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爱而不得

    月乔白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令她的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月乔白怔怔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水盏,以及端着水盏的那只手的衣袖上。

    “……”

    “怎么不喝了?”

    身后的人轻声的说着话,声音万分熟悉。月乔白看见他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了一旁。

    来回间,落在眼前的衣袖看得出是顶级的玉白雪绸,然那上面有斑驳的血迹转瞬即逝。

    强制性的被身后的人双手揽在了怀里,落在外边的雪颈传来阵阵温热的吐息。月乔白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开口。

    反而是身后的人轻笑一身,道:“殿下可是全然醒了?”

    月乔白浑身一颤,动了动身子,道:“你放开。”

    “不行,”身后的人喃喃道,语气慵懒而颓废,“得再抱一会,臣才安心。”

    本该死在孤山的人,却亲身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无声无息,避开了宫廷的禁军,以及她身边的暗卫。

    月乔白毛骨悚然,却也咬牙切齿,“孟韫!”

    “殿下轻点声,”身后人有着宽厚结实的臂膀,高大的身形之下,显得怀里的女子格外娇小。

    月乔白不知道孟韫原本冷厉的眉眼已经不自觉的柔和了不少,然而说话间,却依然带着不可忽视的煞气。

    他低声道:“外头的人都睡着了,殿下可别坏了他们的美梦。”

    月乔白挣扎着,却还是被抱得动弹不得。她想问他究竟想怎么样,到了嘴边却是冷笑了一声,“你竟活着回来了?”

    月乔白道:“骁军呢,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问是这样问,但月乔白心里明白。刺杀一事,不成功便成仁,孟韫能活着到这里见她,那骁军必然也是九死一生。

    看不见孟韫的脸,却感觉到他将半湿的头颅埋在了自己颈脖里,先是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气息,紧接着又闷笑出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月乔白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宁愿孟韫给她一个痛快,也不想他露出这副阴阳怪气且嗔痴的模样。

    “就差一点,只一点。臣就回不来了。”正寻思着,却听见孟韫缓缓开口说着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生死一线之时,臣就想着,臣爱而不得这般久,心心念念的人分明就在眼前。若是我能在紧着且跟着逼一逼,兴许早就有了结果。可现在,满腔情意无所托付,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必当死不瞑目。”

    在印象中,孟韫的声线向来柔和温润,语气也平淡无波。只有今时今日,耳边的这一段话,月乔白却听出了几分刻意的亲昵,像是怀着滔天的恨意,却又被什么东西给束缚。

    “满腔的情意,孟大人这是在自欺欺人吗?”月乔白轻声的笑了笑,极力平复着心中的不甘。

    时光在这一瞬间静止。感觉到揽在身前的双手有明显的松动,月乔白连忙挣脱开来,她灵活的身子在床沿边饶了大半,三两下便赤足跳在了地上。

    裹着单薄的衣衫,月乔白对着外头喊了几声,都不见有半点回应。心想说什么睡着了,怕是都将人打晕幽禁了吧。

    夜深人静,然而月色正好。寝宫里常年挂着的两处烛光灯,使得夜里不至于那般浓墨暗淡。

    身后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月乔白才恍觉有些不对劲,她转过身去看向坐在床上的孟韫。

    却见他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只是人已经往后靠在了床沿。前一刻紧抱着月乔白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两侧。他面目惨白,眉头皱起,双目紧密。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只一点不难发现,孟韫是先将自己浑身收拾好了,换了干净的衣物,才进她的寝殿的。

    因为他现下穿着的,是熟悉的苏绣月华白玉锦,墨色的长发做了个简单的髻,便全然随意松散的摆在脑后。孟韫周身气质冷然,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暗喻着他必定受了重伤,除此之外,就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刚刚还在说话,现在就这般模样。月乔白有些犹豫的走上前,想了想,又抓了个尖锐的发钗握在手里。

    “殿下想亲手杀了我吗?”

