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坏姨妈

    钟老三回家的路上,跟去之前的喜悦不一样,他看起来显得格外心事重重。

    虽然去之前他就有了预感,红糖这件事可能跟媳妇的堂妹有关系,但是没想到,原来这件事还真错不在二嫂,真正有问题的人是田念君。

    钟老三带着一肚子忧愁回了家。

    一进院子,他先到堂屋呆了会,找苏奶奶聊了几句,等散去了身上的寒气,才回到自己屋里。

    这会还没到开饭时间,大家都窝在自己屋子里,也没人看见苏奶奶悄悄给钟老三塞了一把东西。

    刚进门,钟老三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一转头,就看见儿子正守着闺女咧开嘴笑呢。

    自从有了钟盼,钟爱军仿佛就把妹妹的摇篮当做了自己的阵地,只要一有空就得守在摇篮面前。

    钟盼好像也很喜欢自己的哥哥,总是看着他无意识地笑。

    每次钟盼一笑,钟爱军都会格外激动,喊着妈妈妈妈妹妹笑了,乐此不彼。他还小,也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只要妹妹能这样天天笑,自己什么东西都可以给她。

    田松兰见丈夫进来,笑道:“志华,你是不知道,咱们儿子呀,可逗死我了。”

    钟老三还疑惑不解,不知道媳妇在笑儿子什么,正要问,钟爱军就又激动了一次。

    钟老三也不禁笑了,看起来儿子还真会是个好哥哥。

    钟老三走到媳妇床前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把又大又红的红枣,塞给媳妇。

    “这是妈刚刚给我的,快吃,红枣对你身子有好处。”

    田松兰含笑接过,捏起一颗塞进嘴里,“这次坐月子比生爱军那会待遇可好多了,我还真是沾了二嫂的光。”

    “唔,这枣子味道真不错,给你一个。”田松兰抬起手就要喂一个给钟老三。

    “别,我怎么能抢你的口粮,快吃吧。”钟老三摆摆手。

    田松兰看他不要,只得一个个都自己吃了,这红枣是外地来的,不是本地的小枣,肉多核小,女人吃了最好不过了。

    因为看重的二儿媳妇生了福星孙女,又是早产,钟老汉很是出了一回血,给了苏奶奶不少好东西,让孕妇能好好坐个月子,因为苏奶奶据理力争,田松兰也沾光了,至少妯娌俩明面上看起来有一样的待遇,私下如何就不知道了。但是光明面上的待遇,已经比张玉莲生大孙子的时候都好上不少了,毕竟那时候正是灾年,就算想找点好吃的都难,能吃饱饭不饿死人就不错了。

    钟老三想到这里,就算极力安慰自己,还是不免心里抑郁。

    不过他向来是一个乐观的人,既然家里不给路,他就自己凿开一条通天大道来。

    钟老三抛开烦心事不去想,弯下腰逗起了女儿。

    钟盼刚吃过一次奶,这时候的小婴儿都像小猪崽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眼看着女儿吃饱了,闭上眼睛就要睡,钟老三一把把女儿从摇篮里抱起。

    “乖盼盼,想不想爸爸?”

    钟盼呀呀了两声,像是在怪爸爸打扰自己睡觉了。

    钟爱军看爸爸抱走了自己守了好久的妹妹,垫着脚伸长了手就要去摸,都被钟老三挡开了。

    钟爱军无奈,谁让爸爸人高马大呢,只好冲着他做鬼脸,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以后长大了一定也要像爸爸一样抱着妹妹不让爸爸看。

    钟老三抱着女儿坐到了床上,出去了一天回到家,可以抱着软软香香的闺女,钟老三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泡在了糖水里一样甜滋滋。

    见他坐下了,钟爱军也终于有了位置看妹妹,过来扭股糖似的贴着钟老三坐下。

    “兰兰,红糖那事...”钟老三想起了之前在田家发生的事情,觉得有必要给自家媳妇提个醒,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田念君是媳妇的亲堂妹。

    哪知道,田松兰看了他一眼,“不用说了,我大概知道是谁。”

    “二嫂跟爹都要面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敢贪了我娘家给的红糖,肯定是有谁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的借口,这个人,除了我堂妹还能是谁。”

    钟老三赞叹地看着媳妇,“兰兰,你可真聪明,你这脑子不去读大学真是可惜了。”

    田松兰有点落寞,谁不想读大学呢,可是他们家的身份,能顺利读完初中就不错了,她连高中都不敢去,深怕被人发现身份连累父母。

    钟老三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抱着闺女,一只手拉着闺女的小手作舞拳状,“盼盼,你姨妈坏坏,跟爸爸一起打坏姨妈,给你妈妈出气!”

