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现实(一)

    星历8018年,虫族休养近百年,再度举族入侵。不断有星球陨落的消息传回帝星,人心惶惶之中,星际最年轻的上将——柏斯上将——带领星际尖刀第七军团前往最前线。

    帝星的娱乐活动基本停止,包括当年最受热捧的地球人直播。

    直到虫皇被柏斯上将杀死,虫族溃败的消息传回帝星。

    虫皇死了?

    怎么可能!?

    那一天,人们彼此相望,眼中的不确信,一点一点,被惊喜浸染。

    长达三十多年的兽人和虫族之战终于结束。

    他们的上将,将胜利捧回了帝星。

    只是这一场战争,星系的将士依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损失近三成的将士生命,余下的还有近六成的兽人将士受到虫族的精神攻击。

    被虫族精神攻击,兽人将陷入精神狂暴当中,不同的人症状不同,有当场死亡的,也有幸存者,而幸存者都将被勾起心底最阴暗的欲望,无限放大,统摄心灵,对社会的危害之大不可想象。

    他们受虫族困扰上千年,每一回的战争都损失大批将士,虫族却在不断地进化,攫取兽人们的精神力作为自己的养料。精神攻击造成的损伤愈来愈难以治愈,过去还有安全的精神治愈术,现在受伤的则将被投放到虚拟世界里,抹消记忆,重新唤醒内心良知,进行情境测试,一旦失败,精神治疗医院必须将其意识长久封锁,躯体存放进营养液,送到星际著名的“安眠楼”,无限期任由其沉睡,等候有朝一日有人重新唤醒他们。

    漫长的等待,伴随着死亡的阴影,因精神狂暴导致脑部异变最终脑衰竭的不知凡几,遗体被送入烈士陵园,名字刻在烈士碑上。

    每一日,帝星都在上演英雄陨落的悲剧。

    第七军团回到帝星,柏斯元帅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接受群众的鲜花。过了几日,帝国委员会低调地为其授勋,正式封为元帅。

    按照道理来说,授勋仪式应当在全星际直播,然而最终只是发布了一则简单的通告,外界各种猜测喧嚣而上,首当其中的就是元帅受到虫皇的精神攻击,如今已经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真相的确与这种想法基本一致,但也有不同之处。

    元帅在同虫皇的战斗中耗尽所有武力和精神力,虫皇爆炸的最后一瞬誓死反击,元帅指挥完战斗,在回程中主动进入睡眠舱,命令亲信将他送往帝星启明科学院,不得中途打开舱门,务必交由秦英博士处理。

    除此之外,还拜托亲信,如果他最终被沉睡,而地球人有朝一日醒来,请林野在的营养舱前为他献一朵花。

    秦英博士是当世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虚拟治疗法就是由他提出假设,由其科研室共同努力研制,星系为此更改法律,由无条件完全抹杀精神异常者,改为虚拟测试失败者强制性沉睡。

    秦博士从不认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他所希望的,是拯救所有精神暴动者,从未放弃过挽救“安眠楼”内的英雄们。

    柏斯的两位父亲英年早逝,秦博士把柏斯当成自己的孙子,看着他长大,得知他受到攻击,还是虫皇的精神攻击,更是心痛不已。

    近期科研所提出另一个方案,即是先抹去患者记忆,消除大部分阴暗情绪,再让患者的伴侣或家人进入到患者的虚拟世界,让其帮助患者重新体验人类情感,最后再进行拟真环境测试。这项治疗是有风险的,患者很有可能在虚拟世界中对伴侣或家人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所以到了临床,他们必须降低危险情况的出现可能,帮助者的精神力非C级不能进入,他们也会监督精神波,波动异常就掐断治疗。

    然而,柏斯没有家人,也没有伴侣。秦博士只得寻找精神力强的人进入世界帮助治疗,结果进去的人总是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要么是无法进入世界,要么是秒杀,搞得他焦头烂额。

    直到某天,柏斯身边的亲信在病床边让他早点醒来,地球人直播间打算重新上线了。

    秦博士扣住他,立马讯问,从他那儿得知柏斯曾到虚拟世界里追求地球人,临战前安装时间加速程序,在里面耗了几十年的时间。

    赵和一直按照柏斯元帅的叮嘱,细心地照顾林野。他每天都要给地球人更换营养液,务必使地球人即使是沉睡状态,也能过得舒适。

    星系的人在等柏斯元帅归来,他也在等,他知道,地球人同样也在等待。

    绿台最初的工作人员大多已经离开,当战争结束,总监的重启计划提上议程,又召回了一大批老朋友,包括编剧,导演,剪辑师。

    这一天,他和导演几人正在测试地球人的身体数据,忽然从外头涌进来一大堆人——搬仪器的军人,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仿佛这里是军部科研所。

    “你们要干什么!?”看到有人靠近营养舱,赵和紧张喝止。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他。”一道苍老的声音掺进来。

    赵和扭头一看,吓了一跳。秦博士可是家喻户晓的大科学家,他不可能不认识。总监还陪在博士身边,朝他打眼色。

    “博士,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不过,您这是打算……”他迟疑问。

    秦博士笑了笑:“我来测试林野的精神力。我仔细看了三十多年前的节目,发现这孩子恐怕拥有让人惊叹的精神力。”

    赵和不期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丝诧异,若有所悟。“可是,就算林野的精神力高,您打算让他做什么?”

