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三周前。

    “——NG教练今天又训齐晗了。嗯哼, 我哥NG二队的，说方教练的怒吼能响彻整个楼——打得好有什么用，那垃圾意识。低头认韩爹白送了个冠军, 也不知道诺神为什么这么偏袒他, 硬是把他留在NG，等着再送一次冠军啊。”

    “送冠军就算了，我哥说他练也不好好练，一天迟到早退, 在那儿几万的机子前发呆也不和人交流——NG是真的有钱，养这么一个废物。”

    “诶我给你说，你可别传出去, NG总教练早就想赶走齐晗了，之前背着诺重来二队看了好几个打野, 还说我哥打得不错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哥虽然还行，但打LPL可能差了点，主要没这个机会锻炼。唉, 可惜有这个实力没人家齐神的命呗, 谁都不是拉垮完了还能被供起来养着......”

    教室门被咚得一声踹开, 一脸戾气的少年冲了进来, 拽过说话男生的领子就把他摁到了墙上。

    “少在这儿给我逼逼你哥你哥——一个NG青训队的就嚣张得不行了？我哥披着国旗领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网吧当混子——我哥现在咋样轮不到你们在背后议论。先管好你那张破嘴, 傻逼玩意儿。”

    “哎哟，这不是齐宸么，怎么, 你哥敢做还不让人说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世界赛他打的就是个jb——我日，你他妈敢打......我......”

    少年又是一拳砸在何桂的脸上，在男生的叫嚷声中接着一拳，直到被周围人拉开才住了手。

    何桂的听众和几个死党见他被打了，蠢蠢欲动要上去帮忙。

    齐宸揉了下手腕，淡淡的目光扫过，那眼底的漠然和冷意让他们不由呼吸一滞——不像一个十几岁高中生能有的情绪，带点漠视一切的感觉，不止漠视这帮男生明晃晃写着你们算个屁，而更像是漠视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

    其实校园里打人也不是普通高中生能干出来的。

    何桂坐在地上靠着墙直叫嚷，没胆还手，只在齐宸快走出去的那一刻，恨恨嘟囔了句：“艹/你大爷的，娘不养爹不在的东西。”

    齐宸脚步一顿，何桂吓了一跳，怂得立刻往后退了退，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却见他没回头，只停留了那么一瞬就继续往前走了。

    -

    两天前。

    “齐宸！！我看你是真的无法无天了！我教不了你了，你给我转班或者直接转学！！一而再再而三在校园里打架，你当这儿是菜市场？？明天家长会！你给我把你哥叫来！我和他好好聊聊，看这学你还能不能上下去了，不能上的话趁早滚蛋！！”

    挂彩的两个人又一次站在了齐宸班主任，年级组长，人送外号“灭绝师太”的余老师面前，听着后者絮絮叨叨骂了三个小时。

    齐宸懒得解释，他本来都把何桂这号人给忘了，谁知今天放学，刚走到图书馆背后准备取自行车，突然一坨人一窝蜂涌上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一看，带头这人有些眼熟，想了想，哦，就是那个成天在背后逼逼齐晗的东西，心下瞬间了然，这是带人报仇来了。

    “那个什么贵，”齐宸不紧不慢解了自行车锁，踢开脚刹，“要打架去校外，你还嫌余师太念叨得不够烦。”

    “我不，”何桂瞪视他，“凭什么听你的，你他妈打我就敢在教室，我就不能在校园里揍你？？”

    齐宸：“......”

    “不太能，”他不紧不慢又支起脚刹，转过身，“在校园打可以，揍我......不太行。”

    -

    “何桂？”诺重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青训队有个姓何的打野。”

    齐宸耸肩，“喏，人家说他哥打得可好了，我之前还问过齐晗，他也说不知道这个人。”

    诺重喉咙里挤出一丝夹杂于讥笑和冷笑间的声音，“他和你一个班的？”

    齐宸摇头，“隔壁班。”

    “我们开家长会学生需要留这儿吗？”

    “其他人不用，但我得留，”齐宸无所谓地补了句，“大概是等着再被骂一遍，余师太比较喜欢和家长在一起，讲相声那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训学生。”

    诺重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找个地儿等我吧，我从小没被班主任训过，还挺期待的。”

    齐宸：“......好。”

    “开完会跟我去找下何某人，”诺重抚了抚腕上的手表，轻笑：“我倒想看看是哪个不自量力的蠢货在NG呆不下去了。”

