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奕一只手支在桌子上,顶着下颚,盯着慕卿看了一回儿,才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慢慢说道
“卿卿,你如今敷衍本宫的态度愈发熟练了。”
慕卿立刻再低头,十分之谦逊的说道
“臣不敢。”
姬奕道
“那你说,刚才本宫说了什么?”
慕卿:……
慕卿立刻低下头,沉默不语,他刚才神游物外,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在琢磨什么东西。
姬奕看着他这一副表情,便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十分之温和的说道
“允你辩驳,说吧,刚才在想什么?”
说什么,说想着一只蚂蚱不成?慕卿心中十分的绝望,他深知姬奕大约是无聊了紧了,因此来拿他开涮,慕卿只好认命,低头认错
“请殿下恕罪,臣方才在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下一句是什么?”
慕卿正读诗经,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说心中留恋在外,因此随口想起来自己早晨才看过的书籍来搪塞。
“你有这么用功?”
慕卿这样的表情,自然是在姬奕的意料之外,啧了一声,说道
“罢了,不问你了,无趣,且去找了行动利索的衣服,准备着明日本宫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姬奕这样说着的时候,手中拿着先前的那张信纸,信纸上印着白牡丹,这是太子殿下专用的信笺,旁人不可仿用,然而无论是从材质,又或者牡丹暗纹之上,仿制却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他看着信纸说道
“明日闻道学宫的学子们骑射秋末测试,本宫带你去瞧瞧我大昭子弟们的马上风采,如何?”
慕卿抬起了头看着姬奕,眼中满是意外,闻道学宫乃是承阳第一学府,旨在为大韶培育更多的人才,只要通过入学测试,无论出身贵贱,皆可入学,学中设六艺学科,自开蒙,小风到大颂,共十级课程,每半年一级,及至学完,也是学富满车了,而这几年的科举考试,前十名十之八九皆出自学宫,自然举国上下都对学宫心向往之。
然而,学宫的规矩也是十分严格,最严苛一条,便是过了二十四岁,便不可入学,学宫学规一百三十六条,重规八条,据说若是违背了规矩,饶是王公大臣家的少爷,也不能够再次进去。
因为这是圣上亲下圣旨建造的学宫,不假手他人,宫中事宜全有专人负责,学宫的老师也是诸位大臣,慕卿在家中的时候,私塾的夫子也说他日后可以前去学宫求学,且不说混出什么名堂,能够开阔眼界,也是小地方的老师不能比拟的。
现下猛地听到太子殿下说起学宫的名字,叫慕卿不由得竟然有些莫名而来的亲切感了。
姬奕瞧着眼前的人蓦然变亮的眼神,便知他必然是对学宫很是敢兴趣,因此翘了翘嘴角,悠悠说道
“带你去长长见识,见你这么心向往之,也不必谢恩了。”
慕卿:……
慕卿立刻从自我的思绪中回神过来,立刻收敛了带着激动的神情,拱手行礼
“谢殿下。”
姬奕噫了一声,笑道
“你这时候倒是听到本宫说什么,想起来谢本宫了,先前出宫,不知道把心都落到哪里去了,明日带你出去最后一次,日后再敢在吾面前出神,吾便将你送到净身房去。”
净身房——!
慕卿立刻打了一个寒颤,飞快的眨了眨眼,十分诚恳表忠心
“臣绝不敢。”
姬奕见威胁有了效果,终于想起来放过他,摆了摆手,说道
“叫徐徐进来,前些日子给你新做了骑射的窄袖衣衫,也该到了,你且去找锦葵穿了过来给本宫瞧瞧。”
说道最后,又是十分兴致盎然的样子,这一刻,又全然忘记了追究慕卿殿前失神的罪责了。
兴起而来,兴去而尽。
关于太子,“一切随心”大概是最恰当的诠释了。
慕卿依言退去,出去了门外,徐徐已经在门外候着,见了慕卿的面色,朝他笑了一下,慕卿也与他无奈一笑,便静静的离去。
制造局的姑姑恰好送了新一批的衣服过来,锦葵替慕卿将衣服取了回来,或许是太子早就和她打了招呼,因此见了慕卿,便催促他换了来看,慕卿在此间最有成就的事情,便是成功说服了太子殿下,日常起居,不必假手他人。
那是银白色的窄袖箭衣,上绣墨色如意云纹,衬的慕卿如一截雪白的竹子一样身形修长,十分贴身。
锦葵便道
“如玉果然长高了,幸好我多报了些尺寸,倒不至于拘束了,明日如玉你若是也上马骑射,可是要羡煞旁人了。”
慕卿立刻摇了摇头,说
“我不会骑马。”
锦葵侧目看着慕卿,沉思了一下,而后不以为意的笑道
“这也不妨事,若殿下兴致来了去骑射,你在一旁站着,这一身衣服衬着你体如修竹,站在一众小厮身旁,也是十分长太子的颜面的。”
慕卿:……
慕卿越发觉得诚恐诚惶了。
尤其在见了姬奕之后,天子殿下十分满意的欣赏了他的姿态,然后说道
“卿卿这一身叫本宫眼前一亮,想必骑马射箭,更加有风采,明日既去了,便也为你准备一副弓箭,叫本宫也瞧瞧到底如何。”
慕卿虽然可以预见自己说不会之后的后果,但是却还是只能够硬着头皮说
“殿下,臣从未骑过马,至于弓箭,只用皮筋系在分叉的树枝上,射中过枝头的麻雀。”
果然,姬奕听了他的辩驳之后,便很是不当回事的说道
“不会便学,这算什么难事吗?”
慕卿:……
怎么不算,当然算,慕卿心中十分之绝望,他只以为来做伴读,大不了跟着学那些繁琐复杂的规矩理解,浩如烟海的书籍经卷,他也能跟下来,却没有想到还要学奔走千里,骑马射箭。
这对于一个能走便不要跑,能坐着便不站着,十分抗拒剧烈运动的人来说,实在是灾难。
秋末的清晨,万事万物之上都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摧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在寒霜之中枯萎的树叶,觉得好像自己一样,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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