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黎澄澈受到什么刺激了, 他“发病”的时候, 是在重看《竟然》。
黎奶奶的生日宴, 往来宾客身份各异,目的不同。有人想贴着黎澄澈拿几个资源——谁不知道黎澄澈跟陆迦林关系好,陆迦林已经为了黎澄澈接了好几个可有可无的站台活动了。
这一波人聚在一起, 自然是要把黎澄澈捧得高高的。黎澄澈唯一的代表作是《竟然》,他们便提议重温一遍。黎澄澈拒绝不了,只好跟着看了一遍。
然后在故事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黎澄澈突然大叫一声,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蜷缩在地上。
他一直念叨着“陆迦林”, 大家只好把黎父黎母和陆迦林通通找来了。黎澄澈被黎母抱在怀里, 却望着陆迦林一直哭。
陆迦林好不容易把黎澄澈安抚下来, 又去找黎潮。
陆大影帝在黎潮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也没细致对待,找了个房间把黎潮放进去。
一出来就看到匆匆赶来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治疗过黎澄澈的那一个,现在已经自己开了事务所做老板了,还能被原封不动地请来,也是黎家面子大。
陆迦林问:“澄澄怎么样了?您能判断出来,是什么刺激了他吗?”
心理医生看了陆迦林一眼,说:“只要跟他被封存起来的记忆有关的东西, 都可能刺激到他。不过这样也好,我之前就说过,人格和记忆是相辅相成的。黎公子因为意外状况失忆, 顺其自然是再好不过,强行压制,可能会给本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
黎母在一旁忧愁道:“那是一段不好的记忆,我们想给澄澄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黎家也真是奇怪,自己儿子失忆之后,竟然完全没想着处理,只想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生活下去。心理医生理解爱子心切,可再怎么说,失忆也是病,有病不治是什么道理?
不过有钱人家的事情,他一个心理医生也不想参与过多。
不过,他对某件事情非常在意,于是四处打量。
陆迦林问:“您在找什么吗?”
心理医生说:“四年前见到的……另一位黎公子呢?”
黎母表情淡下来,问:“您关心他做什么?”
心理医生说:“他现在情况如何?能够跟人正常交流了么?”
想到那个不着调的选秀综艺,陆迦林低低地说:“他选择长袖善舞呢。”
心理医生吃惊道:“啊?你们有另外给他找心理医生吗?”
这个意思是说……黎潮也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障碍,严重到,不找心理医生就无法接触人群的意思?
陆迦林说:“怎么回事?”
心理医生说:“四年前,另一位黎公子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心理创伤。与黎公子不一样,他的主要表现是回避人类,尤其是回避肢体接触。当时我给出的建议有两个,一个是从网络着手,千万不能固步自封,再也不与人类交流;另一个是同信任的人多接触,由那个人带着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重新接触社会。”
“如果没有另外给他找心理医生,那说明他的确接受了我的建议,并且在尽力自救。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这是非常难得的。”心理医生说到这里,发现黎母对此并不感兴趣,只好收了话头。
这番话却让陆迦林思虑良多。
黎潮有心理创伤,当年的知情人都知道这件事情。黎家给黎澄澈和黎潮安排了同一个心理医生,当作是“一碗水端平”的证明。心理医生根据两个人的情况,给予了不同的救治方案。
黎潮的救治方案里包含了陆迦林,黎澄澈的却没有。
黎潮说要跟陆迦林结婚,陆迦林同意了。
所以说,黎潮在L站开直播,其实是为了自救?那么,在陆迦林这个理应帮助黎潮走出低谷的人完全缺席的情况下,黎潮是如何完成另一半自救的?
