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百零八大臣(1.26修)

    洛邑城分为四个城区,南北二坊是住宅,住在北坊的大都是重臣勋贵,南坊是普通百姓和清贫的末流小官;东西二市有酒楼、茶馆、医馆、当铺、首饰店和卖布料的店铺,除了这些铺子还有很多摆摊。

    此时,夜色深重,露浓更深。

    洛邑北坊的青石板道路上发出踏踏的响声,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分成几个小队,分开抓人。

    住在北坊里的人不缺油灯钱,听见声响,不少人家的屋子里亮起了灯火。

    北坊一座三进二出的宅子,上面牌匾写了李府。

    门被咚咚咚敲响了。

    李府的门房隔着门问:“谁啊,都宵禁了。”

    门外声音冷厉:“禁卫军奉旨办事。”

    李府门房一时惊呆了,没开门。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禁卫军小队商议一会儿,直接踹门强攻。

    李府门房看见自家被破开的大门,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尖叫,连跪带爬地去找他家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禁卫军互相对视一眼,对这些人的老鼠胆子嗤笑一声,干脆就跟在门房身后,等他去把人找出来。

    门房不能接近内院女眷的地方,那里有专门的人看守着。

    内门的看守想先去禀报管家,再让管家通知李侍郎。

    禁卫军没这个耐心,奉陛下旨意,他们一共要抓一百零八人,可没功夫在一家耗着。

    看守内门的人在禁卫军的逼问下,交代了李侍郎的屋子。

    李府的主人此时抱着心爱的小妾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

    “户部左侍郎李福听旨,陛下有命,传你去大理寺。”

    李侍郎翻了个身,什么都没听见。

    “哎呦呦,我的耳朵。”

    李侍郎惊醒过来,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吓得滚到床边:“你、你们想要对我干什么?”

    领头的一个禁卫军出示令牌:“圣上有旨,拿你们去大理寺。”

    李侍郎看到令牌,吓得面色惨白,委顿在地,无论禁卫军怎么说,这人都起不来。

    禁卫军怒了,指示一旁小妾给李侍郎穿上御寒衣物之后,提溜着他的领子就走了。

    同一时间,洛邑城东坊在今夜注定不能眠。

    “禁卫军办事,闲人退散!起来,都给我起来。”

    在往常在亥时的时候已经实行了宵禁,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今日的这番动静实在是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番变动,他们或焦急、或惊恐、或心虚地等着第二天的早朝。

    浓浓夜色,月凉如水。冬日的傍晚寒风凛冽,大理寺门口的一株青松之下,张骥负手而立,看着禁卫军把一个个大臣提溜过来。

    那些大臣大半夜被带到大理寺,也不知要对他们做什么,此时见到张骥,仿佛就像看着一个幕后黑手,一个个朝着张骥投来又惊又怒又怕的眼神:“张枢密使,你这是何意?”

    张骥面带羞惭,好言好语地说道:“诸位同僚勿慌,这是尔等奏折连篇累牍之故。陛下下旨,请诸位同僚在大理寺互相念完所有的奏折,以示正听。”

    那些大臣脸上挂不住了,又因为知道了这不过是小事,想起方才禁卫军破门而入时,自己的仓皇失态都暴露在了这些武夫面前,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恼。

    一个翰林院的编撰质问道:“张枢密使,纵然我等把奏折写得长了些,也是表述对陛下的尊崇和忠心。为何竟遭致牢狱之灾?禁卫军蛮横,直接破门而入,阖府上下惊慌失措,女眷受惊,小儿啼哭,张枢密使,敢问你身为枢密院主政官,可能脱得了关系?”

    张骥一开始还半羞半委屈地解释一二,发现没有一个同僚肯信他张骥在此事上是清清白白的。

    张骥真是恨不得以头抢地,自证清白,可陛下将此事交给他,他这时候也是推脱不得,总之,同僚与陛下,总得择一当个负心人,他不能有负陛下,只得把这口黑锅背好,负一回同僚了。

    张枢密使看着这些同僚实在是于心不忍,干脆用宽大的袍袖掩面,假装看不见也没听到这些同僚的质问了。

    等到一百零八人都到齐了,禁卫军齐刷刷来到张骥面前复命。

    面对着同僚们的愤怒目光,张骥比之前从容了许多,他是枢密院主政官,禁卫军出动,就算是奉了陛下旨意,难道自己就能撇开关系了吗?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取出一个大箱子,咳咳了两声,神情严肃:“这里面是诸位的写的奏折,陛下有令,尔等需将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奏折念上一遍。”

    礼部右侍郎张强出列,质问道:“张枢密使,我等迷惑,还请张枢密使解惑。”

    看着他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想来已经是认定这次的事是张骥撺掇陛下的。

    张骥只能苦笑连连,禁卫军看着他们前来木箱里领奏疏。

    张骥行得正坐得端,又有禁卫军维持秩序,这些大臣闹了一番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领了各自的奏折,与其他人交换,要念完除了自己所写的一百零七篇奏折。

    “什么?一百零七篇奏折都要念?怎么这么多?”

