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光

    等着脸上没有炽热的感觉, 他放下捂住眼睛的手, 深吸了一口气,变回了平常的神情,可是耳朵尖仍然透着浅浅的粉红。

    他转回身才发现所有的视线全都嗖嗖地落在他身上,特别是……连她也正看着他。

    当她认真打量他时,她的目光扫到哪里, 他的身体哪块地方就绷得紧紧的, 脊背不自觉地僵直起来, 握着枪矛的手指收紧。

    罗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眼神示意, 话却是对茜娅说:“我没有说错吧, 团长见到你会很高兴。”

    他收起枪矛走到茜娅面前,低头望着她,空出的右手握拳置在胸前,表情认真地说道:

    “你的委托,我们赤鹰佣兵团接受了。”

    团长说完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耳朵尖的温度又开始升高。

    茜娅脸上推着满脸的问号, 难道这是一种仪式?她是要做什么动作来回应他吗?

    只见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指尖蜷起藏在手心里, 她轻轻的握着拳头有些迟疑地放在胸口处。

    从他的角度看去,她仰起头,心口捏着与他的手相比显得娇小可爱的小拳头,眼里带着些迷蒙地瞧着他。

    他的心仿佛被一支无形的箭穿过,心漏了一拍, 随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现在心里非常困惑又纠结。

    此时的他很想羞怯地转过身,可是内心似乎又种渴望想靠近她。

    团长终于遵从内心想法有所动作的时候,一句话让他鼓动的心退却了。

    “陛……大人,你之前见过赤鹰团团长了?”

    小呜抬起脑袋,瞅了瞅抱住它的新窝,骄傲自信地挺胸,赞同地嗷呜一声。

    随着它的叫声刚落,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茜娅的目光从团长身上移开,落到白色衣袍的身影,他只露出说话的嘴唇,眼睛完全遮掩住了,严实而无从窥见。

    虽然只是偶然的撞见,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即使她的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这种尴尬的事情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且团长听到他的话也再次僵住了,一副不安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看着他露出令人误会的表情,茜娅僵硬地绷着冰块脸,“没有。”

    在伊尔德怀里的小呜,背部的绒毛炸起,僵直着尾巴。

    伊尔德嘴角微微扬起,温柔地微笑着,“我以为大人见过团长了,看来是我的错觉。”

    对,是你的错觉。

    突然脊背爬上冰冷的寒意,背后一阵森冷的微风拂过耳边。

    “我饿了。”

    茜娅转过脸,看见西洛阴沉着脸盯着她。

    “我想吃鱼。”

    茜娅顺着他的镰刀望向那片镜湖,说实话她在湖底除了人鱼和螮蝀外就没有见到其他生物,所以西洛是想吃人鱼吗?

    她顿了顿,人鱼肉是什么味道?

    终于回过神的团长,自告奋勇地走向前,“你们想吃鱼,我可以抓给你们。”

    罗杰悄悄在团长耳边小声说着:“他们很有可能想吃的是人鱼。”

    “人鱼也没关系。”她喜欢就好。

    还没走到湖边,一大堆鱼从水里跳出,各种各样的鱼在岸上甩着尾巴啪嗒啪嗒作响。

    湖面露出一点泛着彩光的尾鳍,很快就缩回水中。

    团长看着脚边活蹦乱跳的鲜鱼,“你们还要抓人鱼吗?”

