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晋江原创

    看见院中那抹突然出现的白衣身影, 贺雄吓得直接退到了墙上:“你是人是鬼?”

    玉凉蘅回头间, 贺雄眼睛都直了:“美人公子?”

    玉凉蘅默声朝他走去,贺雄一脸局促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两步远时, 一道雪白的剑光乍然闪过, 贺雄脖子一凉,目光一侧, 突然发现自己颈间横了一把通体银色的窄剑。

    “美、美人公子, 你这是何意啊?”贺雄咽了下口水,两腿忍不住开始发抖。

    “你再喊一句美人公子,本君立刻将你杀了。”玉凉蘅冷漠看着他, “这些年死在本君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全堆在一起,足够将你生生活埋。”

    贺雄都快吓尿了:“不不不不叫了。”

    玉凉蘅收了剑, 贺雄还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不料, 下一刻, 玉凉蘅突然用剑柄朝他后背捣了一下, 尔后将其一脚踹进了房中。

    贺雄摔了个脸朝下,爬起来的时候,鼻孔流出了两道血。

    玉凉蘅拂手一挥, 大开的房门便自动关上。

    贺雄以为他要杀人灭口,连忙蜷缩着身子躲到墙角,紧张道:“玉公子, 不知我今日做错了什么,惹到了您,我错了,千万别杀我啊。”

    玉凉蘅冷声道:“杀不杀,还要看你的表现。”

    贺雄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爬到玉凉蘅脚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玉公子请说,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凉蘅手指一勾,屋内那张贵妃椅便到了他身边,他优雅坐好,单手支头,手中不停把玩着草叶剑,做好了随时一剑刺穿贺雄的准备:“不用你赴汤蹈火,只需要回到本君几个问题便可。”

    贺雄眼睛一亮:“您说!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玉凉蘅:“你跟朝黎,当真认识?”

    贺雄一愣,旋即点头飞快道:“认识。”

    玉凉蘅皱眉:“别骗我,不然你想死都死不了。”

    贺雄连忙摇头:“绝无虚言,我真的认识他!”

    屋内烛火照在玉凉蘅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原本便冰冷的轮廓更显凌厉:“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贺雄想了想,哆嗦道:“我们是三年前的春天,在源陵城西的四海酒楼中认识的,就是我今日在街上所说的那家,当时朝黎还在里面做帮工。”

    ……

    这边,朝黎发现玉凉蘅不在,便出门去找,找着找着,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似得,来到一处破庙中。他刚推门而进,看见庙中景象时,头突然炸裂般疼痛,直接痛晕了过去。

    昏迷中,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涌了上来。

    源陵城,四海酒楼。

    酒楼刚开张,店中尚无人打尖,只有一些前来沽酒的散客

    一名身穿红衣,肤色雪白,但手脚却满是伤口的少年正在给客人沽酒,青涩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姑娘的目光刚跟他对上,便旋即撤开,害羞低下了头。

    “姑娘,您的酒,拿好了。”少年轻笑道,声音干净又清冽。

    姑娘刚提酒离开,老板便拿着棍子,气冲冲走了过来,离少年还有一丈远时,便喝道:“朝黎!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赶紧给我滚!”

    朝黎皱眉:“我刚在这里干没几日,老板为何不要我?”

    说着,朝黎下意识朝老板走去,刚迈出两步,老板便连忙后退,并用棍子指着他:“你别过来!阿天阿地,赶紧把他给我轰出去!”

    两名穿着粗布衣的杂工直接应声冲上来,合力把朝黎从店中扔了出去。

    朝黎原本身体就弱,后背砸到地上时,胸口气息猛一翻涌,直接呕了口血。

    意识恍惚间,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突然冒了出来,身后也多了条黑□□尾巴,他慌忙去藏,但他根本藏不住。

    “看!果然是妖物!昨夜我果然没看错!”老板脸色惊慌的冲那两名杂工道,“阿天阿地,快,把厨房剩的黑狗血拿过来!把这妖物给降住!”

    “我不是妖!我是人!”看着两名杂工冲回酒楼,朝黎自知说什么都没用了,从地上爬起来后,捂着耳朵朝长街一头跑去。

    他必须先找个地方,把这该死的耳朵和尾巴收回去才行。

    清晨,路上人虽然不多,但一看见朝黎身后那条尾巴,全部骇然失色,纷纷躲的老远,甚至不断有人惊呼:“妖怪!有妖怪!”

    路人喊的声音越大,朝黎跑的越急,拐弯的时候,一个不妨,撞到了一人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朝黎还要走,却被那人直接抓住了衣服。

    “道歉有什么用,本少爷已经被你撞疼了,光天化日的不长眼啊?嘿——”贺雄捂着被朝黎撞痛的胸口,狐疑道,“这不是我表叔酒楼里的小白脸么,大早上不做活儿,跑这儿作甚?”

    “贺雄,你离他远点儿!”贺雄身旁的公子直接把贺雄拽到了一边,“你看他身后的那是什么?”

    好友一提醒,贺雄才注意到朝黎身后的尾巴,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躲到好友身后,并骂道,“你他妈到底什么玩意儿?”

    好友抖腿往后退:“还用问,这一看就是妖怪!”

    “我不是妖!”朝黎红着眼回怼道。

    贺雄呸了一声:“你都长尾巴了,还不是妖,那你是啥,是神吗?”

