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这时候还是想着安抚他,怕他害怕。
谢一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脖子上滴的液体难道会是霍珩的口水吗
不是。
察觉到车身翻了几个转转之后那些人并没有再撞,谢一唯从霍珩的怀里奋力的爬出来。
一抬头,他就看见霍珩满脸的血。
就像个血人一样。
身上穿的是黑衣服,因为颜色的原因,谢一唯一时半会儿不能看清霍珩身上有没有其他大出血的地方。
而且霍珩把眼睛闭着,睫毛上都有沾着血的。
“霍珩”几乎一开口谢一唯就止不住想哭，眼泪混着汗水和其他脏东西流下来，他也不敢乱碰“你怎么样，你哪里疼啊,你别怕，我马上、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因为一路飙车，他们这里早就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了，谢一唯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更不知道身上的电话有没有因为翻车而甩出去。
他吸吸鼻子，心里怕得要命,他怕自己死，更怕霍珩死。
现在霍珩是男主的事他全然忘记了，霍珩是个人啊,是人都会疼的,生命有些时候就是很脆弱的。
手止不住的发抖,他身上也疼得厉害，但他却无暇顾及。
他必须淡定,不能自乱阵脚。
摸了摸身上并没有手机，可能真的是翻车的时候被甩出去了，难道老天爷对他们真的这么残忍
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有良心的。
谢一唯在座位的夹缝中找到了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开机，还能打电话。
他赶紧打了120。
因为说不清楚位置，开定位看了一会儿才报出一个地名。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霍珩还没醒，但血却越来越多，谢一唯不知道他那里受伤了，他心里头没谱，这种时候哭是没有用的，但眼泪就是忍不住。
他用袖子轻轻擦着霍珩的脸“霍珩你别死啊你、你把眼睛睁开”
他不想霍珩死，真就到了这种地步，以前霍珩做的那些混账事儿都没关系了，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都到了那种危机关头霍珩都还是想着过来抱他，怕他受伤，谢一唯心里又愧疚又伤心，要是霍珩就这么死了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他会内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的。
不知道车会不会爆炸，谢一唯想的是先把霍珩给挪出去。
但他们这里好像被卡住了，车门变形朝里面挤，谢一唯活动的空间也没什么。
他好无助，不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来，来的时候霍珩还能又气吗
他一边抽泣一边试着摸了一下霍珩的大动脉，还好，还跳着。
“我、我还米有吃到火锅，成绩也没出来，你说过会给我奖励的”谢一唯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你就这么死了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说到最后简直泣不成声，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就这么趴在霍珩身上大哭一场，但他不敢，霍珩现在哪里他都不敢碰。
大动脉的跳动给了谢一唯些许安慰，他想好了，今天这个事情他真的欠了霍珩太多太多，霍珩现在昏迷着，如果治好了以后，没事儿就算了，要是霍珩变成了一个植物人他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心里面做了决定，正当他准备把手收回来时，霍珩却突然抓住了他。
谢一唯不敢动，任由霍珩抓着。
“霍珩”他声音都放轻了。
霍珩皱着眉，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见谢一唯把脸都哭花了，
他努力笑了一下，声音有种虚弱地沙哑“唯唯。”
谢一唯发誓，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称呼。
连忙点点头，哽咽出声“嗯，我在，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霍珩身上都是血，抓着他的手也是，车里血腥味和汽油味混着，很难闻。
谢一唯自己倒没怎么受伤，霍珩一直都是把他护在怀里的，除了还是有些被震得疼以外，他觉得没什么大碍。
霍珩“别担心，不疼，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谢一唯摇头“我没事的，我好的很，你别有事。”
他握住霍珩的手，霍珩的手很凉，凉得谢一唯心里发慌。
“我叫了救护车的，你再坚持坚持，我们会没事的。”
他和霍珩说话，怕霍珩再睡过去，然后就一觉不起了。
“你、你知道吗今天我有一道数学题答案选错了，是很简单的题，我粗心了”
霍珩知道小孩儿的心思，也知道他心里面肯定很害怕。
以前老想着拉着小朋友一起死，但真要这么做了，霍珩发现自己是舍不得的。
他对其他人的生命不屑一顾，也不怕那些人化成厉鬼找他。
但小朋友有什么错，世界上有很多像他这样身处黑暗的人，谢一唯是小太阳，他好好活着，不能温暖自己，也可以温暖别人。
当然，从私心上来说他是不想的。
别人的死活和他无关，他只要谢一唯开心。
他想陪着谢一唯走完这一生，然后他们会再一次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
谢一唯没去过鬼屋，他会带谢一唯去。
当然，前提是有命活着。
“还有物理，动能定理我好像少算了一个摩擦力”
“唯唯。”
霍珩打断他，谢一唯也真的不说了。
霍珩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今天的车祸是冲我来的，听我说，你出去了就去找一个叫陈东的人，或者他会来找你，不用担心，你会安全的。我给你留了一套房产，就是我带你去住的那里，名字是你的，还有一些存款，东西太多了对你没好处，那些足够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咳咳”