陆迦林突然回想起黎潮和白晨的两次肢体冲突,然后心一抽一抽地疼。
黎潮根本没有走出来,他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心理医生冲黎母点头,说:“那么,我去看看黎公子的情况。”
心理医生进入到黎澄澈的房间之后,黎母忧心忡忡地对陆迦林说了几句话。陆迦林可有可无地敷衍,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啊!!!”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陆迦林很快判断出,声音来自黎潮的房间,他下意识追过去,然后看见黎潮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了。
黎潮穿着睡衣,第一颗扣子散着,露出小半白皙的胸膛。他光着脚丫,脸色惨白,一看到陆迦林便下意识跑了过来。
陆迦林张开双臂,恰好把人接在怀里。黎潮身材纤细,在惊魂未定之时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怜惜。
陆迦林把黎潮按在怀里,轻轻拍黎潮的背,轻声说:“别怕,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潮伸手抱住陆迦林,然后光脚垫着脚尖踩在陆迦林脚上。他的眼神惊恐地在地面梭巡,似乎担心地上有什么。
黎潮说:“蛇……我在房间里看到了蛇……”
陆迦林就明白了黎潮的动作:他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地上全是蛇,黎潮无处可去,只好竭尽所能地离开地面,让自己更高一些。
黎母不满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陆迦林揽着黎潮纤细的腰肢,对黎母说:“黎潮受到惊吓,稍微激动一些,这很正常。”
黎母说:“我们家房间里怎么会有蛇?他怎么连这种热闹也要凑。”
黎潮害怕地小声对陆迦林说:“有蛇……真的有蛇,我摸到了……”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谁都不能让黎潮感到安全。
听到黎母的话,陆迦林心里不大痛快。黎潮在他怀里,他很清楚黎潮此刻的惊恐是装不出来的。陆迦林说:“我去黎潮房里看看。”
说完陆迦林转身就走,又因为黎潮站在他的脚上,他不便行动,干脆直接把黎潮公主抱起来了。
轻,太轻了。哪怕想要艺人,也不能这么减肥。
陆迦林才走了两步,身后的黎母又说话了。“澄澄还在这里……”
陆迦林顿了两秒,甚至没有转身,说:“有心理医生在,守在外面也没有用。何况,黎潮连心理医生都没有。”
这一刻,他好像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黎家的厚此薄彼。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陆迦林抱着黎潮往房间走,黎潮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越来越紧。
陆迦林脚下一顿,干脆改变方向走向自己的房间,说:“没事,我们换个房间,我们不去那里了。”
陆迦林走进黎家特意为他留的房间,轻轻地把黎潮放在床上。床铺蓬松极了,陆迦林刚把人放下去,被子就塌陷了一块,将黎潮拥在当中。
黎潮还是害怕,双手双手蜷缩在一块儿,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小声说:“有蛇。”
陆迦林说:“这是我的房间,除了我们俩,没有别的。”
黎潮仰头看他,问:“真的没有?”
陆迦林掀开被子,哄黎潮躺进去,说:“不骗你。”
黎潮皱着眉头,用被子完全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旁边是只露出一半的手指头——他害怕极了,所以死死地捏着被子。
陆迦林看了黎潮一会儿,确定暂时安定下来了,才走进浴室洗澡。黎潮这个情况,不适合独自睡……陆迦林顿了一下,多挤了一些沐浴露。
陆迦林洗完之后出去,却发现黎潮站在窗台上,正万分提防地注视着地面。
这是四楼,陆迦林心里一紧,连忙冲上去抱住黎潮。把人按在怀里了,陆迦林还是后怕,忍不住语气加重:“你做什么?摔下去了怎么办?!”
黎潮不停用指甲去挠胳膊,挠出了一道又一道红痕,都快出血了。
陆迦林抓住他的手,说:“你干什么?”
黎潮露出厌恶的神情,说:“黏……蛇从这里爬过了……”
陆迦林再看,发现黎潮浑身上下都是类似的红痕。他皱起眉头,黎潮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陆迦林用掌心揉了揉黎潮的胳膊,说:“别想这么多,我给你擦掉了。”
黎潮哼了一声,狂躁的情绪渐渐平复。陆迦林掌心温热,因为刚刚洗过澡所以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清爽的香气,跟方才浑身上下的黏腻感完全不一样。
现实具有比幻想更强大的力量,当陆迦林的掌心一寸一寸抚过肌肤的时候,那如蛆附骨的阴冷感竟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关心着的感觉。
迟来了四年的安全感。
陆迦林发现这个动作有效果,便慢慢抚过胳膊,脖子,肚皮……再往下就不行了,陆迦林停住了动作,眼眸里闪着危险又隐忍的光。
他喉咙动了动,最终仍旧是重新把黎潮塞回被子里,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黎潮入睡。黎潮还是之前的姿势,不安地看着陆迦林。
陆迦林说:“睡吧,我在你旁边看着。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黎潮说“嗯”,躺了没两分钟却又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又蜷缩成一团了。
陆迦林问:“怎么了?”
黎潮没说话,他躺在床上,背部倒是暂时安全了。可四肢接触到的都是被面,他总觉得他接触不到的被子下,有……
他抖了一下,之后看着陆迦林。
陆迦林读懂了他的害怕和惶恐,陆迦林甚至知道黎潮不敢对自己求助。陆迦林的心又疼了起来。
他们结过婚,本就是应该在一张床上躺着的人。陆迦林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掀开被子爬了进去。他侧躺在黎潮旁边,搂着黎潮的腰,说:“别怕。”
黎潮面朝着陆迦林,整个人都贴了过去,还嫌不够。陆迦林能隔绝黎潮和恐惧,但总有陆迦林隔绝不到的地方,那些地方依旧凉飕飕的。
黎潮说:“我的背……”
现在他的背后是被子,可他总觉得恐惧。
陆迦林完全明白过来黎潮的防范机制了……黎潮需要踏实,只有床板和陆迦林自己能提供这种踏实。
陆迦林深深地呼吸,翻了个身,将黎潮整个人压在身下。他低低地问:“现在好了吗?”
黎潮动也不能动,脑袋在陆迦林肩膀上蹭了蹭,满足地说:“好了。”
陆迦林呼吸一窒,他亲了黎潮一口,说:“是你招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高考生们都应该考完了,祝所有高考生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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