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的首善城百姓伸长脖子出来凑热闹。阮枫忙着保护受伤的弟子, 护着百姓的任务落到步峣头上, 依旧有不少成了异植的口粮, 听着说长生剑宗长老不过如此的话, 他也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那小弟子厉害啊, 深藏不露, 不知道之前装模做样是不是心虚?”
“哪个小弟子?”
“特别废的那个,好像姓牧, 叫牧挽!”
那冷声抱怨说着要记仇的年轻弟子收敛声色, 对搬出他师弟尸体的人感激不已:“多谢阮枫师兄,真是劳烦你了……”
步峣陡然间有种恍然之感, 只觉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阮慕安,当年也是牧远歌在前面奋战, 阮慕安在后面默默地收拾烂摊子……他轻嘶一声,听到那些抱怨的话,回忆的温情之感渐渐褪去。
当年, 也有这么多骂出手解决祸患的人爱出风头,甚至记仇么?
当年他怎么觉得那些被救的人都很感激牧远歌。
那他是怎么觉得牧远歌积极解决祸患,是为了争功呢?
他当初只是在前面慨叹牧远歌的实力,心想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世上怎么会有牧远歌这种天生的剑道中人, 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将剑招融会贯通。
原本胥礼遥遥领先于他们, 晚入门的牧远歌竟然后来居上,原本他还被称作天才,等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天才成对出现, 他才越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关键时候连忙都帮不上,步峣很内疚。
但阮慕安说了句让他记忆犹新的话:“牧远歌是真想当宗主啊。”
步峣很努力地回忆,他问你为什么不出手,当时阮慕安摇摇头:“我不想跟他争,免得他以为我是在争功,又让他不高兴。”
“争功”和“想当宗主”,步峣顿觉还能这样,如果是这样他就没必要内疚了,以及闷不做声只救人的阮慕安,是把立功和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年纪比他小的牧远歌,是在给牧远歌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看来感觉好像完全变了。
那些还是被荆棘刺中,保住了半条命的弟子,对真正出手救他们的人毫无感激之意,而是对此时带他去安全地方的阮枫等人感恩戴德。
步峣在原地顿了许久。
有身负重伤的弟子冷哼道:“要不是他抢在太上宗主之前先动手,我师弟也不会死,这仇我记住了。”
“他不出手,你难道能救你师弟?”步峣护着跌倒的老人,拿剑将乱飞而来的石块木块粉碎成灰,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
他太清楚这情况了,如果不早早出手,胥礼忌于有人质在,没办法冰封大地,他的实力虽强但无差别攻击会伤到本门弟子,而邪道的也就没这个顾忌,牧远歌这么做,是打算离开了。
“这牧挽可真有心机啊,害死了同门弟子也不忘继续出风头,如今就算拜入太上宗主门下也不是宗主候选吧,更何况他还没拜呢,就是立功也轮不到他啊!”
“第二境的实力也不足以斩杀那玩意,他只是去送人头的!”
“快看,牧挽被抓了!!!”
步峣脸色陡变,手中剑松。
“果然,被抓了吧!没实力就老实待着,太上宗主都没显威,那轮得到他乱来!”
“快去看看。”
“看个屁!你们能幸免是因为他,少说风凉话!都滚,别去添乱!”剑落地平移,步峣一脚踏上去,身体便腾空而起。
“你也少去添乱!”
牧远歌也很郁闷,那满是荆棘的藤蔓扎进腿里,手腕上也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只是紧捏着剑,就已经是能动用力道的极限。
话说回来,当时几乎是牧远歌出手的下一刻,胥礼催动月阙,冰冷的寒气席卷而出,在部分弟子脱困的同时,将那硕大的花蕾彻底冰封。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死气补充,牧远歌只当是那巨大异植死后的死气,能拔除自然最好,不然死气累积多了是会害人生病的。
有胥礼帮忙,被祝猊招呼来对付他的死侍们,明面上的倒是不难对付,就有个特别猥琐的,就喜欢玩阴的,出招必下狠手,打完就溜,从不恋战,泥鳅似的,怎么都抓不住,牧远歌深受其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怒火中烧,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等对方出招的那刻,猛地一脚踢断了对方的膝盖骨,那人闷哼出声。
“你……”牧远歌莫名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来不及细想,那人便缩了出去,遁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胥礼这个人吧,也不知是晕自己血还是有童年阴影,特别不喜欢受皮外伤,于是尽量避开那些死侍操控的荆棘藤条。
宋元太上长老护着学员们,发现也不知太上宗主怎么交涉的,姜袅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当然他不让北承天的人落井下石,或许已经很给胥礼面子了。
胥礼来到虚空之上,准备直接一招解决所有。
变故陡生。
一根藤条破土而出,缠住牧远歌的腿脚,猛地一下吊离十丈之外的地面,拖到那宛如血盆大口的花朵上方,剧痛让他头晕脑胀,腐蚀性的腥臭涌了上来,他差点当场昏迷。
死气突然就没了!
这破花没死,但那么多死气也就意味着方才死去的人数不在少数。
而施展不了“一线生机”,他手中的剑不过是钝器,就算全力施展,连藤条都砍不断!
祝猊大腹便便地走了出来,一走腰上肉直颤:“你害了我那么多死侍,我要你给我的属下陪葬,我要让你成我宠花的肥料!小花,杀了他!”
