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重冲出门的那一刻, 只觉心脏骤停。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辅助那只纤细白净的手,被砸到了硬实的大理石台面上。
那么大的劲,碰撞出来的声音却并不大, 甚至可以称是清脆, 但响在诺重耳边却及得上那场车祸的爆炸声一样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一把推开男子,转身把女孩搂进了怀里,打过无数巅峰对决稳如磐石的右手却开始轻微颤抖,极缓极缓捧起了她的手腕。
而怀里的女孩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 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眼底失去了任何神采,呆滞又空洞,泪水不受控制顺着脸侧一滴一滴砸下来, 胳膊机械地任由诺重移动。
在两人的背后,男子缓缓举起了洗手台边装饰的花瓶, 朝着诺重后颈就要砸去。
然而在他花瓶脱手的一瞬间,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向后飞去。
齐晗一脚把他踹开,接住了花瓶反手就砸向他胸前。
花瓶带着一阵风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硬生生破裂开来, 有玻璃渣刺进了肉里, 男子疼得怒嚎一声。
他抬头, 还没来得及起身反击, 齐晗再一脚精准又狠厉踩到他胸口刚才被砸伤的地方, 剧痛传来的同时整个人向后飞去,撞到墙壁上五脏六腑都快要散架开来。
男生的眉眼间皆是戾气,整个人冷到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漆黑的瞳孔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拽着男子的衣领把他拎起,一拳砸在他右肩,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传出。
男子发出一声不似人音的惨叫,却丝毫影响不到男生的情绪。
他微眯起眼,扔麻袋一样甩手把男子抛在脚下。
诺重一怔,再看去,洗手间外已经聚集了目瞪口呆的NG众人。
余梦表情冰冷,唐楷锐衣服穿了一半,一个袖子挂在身后晃悠,张大了嘴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顾洛瞪着眼睛想说什么半天发不出音,白昕修和方澄满脸不可置信,岳其央捏紧了拳头。
“快,送她去医院,”诺重拦腰抱起江音递到白昕修手里,后者大惊失色,疑问来不及出口人已经飞速跑了出去。
“诺队......”唐楷锐声音有些颤抖,猛然伸手紧紧拉住诺重的胳膊,“江音她......”
“人没事,手......”那一瞬间,诺重的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冷意夹杂着杀机,唐楷锐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被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松开了手。
诺重转身,大步走到齐晗身边,俯下身子抓住男子领口拎起他,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谁、派、你、来、的。”
NG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这句话别有深意。
短短的时间诺重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他和江音一起来卫生间,这名男子绝对同时看到了两人,却还敢在诺重明明就在旁边随时可能听到动静的时间内,对她动了手。
要么说他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要么只能是有人对诺重的间歇性耳鸣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敢赌,赌他会在赛后犯病。
赌成功了,一箭双雕,伤了江音的手,自己听到呼救声后没有出来救她,还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可自己的病情,明明只有樊义珂一人知道,自己甚至警告过他连自己家里人都不能说,那还有谁会知道。
会从何而知。
什么仇什么恨,不光明正大冲着自己来,非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诺重越想整个人的情绪越冰冷,手劲无意识地缓缓加大,勒得男子脸上开始暴青筋,眼珠逐渐上翻。
齐晗一惊,眼见队长就快要勒死他,正打算阻止,突然诺重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诺重,”余梦沉声道,“不想坐牢不想NG解散的话就松手,交给警察处理。”
诺重一怔,瞬间回过神来,顿觉自己失态了,松开手任由男子倒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了男子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淡淡道:“你们回家,我去看江音。”
不等众人反应上来,他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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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艹......”唐楷锐看着地上的男子,气得双眼发红:“你他妈有什么病,你他妈的......谁派你来的,哪个傻逼派你来的,给你了多少钱让你能干出这样的事,老子天天给你烧纸行不行?!”
方澄阴沉着脸,叫来了保安让他们控制住暴徒,心底在认真思考如何把齐晗暴打他的痕迹解释为正当防卫。
顾洛不会骂人,只颤抖着嘴唇重复一个字:“你,你......”
他才来NG不到两个月,却已经彻彻底底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就是种看到亲人被伤害那样愤怒至极但又无能为力的心情。
“江,江音姐......”岳其央满脸的痛苦,声音微弱:“我们去看她吧。”
余梦:“好。”
“我去洗个手,”齐晗脸上闪过一丝嫌恶:“脏。”
他走进男厕所,缓慢又细致地搓着每个手指,目光却不经意四处瞥。
在看到最里面洗手池左右两个还有些水渍的手印时,他突然懂了什么。
他抽了张纸随意擦了擦手,扔进垃圾桶瞥到里面有一团全部湿透的纸巾,眼眸又深了深。
他好像知道他的队长刚才为什么会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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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重觉得,自己和这家医院是不是有缘。
他哥为了保护他把自己撞成植物人,齐晗的父亲为了两个儿子在这里永远阖上了双眼,而江音这个小姑娘又因为自己突发的病况被送了进来,伤情未知。
是。
有缘。
孽缘。
身后是黄浦江岸的万家灯火,水面泛着五光十色的涟漪甚是好看,有船行来载满欢声笑语。
诺重一路闯红灯超速飙车赶来,车停到跟前了,却迟迟没有下去。
饶是他再心理强大,也没做好准备去接受病历单上可能出现的“不能再打比赛”这些字眼。
他看向窗外,对岸忽的升起一朵绚烂的烟花,绽放空中,拖出烂漫的光尾划过天际。
再往上,夜幕里有一轮圆月。
诺重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正月十五。
他闭了眼,头在方向盘上抵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毫无情绪起伏。
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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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打电竞的吗?”主治医师抚了抚鼻梁上的镜框,注意到诺重胸口的标志。
诺重点头,才想起来自己队服还没换。
“打电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唉,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姑娘是被人打了还是怎么的,偏偏伤的是右手。”
他翻着检查结果,顿了顿:“不过幸好她在最后受伤时,原本攥着的拳头松开了,整个手掌受力被挤压缓解了不少,没有太伤到腕部。”
“那还能打?”
