妇,出生时母亲差点难产而亡,虽侥幸存活却因此落下病根,三岁丧父,六岁丧母,现为秋溪村一名普通孤儿,曾两次被村民献祭给河神,沉河后被河神送上岸,在野外飘零一段时日,后独自返回了秋溪村,曾受森林之子照料,一度向往森林,为秋溪村中年龄最小的猎人,八岁时捕获了一头黑熊,帮助村民们捱过了一个食物短缺的冬天……】
廖秋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赞叹:“哇。”
一个九岁的孩子,为了村民毫无保留地付出,即便是被献祭之后,还是选择了原谅他们,并为他们提供食物,这就是神明的孩子才可能拥有的心胸啊!
当然,廖秋只是感慨一下,毕竟她是圣女,是神明最宠爱的、也是最高级的孩子,比这个寒暝高级多了,她为深渊部落的子民们付出的更多,同样也热爱着她的子民们,比这个深渊外面冒出来的光之主的野孩子高级多了。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大部分子民们。
一旁,兰祭司很不解,他将食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圣女看了这么久,甚至发出了惊叹。
铁栅栏里面,寒暝直直地站着,双手握在栅栏上,目光平静,如果他看得见黑暗中的生物的话,此时此刻他正在和廖秋对视。
为此他需要稍微仰一下下巴,才能跟成人高度的廖秋视线对齐,这个姿态让他看上去更加桀骜了。
明明只是个食材,凭什么做出这么高冷的姿态?
兰祭司要气坏了,尤其不解圣女为何要对他另眼相看,他适时出声,道,“圣女,今天的午餐要不就选他了?”
闻言,栅栏里面传出一阵低低的惊叹,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怪物们果然是来挑选食材的!
那些幼崽们拼了命地往角落里挤,谁也不想被挤在最前面。
九岁的寒暝依然岿然不动。
廖秋看看长着六只手臂和一对角的兰祭司,再看看长着一对宽大翅膀的大翼女,再瞅瞅自己,对比之后,她深刻认识到一件事情——
在深渊,只有被剪去翅膀的她,外貌形态和人类最像了。
她突然就不开心了。
身份高贵的圣女,怎么可能沦落到跟匍匐的食物们一个姿态?
如果是大祭司在场的话,她现在肯定要跟大祭司争论,当然结果肯定是被大祭司狠狠教导一番,让她再也不要产生类似的想法了。
“兰祭司,”廖秋将目光藏在面纱后面,暗中审视着眼前的人类幼崽——这些她日常进食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活生生的食材们,犹疑片刻,道,“在您看来,我与这些食物们,有什么区别?”
言毕,兰祭司和大翼女同时噗通一下跪下了。
兰祭司单膝跪地,仰视着廖秋,情绪激昂地说,“圣女,尔乃深渊部落最尊贵的女性,是深渊子民们仰望的月光,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独一无二,高贵无比,岂能和这些又脏又臭的低贱人类作比较!请圣女勿生此言!”
看吧,虽然形貌上相似,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
廖秋暗中松了口气,她依然是最高贵的圣女!人类不过是蝼蚁而已。
这时候,栅栏里有个人嘲弄似的、不合时宜地嗤了一声。
一声轻蔑的嗤笑,直接将兰祭司的话全部否认掉了,好像兰祭司刚才是在撒谎一样,为了哄她开心而说的谎话。
廖秋没有甄别谎言和实话的能力,因为自始至今,她对身边的人说的话一直深信不疑,听到这身低低的嗤笑,她脸色顿时就塌了,兰祭司和大翼女看在眼里,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温和的、平易近人的兰祭司愤怒到了极点,刀光一闪,刀刃已经抵达了寒暝的脖子上。
寒暝仰着脖子,轻轻地抽了口气,雾气在冰冷的深渊里,形成一圈小小的光亮,转瞬便消逝了。
廖秋对上了一双澈亮的、坚定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
深渊的生物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眼眸通常是纯黑的,没有眼白,更不会如此澈亮,引人注目。
“我现在就把你切成片,你怕不怕?”兰祭司哑着声音,隔着栅栏,在他耳旁字字清晰地说。
“怕。”寒暝吐出一个字,雾气从他口中喷出,他指节发白,紧紧握着栅栏,竭力表现得镇定。
“光杀你不够,我要把你的同类们,一个个片在你面前,”兰祭司凶狠狠地说,“我要卸掉你的四肢,只给留你一口气,让你躺在同类的血肉之中,撒上盐和酒,将你慢慢腌制成风味罐头,这大概需要四十五个寒夜,在此期间,你都不会死掉,只能在同类的血肉之中打滚……”
寒暝嘴角抽动,竟是无声地笑了。
兰祭司神色微僵,怒极,刀刃一挑,直接削掉了寒暝的半只耳朵!
