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怡还是没撑过今年冬天。
其实已经能触到春天的气息了, NG训练室的玻璃外能看到有麻雀来停歇, 楼前枯了一个年末的树抽出了新芽，方澄的骂人声也日益响彻整座大楼。
齐晗接到电话时, 他们刚和MS打完训练赛, 诺重正打算拉着齐晗调侃几句顾雨, 问问他对于S10冠军皮肤有什么建议。
齐晗去阳台接完电话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嬉闹的NG众人瞬间就静了下来。
“哥我去下医院，”不等诺重说话, 齐晗拿了外套就走。
“要不要......”我送你还没出口, 齐晗已经不见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诺重身上。
诺重盯着齐晗快步离去的背影, 眼眸深了深, 而后对方澄道：“和MS训练赛推一推吧, 我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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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想过会有这天，林怡各种病在身几十年，药物没断过，身体各方面机能已经恶化很严重了。前年开始就瘫痪在床，每周都要两次透析, 现在整个人瘦得就是一层皮。
齐宸前段时间给他说过，林怡也就齐晗在的时候有精神和他吵几句，平时来看她她都是躺在床上不怎么愿意说话, 没劲儿说话。
只是齐晗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昨天给她送饭时她还鸡蛋里挑骨头挑了半天, 骂了几句就别过脸，齐晗也不想没话找话，谁知那成了两人最后的对话。
猝不及防的, 一点儿准备也没做好。
齐晗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医院，浑浑噩噩走进病房，就看到床上骨瘦如柴的林怡。
护士和他已经很熟了，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安慰，走到他面前垂下了头，低声道：“节哀。”
林怡其实走得很平静，早上还一切如常，午休熟睡时就忽然没了呼吸和心跳，抢救都来不及抢救。
护士走了出去，把整个房间留给了阴阳两隔的母子。
“妈......”齐晗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颤抖着手伸向她。
他是有多久都没念出过这个字眼了......记不清，只是以为父亲去世后，两人的血缘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也只是以为罢了。
齐晗怔怔地看着林怡安详的睡颜，无数年少时的画面闪过，恍若还发生在昨日。
突然间，家就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晗站起身，走出门打算叫护士，打开门的瞬间，他突然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诺重抬手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肩头。
齐晗喉咙一梗，张了张嘴：“哥......”
诺重的声音很轻：“我在。”
空气沉寂了一段时间，诺重温声道：“想哭就哭吧。”
齐晗咬了下嘴唇：“哥我没事。”
诺重突然想到了齐父去世时齐晗也是从头至尾的面无表情，那样猝不及防的噩耗他都受住了，更别提现在。
其实有句话说的很多，人其实是在一瞬间长大的，经过了那个刻骨的时间点，回首往事或再度面对就都能够波澜不惊了。
只是上一次，他没有像现在一样给他一个拥抱，更没办法以情侣的身份与他一同分担。想弥补也就迟了。
诺重垂眼，笑叹了声。
处理这些后事其实也没用多久，医院早都做好了准备。
两人走出医院时，突然撞到了左顾右盼的唐楷锐。
诺重讶然：“你怎么在这儿？”
唐楷锐看到他们，一惊，没回答诺重的话，而是拿出手机迅速打了几个字，而后抬头，干笑一声：“余梦哥大概猜到了......经理就带着我们都过来了，但是怕打扰你们没敢打电话，去了病房也找不见人，就......大家分散开在医院来找你们，留我在这儿守着怕你们走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诺重和齐晗微愣，沉默了片刻，后者突然开口，语气很轻，却有些郑重：“谢谢。”
“齐......齐大哥，”唐楷锐突然蔫了，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我情商很低，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没法与你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其实想一想我也能明白你的难过......”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眼眶红了。
诺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齐晗一脸平静，还反过去安慰唐楷锐：“没事，不用难过。”
“我......”唐楷锐的话被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断，白昕修和余梦微喘着气赶来，前者看了看齐晗的表情，试探着开口：“齐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齐晗摇了摇头。
江音和顾洛跑过来时，两个孩子的眼眶一个比一个红。
江音就瞪着水雾朦胧的大眼睛去看齐晗，欲言又止，顾洛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
齐晗被这么一帮人沉默着围在中间，浑身不自在，“那个......我们该走了。”
诺重看出了他的想法，开口：“没事，你们回基地吧，我陪齐晗去家里收拾收拾。”
白昕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能做些什么，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大家都在。”
齐晗本来想道个谢说“不用了”，目光所及却都是关切的眼神，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好。”
白昕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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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寒假，齐宸和同学出去旅游了，诺重和齐晗商量过后决定先不告诉他。
也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怎么，这天下午齐宸突然少见地给齐晗发了微信。
是他拍的照片，洱海水天一色的美景。
碧空万里，纯白的云点缀在湛蓝的幕布，水面澄澈一望无际，远处山脉倒映，偶有红木小舟停泊在岸边，与雅致的亭子交相辉映。
整片湖干净，又安静。
那是林怡一直想去的地方，年轻时工作繁忙还要照顾兄弟两难以脱身，积蓄终于存够孩子长大了却因突如其来的病而瘫痪在床。
齐宸答应过她，大学后要自己挣钱带她去一趟洱海。
齐晗突然好后悔，自己明明挣了那么多钱，却没有完成林怡简单却毕生的一个愿望。
齐宸发了好几张照片，而后消息写到：哥，妈的手机不是没网么，你给她看一下，说我先踩踩点，这里真的好美，明年和她一起来。
齐晗盯着这个对话框看了好久，打出的字又删除，这样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终于只回了个：好。
诺重在开车，余光瞥到了齐晗屏幕里的照片，轻声道：“要不要把妈葬在那里？”
“不了，”齐晗收起手机，目光瞥向窗外：“她想和爸待在一起。”
也没有其他亲人了，连哀悼词这个程序齐晗都省了，两人只默默目送林怡的遗体进入漆黑无光的深洞。
耳边是熊熊大火燃烧的声音，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落地时那细碎的轻响恍若呢喃。
诺重陪着齐晗来到了墓地，葬入骨灰盒后，诺重问道：“要不要放一个妈生前最喜欢的物品。”
齐晗半蹲在地上，盯着骨灰盒看了许久，目光有些发愣，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放什么。”
“齐晗。”
齐晗抬头。
“这是我收拾妈遗物时看到的，四年每一场春夏季总决赛的门票。”
“是她托人买的，不是我们NG的人。”
“应该挺难拿到的吧。”
可她一次也没有办法去。
好像有一根弦倏地断裂，齐晗手指触上门票的一瞬间，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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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来世健康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齐晗家庭背景的原型其实是我爸哈哈哈。我奶奶三十多岁就瘫痪在床，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我爸爸和爷爷一直在任劳任怨照顾她，几十年如一日，很钦佩。生病久了确实会影响心态，奶奶这几年脾气极差，动不动就挑刺对人发火，找保姆的茬，但她对我，也只对我，从来都极好极好。奶奶去世时我不在身边，马上整一年忌日了，这个番外我就一直写不满意。今天一天心情都很差，就刚好把它写出来了。久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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