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在遣退了郑府事之后,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没想到今天在太白楼遇到的这个小白脸是崔家子。赵昭不免为崔家家主痛心疾首,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蠢蛋儿子呢?
寡人想要当个迫害世家的昏君,怎么你们就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脑残?
赵昭觉得这样不行,她必须给世家刷点声望值,不然她打倒世家之后岂非人人叫好?
赵昭想象了一下百姓们欢呼着“打倒世家,人人平等,陛下万岁!”的可怕场景,疯狂摇头。
为了昏君值的万无一失,为了防止这些愚蠢的世家子破坏寡人的计划,赵昭决定了,还是她亲自披马甲下场为世家摇旗呐喊一波。
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熬夜挑灯奋战之后,赵昭终于写出了一万字的手稿,写的是一篇世家子和贫家渔女的爱情故事。
赵昭之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看到许多八卦排遣无聊,就创办了大楚八卦报,可惜大楚的生产力太落后,跟不上赵昭的需求,只能做成旬报,一旬日出一期。
比起只给官员士子看的严肃邸报,大楚八卦报上除了每日天下事,还有许多乡野趣闻和公侯府上的一些秘事,无论真假,都让对公侯世家十分向往的大楚百姓十分有兴趣。
大楚八卦报发展十年,从洛京都城为基点向外蔓延,雍州、江州、淮州这些州郡都发展了大楚八卦报的忠实读者。
摇曳的烛火下,赵昭的侧脸微红,她捧脸遥想,等到百姓都被小说里俊朗温柔的世家子迷住了眼,那寡人作为那个害男主角家里天凉王破的终极反派,岂不是就能收获许许多多的昏君值?
赵昭十分无奈,唉,不成器的世家,就连刷名望值还要寡人给你们开后门,
赵昭甩了甩快要断掉的手腕,万分怀念着现代时候的电脑键盘,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赵昭虽有心也想在大楚弄一个电脑键盘,行商纣王建鹿台之举,可是这不单单是堆人力物力就能堆出来的东西,中间差着几代科技层差。
赵昭一边低头继续改稿子,一边唤道:“小庄,明日你去把这份稿子送去八卦报,寡人要尽快看到这篇小说连载在八卦报上。”
庄内侍安静随侍在一旁,温顺地接过赵昭的稿子,想了想,提醒道:“陛下,如今大楚八卦报一直是臣在管着,琼林宴结束之后臣就要启程去江州府,陛下还是尽快寻一个人代替臣。”
赵昭惊讶地望着庄内侍,手搭在庄内侍的肩膀上:“小庄,大楚八卦报是你的心血,寡人若是寻人替你,岂非冷血无情?”
庄内侍微笑,眸光温柔地望着他的陛下:“陛下隆恩,臣一切皆仰赖陛下,臣既此行前往江州府,来回路途遥远,八卦报一旬之内需出一期,臣鞭长莫及的。岂能因臣一己私利,毁了陛下多年谋划。”
赵昭想了想,说道:“小圆之前随你也处理过八卦报的事情,你这段去江州府的时间,就由小圆接管八卦报吧。小庄你好好教教小圆,别出什么纰漏,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八卦报的后台是寡人。”
庄内侍抬手一揖,目光坚定,说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赵昭满意点头,看起来就算庄内侍贡献了十个明君值,那也一定不是庄内侍的本意,一定是那个时候太激动了,庄内侍对寡人还是很忠心的。
次日清晨,天光破晓。
庄内侍将陛下的手稿带去宫外大楚八卦报的据点,距离下一期大楚八卦报刊行的日子还剩四天,他将这篇小说紧急安排在大楚八卦报最显眼的位置,那些已经正在刊印的要让人停下,重新开始刊印。
牢狱内的崔旷躺在稻草堆上,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五天了,终于接到狱卒的传话,让他可以出去了,他家人在外面等着。
崔旷目光阴郁,又有些神情复杂,环顾这简陋牢房,抬步出去,看到在门外候着的所谓家人是他父亲身边的老仆人。
等到崔旷回到了崔家在洛京的宅子内,不等他去换身衣裳,崔家老仆人就急急忙忙地取出崔家主的一封信,让他在外谨言慎行,尤其是远离陛下,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
崔旷十分不屑,他进了京兆府的大牢,没有一个人从淮洲府启程来看他,就寄了一封家信,写的都是对自己的斥责不满。
等他换了衣裳,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却不由自主地回想牢狱里的事情。
在牢里五日,崔旷也不曾被用刑,还按着一日两餐给他送饭食,虽然是干巴巴的杂粮馒头和一碗稀得都能属出几粒米的薄粥,他倒也不曾在意,他那个嫡长子大哥去见过谢家家主,对那样谪仙的气质推崇不已,就命人改了崔家的早膳,只许上清粥小菜,美名其曰名士风流。
崔旷之前还以为送来的会是些馊饭泔水之类的,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得到的特殊优待,观察了一下左右牢房的人却发现大家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楚旷一开始以为这是京兆府在天下脚下才施行的仁政,没想到又猜错了,送饭的狱卒说是陛下曾经担任京兆府尹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可以因为罪行施加惩罚,哪怕是将人刺配流放,这都是楚律所允许的,却不许给他们猪食泔水肆意折辱。
对于罪行较轻的犯人,比如他自己,京兆府还会针对他为什么会犯事做思想教育,这个奇怪的名词和方法也是陛下曾经定下的规矩,是为了让他们出狱之后不再犯同样的事。
因为苏无疾当日指证他看不起武人,郑府事便安排他抄邸报,多是边关传来的消息。
崔旷初时仍不解其意,直到郑府事给他一份旧年的大楚八卦报,让他抄阅其中一封刊载的家信。
“阿爹阿娘,俺跟着种将军打到了朔河边上了。……死了很多人,不过俺觉得能把蛮人们打回朔河,一切都是值得的。俺们这里死人,是为了俺们乡里不被蛮人杀。俺们这里行军打仗苦得很,一天要走十几里路,晚上还要行军,但这是为了爹娘和其他人的爹娘妻儿兄弟姐妹在夜里能睡个安心觉。俺脚底磨了水泡,不过俺想到娘能够慢悠悠去田地里给爹送饭,俺就觉得值。……蛮人各个都杀人不眨眼,朔河附近的村子俺们打回去的时候发现都被杀光了,就救了一个被藏在水缸里的小娃娃,俺们一起把他认作了干儿子,种将军收养了他。……爹娘,二狗想你们。”
当时崔旷抄阅的时候,心里闷闷的,他也不算坏到家,看到这质朴家信,想起邸报上的边关消息,虽大多数是捷报,却也没少死人。他之前只将那些死亡的人数其当做一个无甚关系的数字,读了这封将士言语质朴的家信,才对这些死去的人有了一点相关的触动。
想到那封自己抄阅的家信,对比自己刚刚收到的家信,崔旷冷笑,他凭什么要去听他爹这些话,也不知道他这一次犯错会让他的大哥和幼弟多高兴呢。
既然整个崔家也无人在意他,他偏要再去撩拨那御座之上的帝王又如何?
崔旷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心中生出了一抹不因陛下权势而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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