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灯灭,满室昏黑。
灯灭前,余蔓和宋青书已经看到了彼此,灯灭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半晌,宋青书率先咳嗽了一声,继续一步一晃地往里走,余蔓靠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不知为何,宋青书抖了一下。
经过短暂的适应,他们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眼神了。宋青书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余蔓赶紧摇头,指指门外。然后拉起宋青书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演”字。
摊开的手掌僵在半空隐隐发烫,宋青书愣了愣,随即一甩手背到身后,冷冷吩咐道:“去,把灯点亮。”
余蔓挽起袖子,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伴着娇俏的一哼,余蔓扑到近在咫尺的宋青书身上扯衣领,那架势......用宋青书当时脑海中蹦出的话来说,那是“老吓人了”。
被扯住衣领的宋青书不得不弯下腰,整个人都懵了。余蔓见他没反应,满眼失望的瞪了他一眼。
“啊!”宋青书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轻易挣开余蔓往前跑,边跑边慌里慌张地说:“你、你别过来!”
眼瞅着宋青书自己绊自己摔坐在床沿上,余蔓不禁对他有了一些改观。心理素质差,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能过分苛责,现在进入状态了,演技挺好的嘛。
接下来,余蔓两手比划着,隔空做了一套脱衣服的动作。宋青书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鼻子,蹬腿往床里稍。
“你干什么?赶紧把衣服穿上,否则......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余蔓竖起大拇指,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宋青书都缩在床尾,以手遮面,萎靡不振。后来见余蔓跳上来翻被子翻得欢,他犹豫了一下,也爬进去帮着扔枕头。
两人挨得极近,也只有这个距离,悄声说话才是安全的。
“你来做什么?”宋青书几乎是在质问。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余蔓折腾累了,索性不折腾了,她往床头一靠,语调轻轻巧巧,“来救你。”
你没丢下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怎么救?”把自己搭进去救?
万一她被带去别的房间,他都不敢想后果。
余蔓抓过宋青书的手,探了探脉象,确定中得是十香软筋散之毒,便在他手心放了一方小小的油纸包,然后探头过去附到他耳边,“解药。”
她带了足足一个团的解药量,管够。
只不过,想要全拿出来,得费点劲。毕竟当初往身上藏的时候,就花了不少力气。
帐下晦暗,宋青书的脸奇怪地抽了几下,呼吸愈发灼热,仿佛已经把眼前的一切燎成火海。
“外面的人走了?”压着嗓子说话,不自然掩盖了不自然。
“没。”余蔓撇嘴,往上瞄了一眼。
听人墙角的变态,窗外听不够,还上房顶听。
宋青书皱眉,他内力尽失,浑身酸软,与废人无异,为何还要受到如此严密的监视。也许姓赵的就是要侮辱他打击他,让他内心溃败,意志瓦解。
可是,这么让人听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他和杨姑娘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余蔓认为监听者不会存在一整个晚上,甚至熬不过午夜,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戏。
她蹲起来挪到宋青书对面,摆摆手,宋青书的眼神仿佛在问,“还来”?
宋青书的心有些为难,他的眼神是拒绝的,但是他的行动证明,前面那些都是假的。
“不行,不能这样,你别碰我......”
两人拉扯得非常激烈,宋青书的反应尤为真实,反倒是余蔓,极不敬业,差点笑出声来。
咕咚——
余蔓一屁股坐到地上,当场“哎呦”一声,后面跟了一个破了音的“喂”,是宋青书发出来了。
两个人受到了深深的震撼,沉重的打击,双双呆住。
良久,宋青书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余蔓怔怔的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她竟然,被宋青书一脚从床上踹下来了。
完了,她觉得自己要有阴影了,对男人的阴影,如黑洞一般的阴影。
房顶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哼笑,转瞬,那道气息消失了。余蔓暗骂一声“变态”,摔摔打打地爬起来,宋青书赶紧往床里挪,给她腾地方。
“人走了。”余蔓盘腿坐下,没好气地说。
然后开始掏解药,解药都是经过仔细称量和包装过的,一包一人份。
“摔疼了没有?”宋青书关切地问。
“哼。”余蔓把刚掏出来的解药用力一摔。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余蔓噘着嘴把面前的解药拢成小山,随口喃喃了一句撒气的话,“等你出去了,罚你给我当马骑。”
宋青书听见了,沉默须臾,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余蔓被逗笑了,只当宋青书是没办法了,才认命给她搓摩,自然不会当真。
“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你收好。”她把“药山”往宋青书跟前推。
宋青书点点头,打开自己手里那包,就要服下。
“等一下。”
宋青书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余蔓。
“武当和峨眉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宋青书愣了愣,有些无措,“我、我不知道,进城之后我就被单独带到这儿来了。”
余蔓皱眉,觉得这个“单独”有点意思,不过她现在并不想推敲这件事。
“我、无忌哥哥,还有莫七侠,现在外面的救兵就这三个人。”
“元兵趁六大派围剿明教之际,血洗各派门庭,目前来看,回程途中遭暗算的只有武当、峨眉,但是其他门派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支援。”
宋青书越听心越凉。
“所以,你不能走。”余蔓低声说,“你得把解药传递给其他人。”
“当然。”他当然不能走。
“金丰城我们肯定逃不出去的,出城之后才有脱身的希望。”余蔓幽幽道。
在城里,有机会送解药,但没机会逃。出了城,大军环绕,但是想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解药,你若现在服用,就得保证出城之前不会露出马脚。”
宋青书想了想,将解药重新包好,自顾自地说:“出城前也不知能不能见到父亲。”
“那个赵公子......”余蔓摸到枕头,打了个哈欠,顺势头朝里脚朝外地躺下,“为什么要单独招待你呀?”
宋青书正绞尽脑汁把面前的“解药堆”往身上藏,“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
大概是看他年轻,好诱惑吧。
余蔓闭眼轻笑,“姓赵的,是位公子?”
“嗯?”宋青书听得糊涂。
忽然,余蔓无声地翻身坐起,伸臂在宋青书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宋青书也马上警觉起来。
余蔓放下半面床帐,紧接着,房门开了。
监听不过瘾,还正大光明查上房了,变态!余蔓暗骂。她的白眼翻上去就下不来,拧了一把宋青书,示意他吱声。
待那人关上房门,向内走了几步之后。
“谁让进来的?”声音带着怒意,紧绷的像一根快断了的弦。
随之而来的是余蔓轻轻一声惊呼,她迅速在自己和宋青书头上抓了几下,然后缩到角落里嘤嘤假哭。
来人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青......书?”
“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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