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后半生看见炸鸡就想吐的悲惨命运，黎烟没有再继续装睡，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借着伸懒腰的姿势偷偷摸摸把手伸到茶几下面。
她记得她把上次新买的墨镜放这里了……
两个正在说话的男人听到动静，忽然安静下来，一起回头看向沙发上的女人。
蒋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姐？你醒了么？”
黎烟不答话，依然把后背对着两人，脸朝内，手在茶几下摸啊摸。
邵亦东注意到她这小动作，不禁好奇。
掏鸡窝呢么？
他放轻了步子，走上前，微微低头往茶几桌下面看了一眼，眼中浮现出笑意，然后俯身，将那副她怎么摸也摸不到的墨镜往她手边推了一下。
黎烟终于成功得到装备，将那副墨镜往脸上一扣，巴掌大的脸瞬间被遮住了一半，这才慢慢转过身，从沙发上坐起来。
“早安。”她冲两个男人微笑点头，在地上找了找，只找到了一只高跟鞋，便穿在脚上站起来，另一只赤足脚跟翘起，脚尖点地，保持和高跟鞋一样的高度，然后步子稳稳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关门落锁。
蒋楠看着黎烟这一气呵成的起床排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邵亦东干笑两声：“我姐这偶像包袱，好像，还挺重的哈。”
偶像包袱重？
邵亦东略微回忆，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两罐啤酒下肚，那女人就开始用高跟鞋当话筒，有了上一次惨痛的打脸教训，邵亦东这回没能让她近身，她便一个人走到屋角，对着墙壁深情款款唱起忧伤的情歌。
她还逼着他一起看一部叫《财神驾到》的八零年香港喜剧。电影的女主角是黎楚君，邵亦东看到黎楚君从屏幕里出现的时候，完全是吓了一跳。
不得不说，黎烟和黎楚君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似的，如果邵亦东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几乎要相信轮回转世的传说了。
黎烟看电影的时候还算安静，全程都很认真，可是等到影片结束后，她忽然张开双臂抱住电视，将脸贴在电视屏幕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太惨了，拍完这个就死了，便宜了黑心老板，不用结算尾款……”
邵亦东真心觉得，看黎烟比看电影有意思。
“是啊，她偶像包袱是很重。”邵亦东低头，唇角微扬。
蒋楠抽了抽鼻子，在邵亦东身上嗅来嗅去。
邵亦东：“你干嘛！”
蒋楠：“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邵亦东：“滚。”
蒋楠：“卧槽你被我姐迷住了！”
邵亦东懒得跟蒋楠废话，去另一个房间里找衣服穿。
蒋楠却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喂，我警告你啊，你这么个有厌女症的变态，还是离我姐远点……”
邵亦东直接锁门，将蒋楠隔绝在外。
这间公寓一共是两间房，除了黎烟住的那间带有洗手间的主卧，还有一个小房间，以前当作书房用，现在用来放他的东西。
邵亦东到壁柜里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无意中瞥见书桌上有几页写满字的纸。
*
三人找了间公寓附近的港式茶餐厅吃早饭，蒋楠对黎烟无比殷勤，鞍前马后伺候着，比大内总管还贴心。
“姐，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呗。”见吃得差不多了，蒋楠试探地开口。
“嗯？什么事？”
蒋楠拿出手机，打开抖音APP，“这个软件你最近也玩得挺熟悉了吧？”
黎烟用餐巾擦了嘴，正襟危坐，看着蒋楠的手机，认真倾听。
蒋楠点开自己的“关注”给黎烟看了几个粉丝几百万的抖音大号，“呐，你看哈……这几个人都是抖音的签约视频创作者，每个月不仅有保底薪水，还能有广告合作，赚得很多！你再看看我拍的你的视频点赞数……”
蒋楠说着又点开自己的主页，将黎烟那个在喷泉池边的视频调出来，此时视频的点赞量已经破一百五十万了。
“你看你这个视频，大家都很喜欢你呢，这么简简单单一条视频，就有这么高的点赞……姐，你就没想到什么嘛？”蒋楠循循善诱。
黎烟眨眨眼，“什么？”
“你也可以签约抖音啊！你签约一定会比这些人火！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工作么！”
黎烟：“哦哦……这个真的能赚钱么？”
接下来蒋楠就给黎烟解释了详细的抖音商业运作模式，黎烟听得很专注，时不时还会问几个问题，让蒋楠说得更起劲儿了。
邵亦东在旁边看着黎烟，要笑不笑的，就跟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
他之前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几张纸，正是黎烟记录的关于抖音的一些信息，能看得出来，她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这女人早就对这行门道有意，却在这里吊着小傻子给她讲得眉飞色舞。她状似无意中问到的问题，也恰好是她所搜集的信息盲点。
真缺德啊……
邵亦东怀着十万分的好心，给蒋楠倒了一杯迷迭香泡的茶。
“来，提神补脑。”
蒋楠正说在兴头上呢，哪有功夫理会邵亦东。