    冷不丁的,孟韫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中响起,“当初流落孤山上,臣一只脚入了鬼门关,也是殿下亲手将我拉回来的。”

    月乔白脚步一顿,“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也别整那些虚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都舒心。”

    话音刚落,孟韫却猛地咳嗽了起来,他的动作越大,空气中血液的腥味就越是浓重。

    月乔白不禁道:“你伤的很重?”

    如果不重的话,也不会突然闭目昏迷,又被轻微的声响惊醒。这倒也好,他受了重伤,便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了。月乔白心下松了一口气。

    孟韫身体靠着床一动不动,面上却露出苦涩,“多方江湖组织,顶级的杀手,绝妙的计策,层出不穷,环环相扣。没能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过奖了。”月乔白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孟韫道:“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怀疑。毕竟在臣看来,公主殿下一直是最温柔不过的人,只在卢挚临一事上有过强硬的态度。臣自认为从未与殿下有过不和,殿下又为何会要臣的命呢?”

    “……”

    月乔白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是在梦里面看见你有不臣之举,所以想先发制人吧。

    孟韫说了这么一段话,精神气似乎上来了许多。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月乔白,目光在她的光裸的脚下停留了许久。

    孟韫说道:“不过后来,臣又想明白了。殿下想要臣的命,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

    蛊惑?月乔白一时心情复杂,她晦涩的目光看过去:“所以你白日里,才令顾霆军前来约我孤山一见,想引诱所谓的“他人”出现?”

    “不错。”孟韫说着话,也起了身。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月乔白的床榻,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天冷,地上也还凉着,公主回床上去吧。”

    就算现在气氛微妙,月乔白也不得不赞他一句有眼力见。

    月乔白上了榻,将被褥裹在了身上。就听见孟韫又娓娓道:“直到孤山上,骁将领的这一计玉石俱焚,臣才彻底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的主意。”

    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样子,并不是那么的好看:“原来,长公主殿下的才智与魄力并不输于世间男子,对敌对己都极狠。只是臣不明白。”

    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锁定在月乔白的脸上,“孟韫对您一片真心,殿下为何偏要置我于死地。”

    月乔白皱着眉,半响才道:“你出身寒门,却惯会揣摩人心。就连我父皇,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权臣当道,我父皇都自顾不暇。你不声不响的就掌握了两处军机要害,连上任相爷都暗地里成了你的肱骨,如若不是及时将你调去江安崖,此次宫变,我月氏还能守得住皇朝吗?”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孟大人还要来问我为何要杀你?”

    月乔白越说越有底气,虽然梦境和现实有些许出入。孟韫这一号反派人物也没有向梦境当中那样,和卢挚临勾结,没有造反,没有逼宫。

    但是现下的种种一切都表明。他孟韫,藏拙,是有的。不臣之心,也是有的。

    月乔白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孟韫看上去却并不想与她争执。不仅如此,月乔白看着,竟然还觉得孟韫脸上的表情,似乎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半响,孟韫才缓缓开口,问:“江安崖之事,也是殿下一手策划的?”

    月乔白眉头一动,并不言语。

    孟韫当她是默认,“殿下原来从未信过我。”

    他径自苦笑了一会,完了又开始咳嗽出声。月乔白看见他袖面上血迹更甚,肩上的白色也被渗了一丝红绯。猜测着,孟韫应该是受了肩伤。

    “孟韫初入京城,乃一介白衣。候考之时,有幸遇见微服私访的先皇。先皇目光如炬,得知微臣年少父母双亡,无亲朋无好友,家族单薄独身一人,必定无牵无挂,便起了培养的兴致。”

    孟韫坐在一旁的桌前,倒了一杯已经冷了茶水端在手里,说着前程往事像是陷入了回忆,时不时地不自觉的喝了一口。

    月乔白欲言又止,想说孟韫手上拿着的茶杯,是自己刚刚用过的。

    但是慢慢的,她又沉浸在孟韫的话语中。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