听着霍珩就像在交代遗言似的，谢一唯听着边哭边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些，你别和我说，我现在不要听”
霍珩帮他把眼泪擦掉“乖，别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一唯很伤心，但还是忍住了“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们都会没事的。”
霍珩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谢一唯“那你、说的秘密是什么”
霍珩笑了笑“秘密就是，c楼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还买了水军，把楼顶上来让你看，让你能更容易接受。”
他想了想又补充“你别怪我。”
怪他
怎么可能怪
谢一唯甚至觉得这时候霍珩挺可怜的。
因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一直和冷淡和排斥，最开始霍珩肯定也是没办法了才会这样的。
说到底他一直在怪霍珩，怪他又偏执。
但他自己就是一个大问题啊，当初早一点好好说清楚不就好了，闹什么别扭
“我不怪你的，我一点都不怪你，等我们好了，把所有事情都好好谈一遍，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霍珩“嗯。你能抱抱我吗”
谢一唯没办法拒绝霍珩，只是俯下去虚抱着他。
“早知道，我就好好学着喜欢你了，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谢一唯“不委屈，我一点都不委屈的。”
霍珩抓紧时间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如果明天我还活着的话，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谢一唯愣了一下，没想到都这时候霍珩还想着让他答应的事。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谢一唯没有回答，霍珩有些遗憾地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然后偏头，往下低一点，含，。住了谢一唯的唇。
血腥味一下子就进入了口腔，霍珩的嘴里有血，吻的时候也全部渡给了谢一唯。
谢一唯不敢挣扎，怕碰到霍珩不知道在哪儿的伤口。
就这么让他吻着。
霍珩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很痛，玻璃碎片甚至扎进了腹部和手臂。
但他觉得自己不亏，要是最后死的结局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谢一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小孩儿的模样，四五岁左右，粉雕玉琢，皮肤白皙水嫩，小脸胖嘟嘟的，精致漂亮。
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背带裤，卷发有些长了，头上竟然还夹着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夹。
看起来实打实的像个姑娘。
他虽然没有小时候的照片，但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走路好像还有些不稳。
住的房子好像就是谢家。
不过有一片大草地。
后来草地没有了，荒废了。
四周是墙，墙角还有一个狗洞。
谢一唯就跌跌撞撞地朝那个狗洞走去，前几天刚发现的好地方，他想爬出去玩儿。
到了地方，蹲下，身子，刚从洞那儿钻出去小半个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同样朝他挤了过来。
他挤不过，只能退了出来。
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就要看看是谁和他抢
果然没一会儿，从洞里就钻进来一个小人儿。
说是小人儿，因为他缩成一坨看起来真的很小。
那人全身脏兮兮的，身上有很多泥巴，头发乱糟糟，脸手都是脏的，看不清个人样。
谢一唯虽然小，但胆子也大，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呀”
那人钻进来看到还有个人有些慌乱，不过看到对方是个粉面团子，倒是稍微镇定了一些。
没说话。
谢一唯不放弃，他站起来，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小半个头。
对方还挺高，不过没有他那么胖。
因为挡了自己的路，谢一唯气还没消了，学着母亲双手抱在胸前，凶巴巴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这里是我家”
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谢一唯，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又一次没得到回答，谢一唯真的生气了，他想把这人推出去，只是手刚刚碰到那人的手臂，就听见一阵声响。
“咕咕咕咕”
是肚子饿了的声音。
谢一唯眼睛亮了，抬头看那人的脸也有点红，可能因为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饿了呀”谢一唯笑得露出了一排小乳牙。
那人貌似想辩解什么，但他是真的饿了，动了动嘴唇，道“嗯。”
小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更快，谢一唯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东西吃”
说着就跑了，还一步三回头，生怕那人跑了。
实际上那人还真的跑了。
等谢一唯一手拿着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谢一唯突然就伤心，看着空荡荡的草地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豆大的泪珠都是不要钱的。
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在哭什么”
