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三为自己的这些所谓家人而感到分外寒心,但他却不想让自己媳妇跟着难受。
他拿了一个大盆,把鸡汤盛出来倒进去,又用筷子慢慢把骨架上剩余的肉夹了下来,放在一个单独的碗里。
骨头呢,钟老三则一根根拆了自己啃干净。
这样收拾完一整只鸡,全部的肉凑在一起,虽然肉不多还稀碎,也凑了不浅的一碗。
钟老三又拿出两个碗,跟装肉的碗一起叠放好,小心翼翼地捧着肉和汤回了屋。
虽然肉少了点,可是这野鸡味道的确好,正好给媳妇补身子,儿子也馋肉了,容不得一丁点浪费。
钟爱军看见爸爸进来了,忙兴奋地上去要帮忙。
钟老三把肉分开在两个碗里,又倒上热汤,一人一碗,分别递给媳妇儿子。
“你们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我刚刚在灶房吃过了。”
钟爱军眼里全是肉,馋得都快流口水了,也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吃,还不忘问一句,“爸爸,妹妹能吃肉吗?”
钟老三欣慰于儿子如此友爱手足,摸摸他的头,“妹妹还不能吃,乖,快吃吧。”
钟爱军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田松兰却没接过碗。
钟老三本来就心虚,“兰兰,你怎么不吃,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田松兰审视地上下打量丈夫,眼神飘忽,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再细想丈夫平时根本不是事先吃独食的人,这事肯定有问题。
钟老三跟田松兰结婚好几年,也没瞒过她什么事情,才被媳妇盯着看了没一会功夫,就撑不住了,他只好告饶。
“田大侦探,我可是怕了你了,你赶紧先吃了吧,吃完我就告诉你。”
田松兰知道,自己就算一直不吃,丈夫也不会开口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只好吃了起来。
野鸡本来滋味就好,又精心炖了好几个小时,虽然现在已经没刚出锅时那么烫了,味道还是很鲜美。
没一会功夫,田松兰就吃完了。
钟爱军早早就吃饱喝足被钟老三哄睡了。
田松兰双手抱着胸,等着男人跟自己交代。
钟老三也拿媳妇没办法了,坐下叹了口气。
“唉,咱们分出去就好了。”
“刚刚我到灶房,他们就给咱们留下个鸡头鸡骨架子,这点肉,还是我从骨头上撕下来的。这鸡还是我拿回来的,他们就这么...”钟老三说不下去了,手捂住了眼睛,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快要抑制不住的泪水。
田松兰也沉默了。
良久,她抱住自己的丈夫。
“志华,等分家那天,我们再炖一只鸡,一家子美美地吃一顿,谁都不分,好不好?”
“好。”
钟老三带着颤音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钟老三才缓过来。
他把摇篮移到床边,方便自己晚上照看闺女,就准备睡觉了。
睡前,钟老三看着媳妇,还是有点生气。
“你说这个侄女,还说是福星呢,福星还抢我们肉吃,有本事他们自己抓野鸡回来啊。要不让福星保佑天上掉野鸡下来,不然下次我再抓到野鸡,我可不承认是沾他们的光。”
田松兰看着丈夫忿忿不平的样子,只感觉他又变成了刚认识时候的那个毛头小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睡吧你,下次我们偷偷吃了,不分给他们。”田松兰哄道。
钟老三还没有解气,又恨恨地说:“哼,吃了我的肉,诅咒他们全部吃坏肚子。”
钟盼这时候突然挥着小拳头呀呀了一声。
钟老三听见自己闺女的动静,本就没剩下两分的气,这下也全消了。
“还是闺女疼我,你看,盼盼都要替我出气呢。”
田松兰对自家这个大孩子也是无语了,“好好好,盼盼最疼你,这下可以睡了吧。”
两人又甜言蜜语了一会,这才一起睡下。
然而,今晚的钟家,注定不能平静。
还不到半夜,钟家几个房间就接连亮起了灯。
从钟老汉开始,到钟老大家的三个孩子,家里人都不对劲了,个个跑起了茅房。
这时候的茅房,一般都是单独建在院子里的,粪肥是很宝贵的资源,很多人为了攒肥,再急也得回家上厕所。
钟家的茅房是前几年刚新建的,有三个坑位,本来以为已经够一家子老小用了。
可当时建茅房的时候,钟老汉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全家一起抢茅房的一天。
苏奶奶本来是没事的,可钟老汉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茅房,她也只得起床帮忙了,看钟家人一个个白着脸虚弱的样子,苏奶奶进了灶房打算烧点热水给大家喝。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钟家人拉肚子越来越频繁,茅房也真的不够用了。