    话音刚落,十几条鱼从他头顶掉落,深切地感受到人鱼姐妹满满的求生欲。

    听团长他们说这里的食物有些还是可以吃的,他们挑了一些没有毒性的鱼,在镜湖岸边片刻后就搭起火,鱼焦香的味道飘了起来。

    团长拿着烤好的鱼想给茜娅,却看到有人比他先一步了。

    茜娅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碗剩好的鱼肉,还把刺全部拔掉,视线沿着捧着碗的手往上,伊尔德低垂着纤长的睫毛,轻轻一抬眼,瞳孔微微动了动,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她拿过碗慢慢地吃着,这些鱼除了味道不错外,身体开始点点地补充魔力,这些界域的食物含有的魔力似乎比想象中多。

    其实对魔王的牙口来说,这些刺和鱼肉没什么区别,根本伤害不了她。

    她边吃边看了伊尔德一眼,他现在吃得越来越多了,能吃多一些肉和各种如晶莓果般蕴含魔力的果子。

    仔细看了看他的头发,才发现好像比之前长了一点,发梢稍稍遮挡了眼睛,睫毛每一眨动都能触到发梢。

    咔嚓——

    团长的手里的木质餐具断成两截,他的神情比他们更加惊愕,手忙脚乱地收了起来。

    余光忍不住看了茜娅一眼,一瞬间四目相对,他飞快地收回了眼神,然后再次偷偷瞄向她。

    帕拉、罗杰:总觉得团长有点可怜……

    吃过饭后,西洛已经忍不住要休息了,他找了个阴暗的地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睡着了。

    镜湖传来水声,茜娅听到水声以为人鱼又游出了水面。

    她往镜湖走去,只见刚刚洗完澡的团长从水里走出,上衣随意地披着,他身上没怎么擦干,皮肤凝聚着许多水滴,缓缓流淌过匀称的腹肌。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见那一抹印在脑子里的身影。

    他迅速转过身,全身变得红通透了,慌忙地整理好没有完全遮挡好上半身的衣服。

    不对,为什么我要遮住身体?他低头看了看,应该还可以。

    最后他穿好衣服,没有扣起纽扣,半遮半掩露出泛红的肌肤。

    茜娅看见他后没有继续靠近,本来还想掉头就走,以免又发生尴尬的碰面,可是他涨红得熟透的脸转了过来。

    “因为……鱼……落在身上,都是腥臭的味道,所以……”

    他在说话的时候,茜娅看见他身后的湖中露出两只眼睛。

    团长,你被人鱼偷窥洗澡了。

    _(:з」∠)_

    “嗷呼!”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呜冲了过来,就算被她抱起来,它眼睛也一直盯着团长。

    他不知是忍受不了小呜的视线,还是他真的快熟透了,最终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团长离开后,戴着珍珠的人鱼不知不觉已经游近了许多,瞳孔睁大地盯着她。

    人鱼发出悦耳的嗓音。

    “镜子能照出真相,也能照出谎言。”

    “它就在你身边。”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慢慢地沉回水中。

    走回一半的路程,伊尔德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茜娅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开口。

    伊尔德没有开口问,其实他内心早已问了许多。

    陛下是想看所以才去的吧。

    她总是让他吃多点,嫌他肉少,也许她喜欢那样的,所以想把他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他看了看自己纤瘦的手臂,陷入了沉思。

    如果茜娅能撬开他的脑袋明白他在想着什么,她肯定来个三连问,看啥?喜欢哪样?你沉思什么?

    赤鹰佣兵团的三人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在界域的委托任务,还差一样宝物他们就能离开界域,当然还有将他们送离界域的委托。

    团长羞红着脸对她说,先把他们送到缺口,那宝物这一路上来都没能找到,也许和他们同行就能找寻到了。

    帕拉拿出罗盘,摆弄了几下,确定好方位就出发了。

    拿着弓箭的帕拉在最前方,时不时用罗盘确定位置,或者观察四周的情形。

    其后是团长在领着他们,而罗杰在最后方。

    这里四周的气息不太寻常,隐藏在暗处的魔兽特别多,还有各种奇异的生物。

    一只手快速地伸到她前方,盔甲护腕的金属光芒一闪而过,紧握的拳头再张开时,有什么长着翅膀的东西被捏碎掉落到地上。

    与总是见到她害羞的神情不同,他认真严肃地眼神直视前方,手里拿着武器,让人感到非常可靠。

    此时团长的内心却是,她、她看我了!