    朝黎攥紧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黝黑的眸子突然泛出血光:“我是什么关你何事,滚!”

    “卧槽,还挺凶。”好友吓得一哆嗦,直接拽着贺雄跑了。

    俩人一边跑,一边商量着要去请道士除朝黎。

    等两人跑远,朝黎才从小巷子中出来,他刚来此地不久,这几日都住在四海酒楼的柴房中,现在离开了四海酒楼,真不知能去哪了。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确定四下无人后,无力靠在草垛上,不断暗示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五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是人。

    从五岁开始,到现在,只要情绪一有巨大波动,不论是生气,还是开心,耳朵和尾巴都会露出来。

    但他身上的异常也仅此而已。

    说他是人,他却有尾巴,有不同于正常人的耳朵。

    说他是妖,他却还是人形,且除此之外,没一点妖怪该有的能力,甚至身体还因为长时间吃不饱穿不暖,而变得十分虚弱。

    就连他这突然出现的耳朵和尾巴,也不能收放自如,只能等心情平静之后,让其自动消失。

    他在草垛上躺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耳朵和尾巴才收了回去。

    四海酒楼是回不去了,他得先找个别的去处才行。

    他不敢走大路,因为方才那阵骚乱之后,他不是人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开,此刻若是再出现,指不定会像老鼠一样被人追着打。

    但他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而且一天没吃饭,体力也快不行了。

    因为大旱的缘故,源陵城城西那几处荒园子聚集了大量周遭村落过来的灾民,那里人多眼杂,应该不会有人注意自己,而且那里每天还有朝廷的人专门派米粥,在想好更好的去处之前,自己不至于饿死。

    可想象很好,等真到了那里,发现现实跟想象并非一回事。

    因为每日发派的米粥有限,僧多肉少,荒园的灾民已经开始拒绝新人过来了,甚至给每人发放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编号,没牌子的人,一律不得混入园内。

    不过,就在朝黎觉得没希望的时候,一名小孩儿递给他一只木牌。

    小男孩满手都是泥,脸上脏兮兮的,根本辨不清面容,但还是能看出来,人已经瘦脱相了。

    小男孩一边抠着手,一边小声道:“我阿娘昨天刚病死,牌子他们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你用吧。”

    朝黎冲他低头,诚恳道了句谢,然后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我娘很多年前也病死了,别伤心,慢慢会好的。”

    小男孩苦笑道:“我觉得我应该等不到不伤心的那天了。”

    朝黎不解:“为何?”

    小男孩摇头:“没什么,少说几句话吧,离放粥还有一段时间,节省些力气。”

    朝黎嗯了声,看小男孩只穿了件单衣,随手便脱掉了自己外面的衣服,给他披了上去。

    小男孩扭头看着朝黎:“我不用。”

    朝黎弯眼一笑:“你用。现在还在倒春寒,夜里特别冷,你年纪小,要好好护着。”

    小男孩看着他:“那哥哥你呢?”

    “我身强力壮,比你耐冻。”朝黎温声道。

    小男孩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朝黎知道他不信,反复强调道:“我真的很耐冻!”

    说着,还伸出手臂,做出一个十分有力量的姿势。

    小男孩把他袖子拉下来:“我信你。所以别再撸袖子了,否则真会染风寒。”

    朝黎嗯了声,冲小男孩露出一个灿然的笑脸。

    小男孩静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

    朝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吗?”

    小男孩淡淡道:“当然是。”

    两人沉默靠在一起,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月至当空,不远处的粥棚才出现了骚动。

    小男孩说是要派粥了,于是便带着朝黎过去排起了队。

    粥棚里面,站了一名身量高挑,身着白衣的青年,面容清秀文雅,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但眼底的冷漠却跟他这张脸,以及小心翼翼派粥的行为十分的格格不入。

    朝黎他们排的便是白衣青年这队,因为小男孩说,他这一队盛的粥比较多,而且一碗吃不饱,他会亲自再给你盛一碗。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故而排白衣青年这队的人尤其多。

    但此处安排了官兵看守,后面那些来的晚的,被强行分配去了另外几队。

    “这位公子心真善。”朝黎隔着人群,偷偷看着白衣青年清秀的脸。

    小男孩笑道:“嗯,是个善人,这个粥棚便是他一手经办的,用的是他们家自己的钱和米。只不过……”

    朝黎不解:“只不过什么?”

    小男孩叹气道:“只不过,现在坊间一直在传,说这位孟竹溪公子是灾星,说他便是引起这场干旱天灾的罪魁祸首。”

    朝黎失笑:“好巧,我在我们那儿也是灾星。”

    小男孩看了朝黎一眼,没再往下说。

    队伍很长,排了一柱香,才轮到他们。

    小男孩盛完粥,便拿着两只馒头先回去了。

    轮到朝黎的时候,孟竹溪冷冷望了他好久,半晌才道:“你的碗呢?”

    朝黎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有。”

    孟竹溪从下面给他拿了一只碗,盛好粥之后,又漠然道:“你在哪边安顿?”

    朝黎不知他为何问这个,如实道:“西北角,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棚里。”

    “下一位。”孟竹溪没回应他任何话,直接喊了下一个人。

    朝黎莫名其妙的看了孟竹溪一眼,道了声谢,便端着粥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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