实在没办法,张玉莲只能在自己房里和几个孩子用上了痰盂,王慧还在坐月子,早早就在房里用痰盂解决了。
只是他们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后半夜,连痰盂都不够用了,钟爱国几个小孩子只能在后院随便找个角落随地解决,一时间后院满是一片臭气。
这时候,苏奶奶也烧好热水了,又拿了些温水混合,端给他们喝。
温度适中的热水喝下去,大家都感觉肚子好受了不少。一直被腹泻困扰到无力思考的钟家人这时候终于有精力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而再傻的人这时候也该明白过来是炖鸡出问题了,因为看晚上的情况,吃鸡吃得越多的人这会拉得越是厉害,特别是钟爱国和钟爱党,两个孙子在钟家得宠,大人都照顾一点,晚上就属他们两吃得最多,这会已经快要拉虚脱了,走路都得扶着墙。
钟老大又忍着烫喝下去一整杯热水,滚烫的热水下肚,腹中的疼痛仿佛也减轻了几分。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慢慢揉着肚子走出堂屋,这才发现钟老三一房的屋子根本没亮过灯,可见今晚全家都腹泻,他们家却根本没出事。
他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到了好多种可能,这时候却没说出来。
苏奶奶是因为晚上早早就睡了,根本没吃鸡才没事,可钟老三家呢?他们吃鸡了吗?是因为也没吃鸡才没事?还是吃了鸡也没事?
心里有了疑问,钟老大又忍着疼走到灶房门口,朝里一望,灶上干干净净,没有鸡的影子。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钟老大走到钟老三屋前,过去敲门。
要换了平时,他的敲门声可不会这样柔弱地像个女人,可是腹泻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可实在没有力气砸门了。
今晚钟老三一家仿佛睡得特别好,钟老大敲门了好一会,都没人醒。
第一个醒来的,是钟盼。
钟盼呀呀了几声,仿佛是觉得外面的敲门声打扰了她的睡眠,不满意地嘟起了小嘴,哭了起来。
“哇哇哇...”
“怎么了怎么了,盼盼不哭,爸爸给你换尿布。”
这熟悉的哭声钟老三都已经有生理反应了,听见就立刻从睡眠中醒来。
只见他还眯着眼睛,伸手就要去抱女儿换尿布,伸手一摸,咦,没潮呀。
而这时候门外的钟老大愈发不耐烦了,敲门声逐渐加重。
钟老三这才清醒过来,眯着眼睛问是谁。
钟老大虚弱地说:“老三,你快起来,家里人全拉肚子了,可能是晚上吃鸡吃坏肚子了,你快出来看看。”
到了这时候,钟老大还不忘言语中试探一下钟老三,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声音太小,媚眼全抛瞎子身上了。
钟老三只听外头一阵蚊子一样的叫声,声音说是像钟老大吧,听起来跟他的声音又不怎么像。
但他还是起来开了门。
一开门,钟老三疑惑地看着钟老大。也不能怪他奇怪,实在是钟老大现在的样子,嘴唇发白,脸色也不好看,脸上还有汗珠滴落,不知道的,还以为钟老大是个正在生产的孕妇。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钟老大只得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钟老三可傻眼了,怎么全家都拉肚子了自己家没事呢。
他想到睡觉前的随口说的气话。
自己不会真的这么灵吧?难道自己变成乌鸦嘴了?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呢。
钟老三这会顾不上想这么多了,回屋把衣服穿好。
田松兰这时候也醒了,钟老三简单把事情交代清楚,让媳妇照顾两个孩子,就出门了。
钟老三一出门,才感觉到了钟老大口中的惨样到底有多惨,因为后院的臭气这时候都漫到前院来了。
钟老三连忙捂住鼻子,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臭啊。”
碰巧被刚从茅房出来的钟老汉听见,他气得瞪了钟老三一眼。
钟老汉也奇怪自己媳妇怎么没事,难道是因为媳妇根本没吃鸡?还有老三一家,看样子也没事。可老三一家子不可能有机会做手脚啊?
钟老汉百思不得其解。
家里最惨的是老二媳妇了,晚上她吃的还不少,这会她坐月子还不能出来,只能在屋里面解决,现在老二屋里也全是臭气,钟宝儿都熏哭了。
钟老汉再不喜欢钟老三,这会也只能虚弱地让钟老三赶紧去找村里的大夫。
钟老三知道这事不能拖,连忙戴上帽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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