    耳尖悄悄地红了起来。

    茜娅和团长身后,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罗杰静静地吐着烟雾,突然想到什么,戏谑地笑了。

    身旁的西洛倦怠地打着哈欠,而伊尔德安静地看着魔王和那双只会变红又晃眼的耳朵。

    最前方的帕拉举起左手向他们示意,随后停了下来。

    没有他们的脚步声,周围立刻安静了。

    腐烂的味道忽然之间充斥在空气中。

    魔兽从四面八方钻出,它们龇牙咧嘴地发出撕裂难听的低吼声,身上腐烂的气味从它们身上涌出,魔兽身躯好些地方已经遭受腐烂。

    它们赤红着眼,溢满了嗜血和暴戾,仿佛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下一刻魔兽猛扑上来,帕拉早已拉开弓箭,灵活地向后退,拉满弓,手一松开,箭矢嗖的一声骤然疾驰而出。

    弓箭穿过魔兽腐烂的身躯钉在地上,箭羽承受住箭尖传来的力量,还没能平静下来,剧烈地晃动。

    一只魔兽越过帕拉,猛然扑向他们。

    团长跨步向前,用盾牌挡住了它的猛扑,枪矛在手里一转,跳转尖刃刺向它。

    一簇黑色的火焰在它身上燃起,魔兽很快燃烧起来,消失在尖刃之中。

    团长扭过头瞧着茜娅,魔法元素围绕在她的身边。

    他一边的嘴角翘起,继续挥动手里的武器。

    罗杰他们身后也开始出现好几只魔兽,不用罗杰出手,他的眼前变大的小呜踱步横在他们之间,它从喉咙深处发出恐吓敌人的闷吼声。

    魔兽听到深渊狱犬的低沉而威胁的兽吼,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随后又像没发生过一样,带着凶恶、猩红的兽瞳冲向小呜。

    小呜踩在一只魔兽的身躯上,张口咬住另一只魔兽,刚咬在口中,恶心的味道让它难以忍受。它把充满腐臭味的魔兽从口中甩出,晃了晃脑袋,好像在做着“呸”的动作。

    粗壮的树干上,一双长腿交叠,微微地前后摇摆着,十分闲适轻松。

    她看着下面的混战,喃喃自语,“人迹稀少、与世隔绝的森林,没有发酵的黑面包,配上即将出现的猩红的葡萄汁……”

    一团黑色的火球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侧歪过头,火球擦脸而过,只是让她没想到,被她躲过的火球调转了方向,直直飞向她的后背。

    她从树干上落下,火球击中树木,树木一瞬间被黑色的火舌包围,在她身后熊熊燃起。

    “我的宠物都被你们弄坏了,这可是要赔偿的。”

    她的眼睛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了目标停留在他身上。

    “你们打算怎么赔偿我?”

    帕拉捏了捏弓臂,“赔偿?你还有脸要补偿。”

    “毁坏别人的所属物,难道不要点赔偿?要是你们想赔命也可以,你们的尸体对我来说,可是很珍贵的宝物。”

    听到这,团长的枪矛转动,帕拉的弓箭也微微抬高。

    “看来你们不愿意赔偿,那么,只好用你们宝贵的生命来支付了。”

    她抬了抬手,从地里钻出了同样腐烂的魔兽。

    原以为只有这些手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而去,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腐臭的味道,完全盖过了藏在暗处的气息。

    远远站着的西洛被黑影俘虏到她的身边。

    几人拿着剑走出来。

    西洛被泥土里伸出的腐烂魔兽爪钳住脚腕,剑架在脖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禁锢的双脚,困倦地眯了眯眼。

    当茜娅看见被抓去的是西洛,瞬间就放心下来,如果是他绝对有能力逃出来,只是他想不想而已,现在看来他显然只想静静的地待着。

    “你的骨骼真美,要不要做我的所有物。”

    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茜娅正在对他无声的说着话,眼神示意他快醒醒,别睡了。

    “你们的同伴在我手上,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用他做赔偿,要么把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在界域里碰瓷讹钱外加抢劫?