    总监冲他瞪眼,秦博士又微微一笑,没有动怒。

    “我这里有个实验项目,想要和贵台合作共赢。”他没有隐瞒之前就知道柏斯身份的人,详细说明治疗过程,并要求保密,也在他们身上安装了监控芯片,众人都欣然接受了,以帝星的荣光宣誓绝对保守秘密。

    秦博士倒是想隐瞒真相,但是他们既然以前就知道了,以后也隐瞒不了。如此,只能在最大程度内控制他们的自由,直到柏斯醒来。

    之前是因为星系里有共同的敌人,帝国才会与其他几个国家合作,如果柏斯受伤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反心。这也是就算他还昏迷着,帝国临时执政委员会仍为他授勋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们不能让消息泄露。

    这一次来,只要条件允许,就通过网路,联结两人的虚拟端,使用给地球人发布任务的方式,让地球人治疗柏斯的精神疾病。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会让节目正常播出。

    一行人谈完事情,外头的科研人员已经准备好了。

    “报告进度。”

    “低磁电极片准备妥当。”

    “心率监测仪准备妥当。”

    “精神稳定仪准备妥当。”

    ……

    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将器材搭建好,有人朝秦博士看去,他点了下头。

    “开启精神力测试仪。”

    有人一点点将红色的拖动控制键,光幕显示屏上,最重要的一栏“精神力”分上下两行,一行是红色代表当前精神力,一行是白色代表潜力值。

    “当前值75,B级。”科研人员冷静地报数,红色的一行已经满了,不再上升,在精神力平均值40(D级)的星系已经,而且居然还是地球人……他的目光转向下面白色的一行。

    “10……20……48……”科研人员报数,初始平静的语调,渐渐颤抖起来,“90……93……”

    控制仪器的人手指禁不住抖了一下,指尖出汗。

    秦博士眼睛一亮:“继续。”

    “97……98……99……”

    滴滴滴。

    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营养舱里一直没动静的青年像一尾虾,因为疼痛的刺激,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体。

    砰。

    “博士!仪器爆了!”那人惊恐地瞪大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100分即为SSS级,潜力值超过当前仪器的测量值,这代表着什么,只要是星系的公民,都很清楚。

    当年大规模的地球人走私,帝国最根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解决婚配问题,而是因为当时刚结束一场和虫族的大战,众多战士受到精神攻击,疯癫而亡,而精神力却能解决这个问题。

    精神力就像是一缸水,用完一滴就少一滴。究其一生,B级的精神力治愈师能够治愈一所学校的人,A级能够治愈一座城的人,S级能够治愈一颗星球的人,SS级能治愈十颗星球的人,SSS级能够治愈百颗星球的人。

    星系里这么多年,能当得起SSS级别精神力的可能只有虫皇,然而他的精神力不用来治愈,只用来摧毁,毕竟虫族的目的是进攻。

    当前值75,虽然只有B级,但往后仍有广阔的上升空间。

    这回可真是捡到了宝!

    秦博士可查过林野到帝星的原因,隔壁君主制国家的小王子沉迷吸地球人不可自拔,其父皇却很反感柔弱无能的地球人类,当知道小王子又偷偷通过星际人贩子买地球人,提前派军队把人卖给帝星的人类保护组织。

    不知道那个老皇帝知道真相,会不会哭出来?

    秦博士乐呵呵笑。“马上准备实验,时间加速器保持在二十四小时比五年,每隔一天提取一次画面,记录实验数据之后交给绿台。”

    一位监管电脑的人点点头,又转过头来问:“怎么装了升级的马赛克程序?”正常情况,只需要一重就够了,程序能保证基本隐私不会被录入,而升级的程序比隐私保护还苛刻,别说是亲吻,连拉拉手都可能被屏蔽掉。一般来说,除非有暴露风险,不会有电视台使用。

    工作人员一脸质疑,深深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正经的电视台。

    赵和也咳嗽一声,隐晦道:“那位让人装的。”

    “博士,是要撤了,还是?”

    秦博士想到柏斯那孩子的占有欲,笑道:“算了,也不妨碍什么,留着吧。”

    直到几天后拿到满是马赛克的剧情画面,秦博士才懂得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兰度·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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