谢一唯一愣，有些惊喜地转身，看到了刚才钻狗洞的人，一下子破涕为笑，跑过去，擦干眼泪“你、你跑哪里去了啊，我给你拿了吃的。”
他把东西给人家，还催促他快点吃。
谢一唯从来没有过兄弟姐妹，一直都是一个人玩儿，他很想要个小伙伴。
那人很快接了回来，并把自己手里的小黄花送给了这个奶娃儿。
“送你。”
他真的好可爱，说话的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奶香，是个很漂亮的妹妹。
收到花的谢一唯很高兴“谢谢你”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谢一唯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对这个梦感到疑惑，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这一段。
明明没什么大碍，身上也是一些皮肉伤，最多最多，也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但他就是睡了这么久。
醒过来屁事儿没有，医生说了，就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他赶忙抓住医生问“和我一起出车祸被送来的那个人呢，他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你说是204那个他最开始的情况不太乐观”
话都没说完，谢一唯就跑出去了。
百米冲刺一样的跑进204，发现里面除了有连个大妈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哦，还有一张空床。
谢一唯心里跳得突突的，但他现在还不敢往坏处想，他先问“大婶，这张病床上的人呢”
两个大妈皆叹息，道“小伙子，是你朋友吗他今天上午刚走。”
“走是”
大妈“就是去世了，拉去火化了，唉，所以人啊，还是要小心些，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啊，出车祸死了多可惜，人还这么年轻。”
谢一唯听着听着，直往后退。
“呜哇”
他一下子哭出来，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倒在床上，也不管丢不丢脸了，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霍珩死了吗霍珩真的死了吗霍珩就这么死了
不、不是主角吗为什么会死的
他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趴在病床上哭，哭得撕心裂肺，霍珩死了啊，再也没有霍珩了。
霍珩都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要不是给他挡了这么多下，才没那么容易就没了。
倒是他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节哀顺变啊小伙子，人各有命。”
谢一唯才不听不管，现在人都没了。
“呜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怎么办，霍珩没有了呜呜呜呜”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的错，你要是不去接我就好了，你、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呢，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霍珩呜呜呜呜”
眼睛都模糊了，谢一唯有种人生都没意义了的感觉，他的命有多硬啊，主角都被他克死了，关键霍珩临终前想让他答应和他在一起他都没有答应，现在真的是永远的遗憾了。
“其实你真的很好的，你对我很好的，你关我锁我我也不怪你了，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生气了，也不跟你闹脾气，霍珩呜呜呜，你回来好不好”
两个大妈在一旁看着，看他哭得可怜，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我答应你了，只要你再说一次，我一定答应你，我、我也很喜欢你的，我真的，你对我最好了，现在我怎么办，都让你别说遗言了呜呜呜”
他哭得忘我，眼泪把被子都浸湿了。
“小唯一”
突兀的一声，将谢一唯拉了回来，阿伟，阿伟来了。
谢一唯一脸眼泪，生无可恋地转身“阿伟，霍珩他”
后半句自动消音，因为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陶宏伟、郑宇、吴耀以及应该已经化成骨灰的霍珩。
陶宏伟一脸蒙，他不就上了个厕所的时间吗，小唯一人就不见了，然后就趴在这儿哭，霍珩，霍珩是进了icu，但这人命不该绝“霍珩怎么了，霍珩不是在这吗”
谢一唯当然也看到了，他现在眼睛又红又肿，真情实感哭了这么久，突然看到霍珩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还着实有点不适应。
郑宇吴耀更懵比，来就听到谢一唯就像丧了夫一样地在哭，肝肠寸断的，关键说出来的话还有些e，有猫腻。
霍珩似笑非笑的站着看他，谢一唯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总之，现在，就是挺尴尬。
而且他哭错了人。
应该是有同样出了车祸的年轻人在这里去世了。
他给搞错了，医生也把人给指错了。
谢一唯揪着衣角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嗝”
话都说不出先打了几个哭嗝。
刚才哭得太狠了。
哎哟，这可怜见的。
陶宏伟刚跨出一步，没想到旁边有人比他更快。
霍珩上前把谢一唯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抚摸着谢一唯的头发以及脖子。
低头吻了吻，道“我知道了。”
熟悉的气味让谢一唯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莫名踏实。
不管哭没哭错，霍珩好好的就是最好的。
他也不管害不害臊，朝霍珩怀里挤了挤，哽咽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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