    茜娅默默地想着,或许在界域待久了,自己所带的东西渐渐消耗完,资源紧缺,只能略夺别人身上所持有的东西。

    就像药剂这种必不可少的消耗品,在凶险的界域里就如同救命药一般的存在。

    看见对方能够操纵腐烂的魔兽尸体,这无疑是黑死术了。

    “好,我答应你。”

    团长走向前,丢下手里的盾牌和枪矛,重重地碰撞着地面,发出金属的响声,然后把身上的盔甲都卸下来。

    绑在腰带上的小袋子被他解了下来,他正想靠近一些给她。

    “你扔过来就可以了。”

    她掂了掂袋子,很重,她也没打开看。

    那一两个拿着剑的魔族向茜娅他们走了过来,想把他们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收起来。

    当他们与团长擦肩而过时,他忽然间爆发出瞬时极快的速度,把横在西洛脖子上的剑夺走,摔飞握剑的魔族,把西洛救了出来。

    没了人质,茜娅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出魔法,黑死术作用之下的魔兽在她的火焰下燃烧,连一点灰烬也没有残余。

    帕拉敏捷地抓住了想跑的操控魔兽的女魔族,其他几个魔族已经跑了。

    她还想从地里复活出魔兽,茜娅手掌燃起一团小火焰。

    她看了看围着自己的身影,“你们……”

    帕拉低头靠近她,“赔偿。”

    帕拉在女魔族的战利品里意外地发现他们要找的宝物,她只拿了这一件东西作为碰瓷他们的补偿。

    在战利品宝库找宝物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天色渐渐黯然了下来,他们在这片森林里找了个地方扎营。

    茜娅披上了领口镶边毛绒的斗篷,系好细带,走近火堆坐了下来。

    听到动静,团长抬起头来,透过跃动的火光看向茜娅。

    毛茸茸的皮毛围着她的脸蛋,可能因为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她的皮肤透着浅红。

    很可爱。

    他低下头,渐渐他的皮肤也透着粉色。

    茜娅摸了摸已经睡着的小呜,它睡着了也像个小火炉一样热乎乎的,很暖手。

    她抬起头来无意中看到,他左眼下边有一处新的划痕,应该是在打斗时不小心让利器划伤,最有可能在救西洛的时候划伤。

    茜娅从宝石手链中摸出一瓶药剂,送到他手上,团长迷惑不解地望向她。

    “你脸上被划伤了。”

    他看了看药剂,再转回目光落在她身上,柔和地笑了起来。

    她在关心他。

    突然想起什么,他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脸上有伤口会不会很难看,不行,她要是觉得很难看怎么办。

    他摸了摸脸,伤口在哪里?

    他摸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茜娅看不过去了,伸出手想要指给他看。

    “大人?”

    ……

    伊尔德走近火源光亮处时,双手放在帽檐上,正想戴起兜帽,就看见魔王坐在那人旁边,暖和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身上,营造起一种温暖的氛围。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魔王伸出手缓缓地靠近那人的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叫住了她。

    茜娅转过身,只见伊尔德走近了几步,站在那里定定地注视着她,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同。

    耳边传来惊讶的声音。

    “鬼族?!”

    帕拉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团长,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看到白色衣袍的真实的样貌,她意外地愣了一下。

    伊尔德垂下眼帘,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戴上兜帽,帽檐下的阴影掩盖住了他的眼睛。

    一整晚大家都好像忘了一样,没有谁提起,没有谁会说起有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月光皎洁,夜幕漆黑。

    茜娅一直没有睡着,听到外面轻轻的窸窣的声音,等了几秒后她也起身。

    来到一片花田前,盈盈的月光下,白色的身影抬起双手,捏住帽檐,白色的兜帽垂落……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

    伊尔德拉过她的手贴在他身上:陛下,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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