    -

    齐宸把诺重送到班门口就背着书包去图书馆了，诺重在走廊溜达了一会儿，走进了教室。

    大多数家长都到了，灭绝师太还没来，有几个女学生在门口接家长带他们去该坐的位置。

    诺重一出现在班门口，全教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你好，是高三三班吗？”见那几个女孩半天没反应，诺重率先问道。

    “是......是的，你，你......”一个女孩终于反应上来，赶紧招呼。

    “我是齐宸的哥哥。”诺重朝她一笑。

    女孩被他的笑容晃了眼，赶紧低下头去找齐宸的试卷，顺带掩饰下快红成苹果的脸蛋。

    她心底的小柠檬喷一下就榨成汁了，酸的不行，怎么齐宸有这么多帅死人不偿命的哥哥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她没有啊啊啊啊啊。

    “谢谢，”诺重接过试卷，环顾了下四周，“您好，我应该坐在哪里？”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第三组第四排右边，那位阿姨身边。”

    诺重点头道谢，还没抬脚，突然教室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卧槽！！诺神！！！”

    三个男生疯一样窜过来，扒着门框往里看，确认了是诺重后，瞬间瞪大了眼，激动地说不上话。

    诺重脚步一拐又出了教室，指尖抵在唇边，对三个男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是我，诺重，别声张。我来给齐宸开家长会，齐晗有点事。”

    那三个男生近距离观察到了偶像，偶像还主动给他们说了话，一时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去了，一个比一个木楞地疯狂点头。

    诺重笑笑，“要签名要合影什么的，可以等我开完家长会。只给你们三个哦，可别叫来别人了。”

    还特殊照顾！！！

    三个高中生脸都红了，激动地恨不得抱起彼此原地高歌一曲。

    诺重朝他们招了招手，转身走进了教室。

    于是，五分钟后余师太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班三个娃，跟门神一样守在班门口，脊梁骨挺得笔直。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余师太抚了抚鼻梁上的镜框，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其中一个赶紧解释。

    “在，在等您！迎接您为我们家长开会。”比较激灵的另一个接着道。

    余师太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开会时间到了，就没多想，走了进去。

    -

    诺重发现，家长会是真的无聊。

    各科老师分析试卷，说未来规划，不厌其烦地讲学习的重要性，叮嘱家长多抓学生学习，最后再表扬一堆优秀学生。

    齐宸这孩子虽然脾气不好爱打架，但学习还挺优秀的，七科里面一多半老师都有夸他。

    诺重胳膊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听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他开始犯迷糊快睡着时，突然一声气冲丹田的“诺神！”把他吓得一个激灵，笔从指间飞出去掉到了地上。

    诺重慢吞吞抬起头，看到一位满脸惊喜的小青年站在教室门口，双目泛光盯着自己。

    周围的家长也全部转过头来看他。

    “......啊，这位是？”他低声问身边的家长。

    “是孩子的体育老师。”旁边的家长回道。

    然后她补了一句，“你是明星吗？”

    诺重一愣，赶紧摇头否认，“不，不不，我和他......嗯......打过篮球。”

    NG死忠粉黄老师下意识叫出声后发觉场合不对，清了一下嗓子，恢复严肃走上讲台。

    诺重被那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吓得瞌睡虫全跑没了，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勉强抬起头打算听一听。

    不是，这国际班就是不一样，家长会还能冒出来个体育老师，一会儿得是食堂大妈也要来讲两句。

    诺重从桌兜又摸出个笔来搁手上转，听着体育老师大谈运动的重要性，什么孩子出了国容易不注意饮食，容易抑郁，有个名词是“Freshn 15”，意思大一留学生一年会长个十五斤回来，诸如此类。

    诺重缓缓打了个哈欠。

    索性体育老师是最后一个，他说完后没急着走，而是坐在了教室最后面，派了个学生去喊余师太。

    余师太重返讲台第一句，“齐宸的家长是哪位？”

    诺重睁开半眯的眼，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是我。”

    余师太皱了下眉，“你是？”

    诺重：“齐宸的家长。”

    余师太：“......”

    周围家长：“......”

    她看着这个从最开始就注意到极其不像家长的家长，跟个明星小鲜肉似的，穿着浮夸还不理解人意思，有些不满：“我意思，你是他的......？”

    “我是他表哥，”诺重淡淡一笑。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哥，”余师太嘟囔了一句，抚了抚镜框，表情十分严厉转向所有家长：“最近我们学校发生了两起恶性打架事件，其中一个学生就是咱们班的。在第一次打架事件发生后，校方已经进行了通报批评，并且让他们写了反思并保证不会再犯。然而，就在前天，这两个学生又在校内图书馆后面再一次发生了冲突，性质十分恶劣......”