“住手,放人。”胥礼的声音奇冷无比。
祝猊看了眼这难缠的小弟子,又看向突然变了态度的胥礼,眼珠子一转,笑意更盛,道:“太上宗主,奉劝你赶紧交出承天府钥,这些人都会平安无恙。”
胥礼道:“只要交出承天府钥,你就会放人?”
“不能交!”牧远歌急道,他不能当众说承天府钥的具体用途,但他觉得胥礼应该是清楚的!
步峣听到这话,顿时心脏抖了下。这可是牧远歌啊,何至于此!
胥礼偏过脖子,露出那根牧远歌亲手系上去的线,拿出钥匙,道:“若你不放人,哪怕你和你的人入地三尺,我也能把你冻成人棍。”
“哈哈哈胥礼首座,您也会威胁……”祝猊笑道一般,突然收声,打了个哆嗦,他眼前多出细小的冰晶,就像空气中的水汽凝结而成,却没有落地,只是悬浮在他周身,随着呼吸进入五脏六腑,“别动,你别轻举妄动,再动我要他命!我真要了,我的花也要吃饭的。”
胥礼的脸色奇差无比,他手里捏着那把钥匙,好像真会扯下来。
牧远歌目光复杂,说:“胥礼,给我点时间,让我看一看,想一想。”
荆棘收紧,刺入肺腑,牧远歌借着这高度,冷汗直冒地俯瞰了半座城的状景,他眯了下眼睛,心里一合计,陡然闪过一丝怒意,继而无力,眼里缓缓露出释然之色。
牧远歌平心静气对胥礼道:“就到这里吧,你能去接我,赏心似的玩了这么多天,还能看看这座城,我觉得够了,这是我的选择,不用为难。”
步峣呆住了,这地方因为死气凝聚剑气的肆掠,方圆百丈内的人都已经被清空了,长生剑宗这边只留下了第三境的他们,包括宋元太上长老也神情复杂。
“如果有剑!”步峣盯上姜袅。这都是因为没办法施展全力的缘故。
“喂!可别对付咱们少府主。”祝猊何等奸诈,一发现这小弟子的重要性,立刻拿他来威胁步峣,“太上宗主还不快管管你属下!”
“祝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搞得好像我们合谋似的?”晏伏道,“步二长老,我能对付,不用你假惺惺。”
“哈哈哈哈,”祝猊笑了笑,“你也就这点本事,快交出承天府钥,我可没耐心!”
“胥礼!”牧远歌脖子被勒得几乎要昏过去,他语气严肃地说,“你听我说,这不是开玩笑,这东西交出去会生灵涂炭的。我之所以交给你,是觉得你能以大局为重,它在你手上,我能很安心,我相信你,只要有你在,你徒弟他们翻不起什么波澜,蝠族扎堆也不足为惧,别……交出去……”
牧远歌被勒得双目充血,他只得闭上了眼睛,与其等待死亡,把命交到别人手中,倒不如——
“祝猊你痴心妄想,活该死也进不了承天府,你死也进不去承天府!”
如果有却灼在手,他何至于此!?谁会甘心就这么死去。
但能救他命的东西被姜袅拿着当摆设,当菜刀似的乱砍。
而且比起这东西落入歹人之手的后果,他也没办法。
意识失去的那一刹,牧远歌心想。
这就是命啊!
祝猊面露狰狞:“我看你是在找死!”
牧远歌话音未落,胥礼一把扯下承天府钥,直接抛给姜袅:“让他放人。”
姜袅接到那物顿了一刹,这才回神,拍了拍手掌:“祝舵主,到手了,放人吧。”
晏伏面上惊愕之色一闪即逝,却见祝猊那老赖竟是朝着姜袅的方向躬身,姜袅居然有本事驯服这个老奸巨猾的毒枭!
祝猊道:“这就放么?少府主可别忘了我的功劳,能得到承天府钥,还是我出力最大。”
姜袅道:“那是自然。”
祝猊笑得一脸殷勤:“这右斩使的位置……”
晏伏非常嫌恶:“若非万不得已,真不想与你这种人共事。”
祝猊冷冷道:“说得好像你这种人起了多大的用似的。”
巨型异花放人,几乎是接到人的瞬间,胥礼连续几击,将那巨型异花冻结在了冻土之上,那异花下数十丈深的土层不知何时已经被冻住了,它想逃也逃不出去。
而胥礼连续冰封了好几层,就这样冻上三天三夜,必能让这东西死透。
在他对付这玩意的时候,邪道的人已经风风火火地退走,祝猊手头异植太多,死的这道异植还是让他狠狠肉痛了一把。
哪怕这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也得表现得失去良多,才好显示忠心。
当年姓牧的死活不让他进承天府,无论他怎么投诚都没用,他送上去的宝物不收,非要鱼死网破用抢的。
祝猊转身那刻眼里闪过一抹悲怆,姓牧的如果早早收了他,黄泉路根本想走都走不了,他比那些人有用多了,他显威的时候,晏伏之流靠边站的。
可惜了牧大府君英年早逝看不见他这般威风。
胥礼刚落地,衣襟被血手拽住了,他微微低下头,正对上牧远歌满是怒气的双眼。
平时的眼神太具杀伤力总让人忽视那极具张扬的五官,在毫无血色的雪白肤色映衬下,形状姣好的唇没有血色,好似透着淡淡的粉色,让他很想就这样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平安康乐!
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保重身体,比心你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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