    钟盼突然兴奋地呀了好大一声,钟老三只当女儿配合自己,彩衣娱亲了一番,才把田松兰又逗笑了。

    钟老三想起中午吃饭时候的事,又说,“老二家要跟我们一起分出去呢。”

    田松兰一愣,问道,“怎么把二哥家也分出去了,爹不是最疼二哥吗?”

    钟老三宠溺地笑了,望着自己媳妇,“兰兰你呀,虽然聪明,但是在人情世故上,还是不够通透。咱爹生平最看重两样东西,一个是钟家的名声,一个就是钟家在大队里的权势地位。”

    “爹最疼的是二哥?不,他最看重的只有他自己。”钟老三眼里有不屑,也有看清一切的疼痛。

    “爹把工作分给二哥,不过是因为二哥性子比老大憨直,没几个心眼,就算有了工作,也在爹的掌控之中。不然这工作要是给了心眼多的大哥,他保准不会乖乖地交这么多钱给公中,没准翅膀硬了就会飞走。”

    钟老三又带着点落寞,“说起来,我们家三个儿子,大哥倒是最像爹的一个,心眼多,看重名声,还好权势。爹嘴上说是最疼二哥,其实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大房。就剩下一个我,是嘴上不疼心里也不爱,还连累你们跟我吃苦。”

    田松兰一想还真是丈夫说的这样,自己嫁来钟家的时间也不短了,两个大伯的性格还是有点了解的,比起心眼多的老大来,老二可憨直愚孝多了,也更好糊弄。

    “志军,我还有点私房钱,要是分了家,我们就搬出去住吧。”

    钟老三听了心里更愧疚了。

    媳妇自从嫁给了自己,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自己本来在家里就不受爹待见,妈是后妈,不能光明正大给自己什么好处,毕竟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看着呢,传出去就得让人戳妈的脊梁骨。

    自己要结婚的时候,爹还说什么长幼有序,弟弟不能越过哥哥,所以弟弟的彩礼没有哥哥多是常事,明目张胆地薄待自己。要不是妈跟舅舅私下给自己补贴了点,可真是丈母娘家里都没脸进了。

    等媳妇生了孩子,连孩子的待遇都比不上两个大房的孙子。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爹亲生的了。难道自己娘是带着自己嫁给爹的?不然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兰兰,没事,分家的事,我心里过了好几遍了。你放心,我呀,肯定让你跟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志军,我相信你。”

    钟老三感觉心里一片熨烫,抱着女儿,握着媳妇的手。

    外面寒风刺骨,屋里一家人的心紧紧靠在一起。

    正在夫妻俩一片温情的时候,钟盼突然哭了起来。随之而来的,钟老三感觉到了一片潮意。

    有过带儿子经验的他,哭笑不得,闺女这是尿在自己身上了。

    田松兰也发现女儿尿了,从身边竹箩里拿出一块新的尿布,递给钟老三。

    “快给盼盼换上,你自己也快换件衣服,换下来的...”

    “我洗我洗。”

    田松兰好笑地瞥他一眼,“当然是你洗,难不成天天等着让妈帮我们洗。”

    “这些尿布还是妈送来的呢,还有几件小衣服,也不知道妈能瞒着公公抽时间做出这些东西花了多少时间。”

    “兰兰,我想...”

    “志华,你不用说,我知道,”田松兰打断了自己丈夫没有说完的话,“你想妈跟着我们一起分家,对不对?”

    钟老三呆住了,“你怎么这都知道啊?”

    田松兰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怎么,我是恶媳妇呀。你昨天晚上大半夜不睡觉一直翻身,都把我吵醒了。分家是咱们俩早就想的事情,不就是怕到时候我们分家出去了,妈自己在钟家受委屈才不好轻举妄动么。那你还能烦心什么,不就是为了想把妈一起带走。志华,我支持你,妈要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走!”

    钟老三眼里露出一丝感动,面上却一副郑重其事地样子,“媳妇,我有个提议。您如此明察秋毫,我看可以当个警察,任何罪犯都逃脱不了您的法眼啊!”

    田松兰被他逗得笑个不停,“别贫嘴了,还不快把女儿给我,出去洗尿布去,笑得我伤口都疼了。”

    钟老三听到影响自己媳妇伤口了,也不敢再皮了,把女儿递给媳妇抱着,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的棉衫换上,又把脏衣服都放盆里,抱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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