    “张兄,你就算想卖弄文采,也不必连篇累牍这么多吧。”

    其余的大臣凑过来一看这么厚的奏折,想想自己也要念,纷纷指责此人。

    “李贤弟,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写了多少?怕是与张某不相上下吧。”

    “陛下才智卓绝,孝感天地,然国不能一日无后,恳请陛下遴选良家子纳入后宫?张强你这厮简直是祸乱朝政,陛下乃是女帝,这选后妃一事要慎重考虑,你竟然直接上疏陛下遴选良家子?那万一是要考功名的,进了后宫这科举还考不考了,官儿还当不当了?”

    “荒唐!张侍郎你就算身为礼部右侍郎,可礼部的尚书令还没进言,你倒是先巴结上了。”

    “什么?张兄,我记得你家里就几个女儿,也没一个可以被陛下纳美的儿子啊。”

    “好你个老家伙,自家没儿子所以只管讨好陛下就是了?”

    “呸,佞臣!”

    “你们又比我好哪里去?宋翰林,你这奏疏可真是文采飞扬,只把陛下夸得功比三皇五帝,德为天下楷模啊。”

    有个禁卫军没忍住插嘴道:“你们翰林院的不是讲究气节吗?我看着奏疏龙屁拍的有水平啊。”

    宋翰林便涨红着脸讲:“这读书人给陛下献忠心的事儿能叫谄媚吗?”

    其他一百零七个大臣也都是科举上来的文臣,也同禁卫军争辩了几句:“天命所授,陛下乃万民之父、母”。

    说到万民之父的时候,大臣们想起来陛下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公主而不是皇子,就硬生生改成了父母,生怕自己再因为这种小事被陛下不喜。

    禁卫军们听这些文臣开始掉书袋,就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听着这一百零八个朝中大臣互相读着彼此花团锦簇吹捧陛下的奏折,张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现在,这些不争气的臣子还和禁卫军吵起来,更是丢了文臣的脸面。

    张骥虽然是个朝中公认的老好人,但能做到枢密使主政官,也有其本事,他能做事,尤其是做实事。在张骥看来,办差事就好好办差事,不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这样的一位不喜欢惹事,堪称是老好人的能臣干吏最讨厌的就是一些没有能力、只会阿谀奉承的佞臣。偏偏朝中总有那么些人拿出大半的精力去阿谀奉承,一件办好了能十分有益于百姓的事到他们手里就是无功无过应付了事,脑子里只想着升官发财,半点都没有装进天下百姓。

    张骥现在看着这一百零八个同僚,就仿佛看着一群阿谀奉承之辈的聚集,尤其是听到礼部右侍郎张强竟然在先帝崩殂不足三月的时候,就上疏陛下扩充后宫,大肆选美,简直是奸臣中的翘楚啊!

    方才张骥在甘露殿内他只是捡了几本奏折看,单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张骥作为老好人甚至还想给他们求情。但是,现在的张骥悔不当初,心中自责万分,他平日里也说着讨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佞臣之辈,现在陛下下手整治这些人,他刚刚还不理解陛下的苦心。

    张骥神情变得郑重,陛下既然交给了他这样一个任务,他就要好好地执行陛下的旨意,也希望现在这些犯了错的同僚能够即使认错。

    张骥面对同僚应付差事的模样痛心疾首,怒喝道:“尔等现在还不醒悟吗?”

    那些摇头晃脑读奏折的同僚们见老好人张枢密使发火了,都停下诵读,不解地望着他。

    有胆大的直接说道:“张枢密使,我们真的冤枉啊。”

    “冤枉你们什么了?”张骥摇摇头,点醒他们:“陛下虽然登基不久,但是心有明君志向。陛下这次罚你们,是厌恶有人把心思用在奉承她身上。哎,老夫希望你们都把心思回到正途大道上来,不要一错再错,辜负当年的寒窗苦读,也辜负了陛下对你们回头是岸的期许。”

    这一百零八位大臣在寒风中互相对视一眼,冷汗津津,是啊,这次陛下大半夜把他们从暖和的屋内拽出来,还出动了禁卫军,可见她的决心。

    他们方才还消极抵抗的态度一下子端正了不少,心中对赵昭的感情一下子变得又敬又怕。

    这些大臣每读一篇奏折,想到张骥的话就心中一凛,系统面板上一直不停歇地刷新着明君值的增加。

    【系统消息:明君值+5】

    【系统消息:明君值+10】

    【系统消息:明君值+7】

    ……

    【系统消息:明君值+20】

    习惯在晚上把系统消息调成静音的赵昭,此时仍然沉浸在一下子攒够了几个亿昏君值的美梦中,对现实一无所觉。

    赵昭朝着底下欢呼着“狗皇帝!狗皇帝”的百姓们挥手示意,看着系统面板上暴涨的昏君值,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在一旁守夜的庄内侍听到动静从龙床旁边的脚踏上起身,看见赵昭睡得香甜,翻了个身继续睡着,脸色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也许是陛下得见天下海清河晏,万民称颂的场景吧,庄内侍猜测着,躺回了一旁的脚踏,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朝堂上即将风起云涌,他深得陛下信任,能否凭此为自己家族蒙冤而死的百来号族人平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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