医生皱眉,“怎么还想着让人家小姑娘打,能打是能打,得静养一个多月,最好两个月完全康复了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诺重长长长长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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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记了很多注意事项后,拿着检查单走出办公室,正好碰到姗姗来迟的NG其他人。
看到诺重手里是检查结果,所有人的心一下揪紧了。
“怎么样?”还是方澄先的开口。
“能打,”诺重递过去,“休息两个月。没事,常规赛就不让她上了。岳其央......”
他目光一扫,没见到岳其央,心想他可能是留在主场或者回基地了,于是继续道,“之后的比赛都让他上吧,等江音完全恢复再说。”
方澄点头。
诺重转身,和所有人一起往江音的病房走。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唐楷锐大松了口气,“我实在想象不来没法和江音打比赛斗嘴的日子。太谢谢老天爷了,我愿意用被老方训十个小时来回报您。”
方澄:“......我现在就训你上十个小时。”
“哎呀齐大哥,”唐楷锐一放松下来就话多,拉住齐晗的胳膊,“你刚刚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就要把那傻逼打死了。真的,你一拳一拳砸下去简直面不改色的。”
齐晗吐出两个字:“他该。”
“就是,”唐楷锐连连点头,“你和诺队,夫唱妇随的,以后去男男混合双打吧,保证拿世界冠军。”
方澄:“......你可快闭嘴吧,我都怕齐晗打他也会被警察找事。”
“诶余梦哥——”
方澄抬手给了唐楷锐一巴掌,凶他:“你能不能安静点,这么晚病人都睡觉了!”
唐楷锐顿悟,赶紧捂住了嘴,指挥每一个人脚步都轻轻的。
诺重还在回味唐楷锐话语里的“夫唱妇随”,刚勾了点唇角,走到病房门口时却骤然顿住了脚步。
他表情突然有些僵硬。
身后其他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虚掩的门缝里传来江音失去了往日活泼语气而显得有些空寂的声音:“经理......你说诺队他,是不是也觉得我打很差......”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诺重冷峻的侧脸上。
齐晗却忽然眼皮一跳,仿佛就要猜到接下来的剧情。
可他还是迟疑了一秒,就这么一秒没有出声制止住江音接下来的话,就再来不及扭转剧情。
白昕修愣了一下:“啊?”
江音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染上淡淡的失落,像是在自己问自己:“诺队他明明听到了我的呼救声,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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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没音了。
想来白昕修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或者因为这句话怔住了。
然而门口的每一个人,却清晰又明显地看到诺重拿检查单的手抖了一下。
他们一向对再大的事情也不动安于山的队长,心虚了。
一时整个走廊寂静得有些可怕。
诺重在明白是有人故意利用他耳鸣的那段时间对江音动手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时,就知道自己必须想出一套毫无漏洞的措辞来掩饰那无人知晓的病情。
哪怕下下策是只告诉江音一人自己会间歇性耳鸣也可以。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命运还是那未知的敌人,就这么趾高气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给他喘息的时间,NG所有人都知道了。
——自己不去救队友。
在明明知道她陷入险境的时候。
诺重还后知后觉反应上来,自己刚才手抖了。
他突然想笑。
这都什么事啊。
自己是陷入了什么惊天迷局。
还一环套一环的,不整死人不罢休。
他把检查报告塞到余梦的怀里,平静道:“药没拿,你们先去。”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挺拔瘦削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队服背后那黑金色的、世界第一adc的、LPL史上或者说LOL职业联赛史上第一个以俱乐部名字命名的id,“NobleKing”九个端正又高傲的字母。
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除了齐晗。
角落里的他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握拳的指甲快要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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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重开车回了基地,沐浴在冷风里慢吞吞走进大楼。
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解决这个事情,那金贵又机灵的脑子转了无数圈,最后得出的答案是——
无解。
或者病例往桌上一甩,谁还会再怀疑他。
他苦笑一声,那更让他头疼。
光是江音和唐楷锐两个人轮流哭丧,他就受不了。
别说还有齐晗......
想到齐晗,又想到自己现在在他们心里变成了那种形象,他就感到一阵无奈。
心不在焉地走上三楼,诺重突然看到自己房门前站了一个男生。
“回来了,”他给岳其央打了个招呼,“江音没太大事,就是常规赛全部都要你上了。先休息吧。”
还在思考自己这堆破事儿的诺重并没有注意到岳其央身后的大书包和怀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队服。
“诺......队,”岳其央叫完后,声音极低极小说了几个字。
诺重脚步猛然顿住,瞳孔微缩,缓缓侧过脸:“你再说一遍?”
岳其央实在没勇气抬头看他,宽大的外套里拳头攥得紧紧的,阴影里的脸满是痛苦,语气却异常的坚定:“对不起,诺队,我准备离开NG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没有回复大家,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像大家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所以就靠发红包来代表我对老婆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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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真的是HE呜呜。不过最近快到我在第一章作话里说的让他两人表明心意需要的那个契机了,所以会有些......嗯......有些不对劲。有不喜欢这里但是愿意看下去的老婆,可以等个三四万字,他两在一起后,就会好好谈恋爱了【认真脸。
大概可能也许应该会有ao3赔给你们【认......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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