    诺重又打了个哈欠，觉得昨天训练有些晚，今天不能再熬夜了。

    余师太看到当事人的家长这么不配合，脸上的皱纹堆得更深了，语气愈发严厉，还提高了嗓门，“——我本来不想点名，但是这位同学接二连三违反校规，并且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我需要和他的家长好好谈谈，看他来学校的目的到底是学习还是什么别的！这到底是学校的教育问题还是家庭原因！”

    “齐宸的家长！”余师太沉着脸道。

    “我在，”诺重应道，为表尊重他站起身，“老师您好，作为齐宸的哥哥，您说的情况我都知道，可是您应该也很了解齐宸这个孩子，一天到晚都是独行也不去招惹别人，您有调查过他为什么和人打架吗？我想杜绝打架这个恶性行为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从根源去抵制。”

    余师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小鲜肉会这么说。

    她确实问过齐宸和何桂打架的原因，只是这两人也不知道约好了还是怎么的，死也不开口，只有何桂说是两人起了口角，然后齐宸就揍了他一顿。

    齐宸也没反驳，于是全办公室的老师都觉得是他的问题，把口头冲突恶意发展为打架。

    “他对何同学动手是因为他辱骂他的亲哥哥，不尊重他的职业及人品。”

    余师太皱了下眉，下意识道：“他亲哥不是打游戏的么，有什么职业？”

    诺重心道果然如此，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是这样的。余老师您有了解过齐宸的家庭环境吗？他母亲三十多岁得了类风湿，被迫长期吃药进而导致骨折疏松关节变形，从那以后她只能瘫痪在床，他父亲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妻子，可去年，因为一伙暴徒迫害，他与世长辞。他亲哥，自那以后只能扫大街赚钱撑起整个家。”

    他转头问身边的家长，“姐姐，如果我表弟，也就是齐宸的亲哥哥，因为扫大街被人看不起，话语极其难听而且被一个外班同学跟说书一样讲给全班人，他动手是他的错，但是那个人难道没有错在先吗？”

    那位家长点了点头，“是挺过分的。”

    诺重又转向余师太：“老师，职业无贵贱。我先为我刚才的例子道个歉，我没有看不起环卫工人的意思。我想表达的是，如果齐宸的哥哥是扫大街的，被人如此辱骂，您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的哥哥是高官富豪，被人如此辱骂，您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哥哥，一名电竞职业选手，曾在2018年仁川亚运会上作为中国代表队的一员，为中国拿下了冠军，夜以继日近乎没有休假的训练，让国歌最终飘扬在了海外的世界舞台上。也许电竞这个职业现在不被人理解，甚至看不起，但是亚运会上五星红旗高过韩国国旗时，依然有人湿了眼眶，我想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产生共鸣。”

    他顿住，“对不起，扯远了。您提到了他知错不改是学校的教育问题还是家庭的教育问题。实不相瞒，这孩子家都快没了哪里来的家庭原因。在那位何同学辱骂他‘娘不养爹不在，哥哥又是个jb’，明显地戳人伤疤时，他忍不可忍打了几拳，而后已经认错得到了处罚，但是前两天，对方又带了很多同校甚至校外学生把他围在图书馆下暴揍。”

    他扯了下嘴角，“余老师，我觉得真正没有认识到自身错误，以及家庭教育出现问题的，不是我们齐宸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感受家长对电竞的看法，我给我妈打了个视频，很认真对她说：妈，我想打职业，英雄联盟的。

    我妈不假思索：就你这技术？

    我：..........................

    亲妈了:)

    写这章前和朋友聊了聊，他有句话说得可对，就是电竞不被认同，是因为太极端了。真正能去打职业，又能打到顶端的人，太少了，寥寥无几，一将功成万骨枯。举个例子，想当职业篮球运动员的，天赋不够打不了职业比赛，也可以去体校去当教练，至少追梦的过程可以被看作是锻炼了身体什么的。而那些怀着职业电竞梦却没有实现的，怎么办，退学艰苦训练，打不了职业挣不了钱，追梦的过程只会被看作是不想学习而找借口逃学打游戏。

    太难了，敬佩那些敢于追梦的电竞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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