倒是黎烟向邵亦东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被看穿，心里咯噔一下。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含着笑，却和高兴沾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逗闷子的感觉。
她是闷子吗？！
黎烟心里反复盘算，究竟又被他找到哪处漏洞，猛地意识到什么，眼睛盯在邵亦东今天新换的那身衣服上。
他去过书房，看到桌上的东西了……
黎烟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在对方灼灼目光注视下，脸颊一点点浮上红晕。
邵亦东显然没有揭穿她的打算，撑着脑袋一边品茶，一边品戏。
终于，蒋楠说完了，充满期待的看向黎烟，“姐，签约吧！我也可以陪你一起签约呀！”
黎烟轻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摇摇头，“不行呀。”
蒋楠受到一万点暴击，“为什么呀！”
黎烟：“因为我还没有身份呀。”
蒋楠：“……”
所以身份才是大问题啊！
蒋楠愁眉苦脸地走了，邵亦东今天也要去见一趟自家老爷子，临别前，忽然凑近黎烟身边，压低声说了句：“总是这么不老实。”
黎烟觉得被邵亦东凑近低语的耳朵热热的，她何曾吃过这样的闷亏，在邵亦东上车之前，忽然叫住他，“喂！”
邵亦东一手扶着车门，转身看黎烟，挑挑眉，似乎在问她还有何贵干。
黎烟走过去，也同样压低声说了句：“以后心情不好，不要喝酒，更不要酒驾，很危险哦。”
邵亦东：“……”
邵亦东身体微僵，待回过神，才发现黎烟已经走远，只留给她一个报复得逞的得意背影。
他以为他昨晚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即便是那几个陪他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也没有察觉出他情绪的任何异样。
所以昨天她主动陪他喝酒，还一定要拉着他看那些老掉牙的喜剧片，是为了……安慰他？
邵亦东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打开了最新下载在自己手机里的抖音APP，用自己的手机号登录。
在点击“发送动态密码”按钮时，邵亦东想到那晚的短信轰炸，又忍不住笑。
一个抖音号支持同时多个设备登录，所以他的登录并不影响黎烟那边的使用。
点开个人主页，个人作品只有一个，就是他今早上传的那个黎烟睡觉的视频。
才过去两个多小时，此时的视频点赞量又突破十万，留言三千多条。
邵亦东点开评论区，只见最上面的一条留言写道：【我爷爷说他认识你，你是她初恋。】
写的什么鬼……
他往下拉，只见另一条高点赞量的评论写道：【网速不好，四十年以后我才看到这条视频，你容颜未变，可我已经把你丢失，再也找不到你。】
邵亦东：“……”
还有更肉麻的——
【你让一个已经清空了记忆的人再次肝肠寸断！二十五年了，看到你的样子，我的心还是那么痛。】
邵亦东：“……”
原谅绝世现充邵大公子，实在是受不了键盘侠们的说话风格，他生生把自己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要删掉这条视频，然而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按下确认删除的按钮。
不知如何解释，女人独自睡在沙发上，眼妆微晕，唇红半落，那样子莫名让人心疼。
即便他知道，这是个和柔弱可怜沾不上半毛钱关系的人。
都怪那一双眼睛，闭上的时候，看起来太哀伤。
*
几天之后，黎烟再次被叫到警局。
邱一白就像一只盯准了猎物的秃鹫，只要怀疑到黎烟头上了，就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他也着实下了大本钱，全城发布寻人启事，甚至联络了两家本地电视台，发布了游乐场走失女孩信息。
然而，都快过去一个礼拜了，却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你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黎烟在审问室里面对连番轰炸，还是一问三不知，生生把缉毒大队长气得吐出三升血。
邵亦东抱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出现在审讯室门口时，邱一白正和黎烟隔着一张桌，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
那场面，有点像熬鹰。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熬谁。
邵亦东敲了敲门。
邱一白透过门窗看到邵亦东，脸色一沉。
“说了多少回了，别再搞特殊关系混进来，下次办你个妨碍公务罪你信不信？”
邵亦东冷笑，“邱队，可不是我要搞关系，你一个缉毒大队长，怎么总是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邱一白骂道：“你知道个屁，阮嘉怡他们那伙人牵扯的链条太大，任何与这个案子有关的可疑人都不能放过。”
“至于么，你不就是欺负人家小姑娘记不住事儿么，一遍一遍的，没完了？”邵亦东也黑了脸，将那档案袋往邱一白怀里一塞。
“这是什么？”邱一白皱眉，“长本事了，你这是打算行`贿了？”
“美得你。”邵亦东低骂一句，“自己打开看看吧。”
邱一白狐疑地看了邵亦东一眼，然后打开档案袋，看到里面的东西，怔了一下。
邵亦东好整以暇。
邱一白严肃起来，语气也很严厉，“邵亦东，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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