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格外闷热,就像是把人放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找不到一个透气的地方。
听天气预报说,会有一场很强的雷阵雨。
“褚少,您慢走啊”
褚东今晚在酒吧狠狠地喝了不少酒,要不是他爸三令五申给他设了门禁,他肯定不会回去。
在霍珩那里吃了亏,以及在邹强那里吃的亏,他都还记得。
心里一直惦记着,可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邹强他动不得,那就要拿霍珩开刀。
还得是双倍的。
郑宇搀扶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褚东,委婉地开口道“褚少,今天我家没人,我奶奶身体不方便,我”
“你什么意思”褚东打断他“特么的一个大活人在家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个老东西而已,没几天可活的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还要不要混了”
郑宇的手微微握紧,却不敢反驳。
即便是知道褚东是个草包,但他没有胆量,也没有勇气。
空气中的热气一阵一阵袭来。
肥腻的脂肪让褚东烦躁,他把郑宇给推开,扯了扯衣领,道“跟我去霍珩那小破房子,老子今天非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时间越来越晚,路越来越狭窄。
巷子里有很浓的垃圾的臭味,没有及时处理的垃圾箱,因为温度过高,分解得更快,周围的垃圾到处都是,腐烂又腥臭。
郑宇跟在褚东后面,不过没走一会儿,他脚步微顿,但很快又立马走了起来,脸色如常。
褚东嘴里骂骂咧咧,脚步都是虚浮的。
不久后,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在并不明亮的路灯照射下,郑宇看清楚了,是霍珩。
他背对着路灯站,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操送上门儿了”褚东也看清楚了,他酒精上头,开始咒骂着,拉着郑宇让他上“给我打打赢了你就回去见你奶奶,打不赢你这辈子都别回去了。”
他自己不敢上,自然要带一个垫背的。
郑宇上前一步,站在霍珩面前。
霍珩穿了件黑色的t恤,路灯下的肤色冷白,他的面色平淡且冰冷,装的散漫,眸子里却是挥之不去的阴骛。
他好像在等着郑宇动手,又好像,知道郑宇不会动手。
褚东见人磨磨蹭蹭的,踢了郑宇一脚,道“郑宇你他妈磨蹭什么呢想不想回家见你奶奶了”
郑宇踉跄了一下,双手握拳,但等挥出去的时候却是向后的“你去死”
褚东被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朝后倒去,鼻子里涌出了温热的液体。
“啊”
他倒在垃圾桶旁边,手上似乎还沾着有人没喝完的八宝粥。
天空中响起了几道闷雷。
郑宇的手有些颤抖,但内心是兴奋的。
当一个人做了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时,那时的狂热与斗志便会到达顶峰。
他在褚东的脸上胡乱揍着“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就是你你他妈个废物草包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就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连个畜生都算不上”
褚东被他打得一句话都说不上。
“行了。”过了一会儿后,霍珩开口“差不多了。”
郑宇当真停下,站在了后面。
褚东被打蒙了,脸上鼻青脸肿也顾不上了,酒也醒了一大半,他一脸惊惧地看着霍珩朝他走来,银白的钢棍泛着光。
他怕,害怕,霍珩像是要来索他命的阎王。
褚东无路可退,腿软得站不起来。
“霍、霍珩,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求你,求求你”
本来就恶臭的巷子里,慢慢的又传出一股腥臊味儿。
褚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尿没尿,他现在只关心霍珩手里的棍子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霍珩没反应,居高临下站着看他。
褚东又哭着道“真的,我、我以后也不会再说你母亲的坏话了,你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钱你要钱吗我爸有,我爸有很多钱”
“你不要不相信我知道的,有很多人给他送礼,有时候是送钱,我爸、我爸真的有很多钱”
他格外懦弱,此时更是怕的蜷缩起来。
只听霍珩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比不时传来的冷风吹在身上的时候还要冷。
他说“可是,你的命,不值钱啊。”
霍珩蹲下,有些厌恶地看着褚东那张鼻涕眼泪都糊满了的脸,笑着道“前几天,我们家有个小朋友,长得有点乖,你碰到他哪里了嗯”
褚东怕的朝后缩,但身后已经抵到了墙壁,他退无可退。
酒精麻痹着神经,霍珩笑着的脸显得非常阴沉,他就是再想不起来也得想起来,更何况他对谢一唯就是有想法的。
他哆哆嗦嗦地“我我没碰到他,是、是他打了我我我什么也没做”
“他打你,那意思就是他碰你了”霍珩慢慢站起身,像是感叹又像是失望,喃喃道“你怎么能让他碰你呢”
郑宇不知道这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一声声凄厉地惨叫从巷子中传出,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暴雨最终还是看不惯了,哗啦啦的下了下来,伴随着闪电、惊雷,像是要将这发生在盛夏的罪恶洗刷。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况,乃至于过了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他不知道褚东死没死,但霍珩过于的平静和淡漠,有种超乎年纪的沉着与冷静。