栅栏里的人类幼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异物落地的声音,连忙用力捂住嘴巴,眼泪和鼻涕从手背哗啦哗啦地流下去,也有人实在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哭了出来,被一柄飞刀割破声带,彻底没了声音。
黑纱后面,廖秋的眼神一直落在寒暝身上。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下,滑进了他的衣领,而寒暝仅仅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栅栏里面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人。
那眼神,仿佛兰祭司他们才是被关在栅栏里的一样。
廖秋扫了眼掉在地上的半只耳朵,目光停留在寒暝的脖颈处,细嫩的脖子,乌黑的头发,被鲜红的血液衬着,看着格外地诱人。
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嘴角,却听到里面的人又一次笑了,寒暝朝兰祭司道,“你主子都馋了,你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兰祭司心态差点崩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食材,没把对方心态搞垮,反而被他占了上风,这还是当着圣女的面!
对于不怕死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刀毙了得了,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哐当”一声巨响,兰祭司打开了栅栏门,抓着寒暝的头发,将他从里面揪了出来。
六只手的兰祭司,在对付食材方面,可谓是得心应手,只是这一次,食材竟是出乎意料的乖巧,他甚至都没有挣扎,任兰祭司一只手抓着头发,将他狠狠地往外揪。
他头顶的框框还在往外冒:
【攻略他!驯化一只小狼狗!让他为你死心塌地!】
廖秋很困惑,自言自语地说,“小狼狗是什么?”
兰祭司揪着寒暝,道,“答圣女,那是人类村庄里养的一种低等生物,拴在家门口,可以用来看家,跟大翼女一样。”
廖秋回头看了眼大翼女,大翼女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吧唧吧唧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让人不由地生出一股怜爱之心。
如果可以,也想让寒暝做出这副表情,对她唯命是从,将他拴在家门口养着……
廖秋若有所思,喃喃说,“那我觉得可以哎……”
语音落下,框框跳转,变成新的字符:
【恭喜你!任务领取成功!】
廖秋:“???”
兰祭司嘿嘿地笑了,道,“是吧,这个年龄段的幼崽,味道最可以了,本来这些都是打算留到祭典那天再献上的,既然圣女喜欢,可以再选几只,一起杀掉。”
廖秋瞥了眼寒暝,他正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诅咒。
而他的头顶,框框上面写着:【极度缺爱的孩子,给他浇灌一点点爱心,他会用尽一生去回报你……】
廖秋选择了无视。
框框跳转:【再爱我一回!驯化我!调/教我!狠狠爱我!】
廖秋:“?”
试问谁能忍受一名幼崽一边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一边说“再爱我一次”???
“刚才我就在想,这只幼崽好像看得见我们哎,”廖秋琢磨了一下“驯化”两个字的含义,道,“要不先把他的眼睛挖掉?”
兰祭司抓着寒暝的头发,将他头往上拧,让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对着他,观察着说,“这双眼睛味道肯定鲜美,等我先烧一锅水,将他的皮烫掉……”
“不……”栅栏里面,有个小小的雌性的声音惊呼,“不要……”
“下一个就是你们,不要急,一个一个慢慢来,”兰祭司温柔地说,“还是说,你们有谁想陪他一起?”
“吃我一个还不够吗?”寒暝幽幽地说,“你家主子这么苗条,应该吃不下太多吧?”
廖秋:“……”
人类幼崽夸我苗条?
那我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兰祭司,我重新考虑了一下,”廖秋用柔软的声音平静地说,“这只幼崽主动送上来,目的是为了保护其他的幼崽,既然如此,不如把他先留着,换一只幼崽,你觉得如何?”
寒暝扫了她一眼,目光幽幽,仇恨的情绪更加激荡了。
兰祭司眼睛一亮,放下那只人类幼崽,道,“圣女英明,此举甚好,留着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只一只地被吃掉,让他体验成倍的痛苦,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等所有幼崽都处理掉了,我再将他用盐和酒腌制起来,将他泡在伙伴们的肉块之中……哈哈哈哈,妙极了 。”
两人对话间,栅栏里面再一次爆发了极度恐慌,一只小小的雌性幼崽被推了出去,无措地站在栅栏前面。
正是刚才突然出声说“不要”的那只,她身后的幼崽们一致地将她推出,甚至还有几只强壮一点的幼崽踢打了她几下,只要她试图后退,就会有无数拳脚踢打在她身上。
小小的雌性幼崽趴在地上,无助地哭泣,失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眼泪,整个人剧烈地发抖。
“就她吧,”兰祭司道,“无法融入群体的可怜生物,是最早要被淘汰掉的。”
廖秋点了一下头,很是认可。
寒暝被推了回去,被替换成了那只雌性幼崽,她被兰祭司拎起来,双手双脚悬在空中,拼命地挣扎。
她身后,栅栏里面的人类幼崽——她的同伴们,一个个都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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