他的手上沾着血,因为指节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沾着血的时候,竟也有一丝奇异而变态的美感。
就那时候,他突然想起某一次在课外书上看到的两句话在骨子里,人就是丑陋、野蛮的动物。我们所见的人只是被绑上了绳索,被训服了。在残忍、无情方面,人是丝毫不亚于老虎和鬣狗的。
霍珩没有失控,这只是人的本质。
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与血腥,但那一切又被深深压在了更为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咔嚓
借着闪电的光,霍珩冷白的皮肤又莫名地为他增添了一丝病态。
有那么一瞬间,郑宇觉得他就像拿着镰刀的死神,而人命,是他的祭品。
他在笑。
只是单纯的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但郑宇却觉得他笑得有些疯狂。
那时候郑宇便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击垮霍珩的。
他站在原处,感觉身体都已经僵硬了,手脚抑制不住地发抖。
霍珩来到他面前,在墙檐下点了一支烟,烟雾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瘦削的侧脸,郑宇听到他说“以后跟着我吧。”
-
今晚的雨像是有不眠不休的架势,无情拍打在房顶和树枝上。
路边的流浪猫狗聚集在一起,缩在荒废的屋檐下躲雨。
霍珩快到家时,裤腿已经打湿了一半,尽管打着伞,但身上还是淋了一些雨。
但他没什么感觉。
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因为没有一个小孩儿会在门口等他了。
但直到走到门口。
霍珩愣了。
他看到一个人抱着一床被子,蹲在那儿睡着了。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上次的那些话,已经足够把这小孩儿给吓回去了。明明当时他是很生气的。
就好像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挺遗憾。
但是没有。
他在执着什么呢
霍珩站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把伞收起来放在一边,他走过去,脚步有些迟钝,他知道,从他决定跨出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谢一唯把被子抱在怀里,脑袋就放在那上面,睡得正香。
“谢一唯。”霍珩叫了他一声,但人没醒。
还吧唧两下嘴,甚至睡得更香了。
霍珩蹲下,打开手电筒,光照在谢一唯的脸上,给他原本就很柔和的面部线条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发光的不是手电筒,而是谢一唯的脸。
像颗夜明珠。
霍珩忍不住笑了,他的生命太过短暂,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他有很多东西来不及体会,很多好的事物,都来不及知道。
他伸手拨开谢一唯的额发,指间的触感柔软而顺滑。
指腹碰触的皮肤,细腻又温热。
是什么感觉呢。
霍珩不知道。
大概就是,他被困于海上的一座岛屿很久了,久到他快忘了自己是谁,久到已经不想出去了,却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驶来了一艘小帆船。
小帆船自己都没多大,在浩浩荡荡的大海中更显得渺小。
但他说愿意载他出去。
他眼底的血腥和狂热并未散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略微粗糙地指腹摩挲着谢一唯的脸颊,霍珩问他“来救我吗”
没人回答。
关了灯。
霍珩竟然觉得有些冷,他将谢一唯虚抱进怀里。
少年身上有些清爽的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
像春天泥土里迸发出的小草的清香。
鲜活又蓬勃的生命。
他打断了褚东的腿,让他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算是还了他上一辈子,带着人在同样的打断过他的腿,当然,他本来还可以等一等的,但他不想等了。其中是不是因为有谢一唯的原因,他也不再去探究。
他让郑宇跟着他,是因为上辈子郑宇在他奶奶死后,用安葬的钱带他去看了医生,他才不至于跛腿。
但谢一唯,谢一唯该怎么办
只有他是意外。
意外得让人惊喜。
不断从怀中人身上汲取温度,在黑暗中,霍珩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嘶哑,他的语气坚定又带着入骨的雀跃与疯狂。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要回来的。”
“是你要再回来找我,是你先招惹我。”
“谢一唯,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在骨子里,人就是丑陋、野蛮的动物。我们所见的人只是被绑上了绳索,被驯服了,这种情形就叫做文明教化。
在残忍、无情方面,人是丝毫不亚于老虎和霰狗的。
这两句话,是叔本华说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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