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妩也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仿佛突然对她有莫名的兴趣, 隔三差五都要见一见, 便是这大白天的,竟也会找见她。
前世就算她当上皇后, 同陛下也算是结发夫妻,两人也没这么频繁见过面,也只有在萧锦琛没那么忙碌的时候,夫妻二人才能坐下来用一顿安静的晚膳。
然而现在, 不过十来日光景,竟是连着见了许多回,也算是头一遭。
皇帝陛下宣召,舒清妩当然要去,且她刚升为婕妤,怎么也要感谢一下圣上,谁叫圣上如此“关爱”她呢。
舒清妩唇角一勾,轻轻松松就给自己摆出一张欢喜面容,她道:“快, 云雾,快去取了那身新做的素锦紫罗兰夹袄, 这样日子穿了准好看。”
冬日里,穿太轻佻的颜色不稳重,还是紫、红、蓝、绿等颜色能压得住,这身夹袄是前两日才做好的,虽是换了个织绣宫女,手艺却也是一样的好。
云雾也很欢喜, 但她同舒清妩太过亲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因此刚刚那一个瞬间,她多少能体会到舒清妩心里略有些不愉。
不过这些不快到底是为何,云雾却也不知。
她还是麻利的吩咐小宫人们取来刚挂好的袄裙,伺候舒清妩换上。
待舒清妩坐下来上妆时,云雾才小声问:“娘娘怎么了?这是好事啊。”
大过年的,不管如何,陛下到底惦记着娘娘,大中午请娘娘去用膳。
云雾瞧着一团和气,可心里跟明镜似的,若陛下真的只想请娘娘过去用膳,才是真的心里有娘娘。
但舒清妩脸上在笑,却并不那么开心。
舒清妩其实知道自己为何心里堵的慌,她只是觉得上一世自己一片真心错付,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嘴上说着娶妻当得贤良淑德,私底下却喜欢娇娇悄悄妩媚多情的可人儿。
便是尊贵如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舒清妩深吸口气,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云雾道:“换了冬日的暖帽吧,御花园不知冷不冷。”
她也懒得打扮,只戴上尚宫局特地给发的份例,一顶银鼠暖帽,便立即显露出几分富贵繁华。
云雾手脚麻利,很快给她上了一个极淡的妆,衬得她脸儿更是白皙红润,泛着美好而健康的光泽。
待行出景玉宫正门时,就瞧见步辇已经等候在外面。
云雾这一段时候成长得很快,刚才忙忙碌碌之间,还是吩咐好了外出事宜。
舒清妩赞许地看了一眼云雾,慢悠悠坐上步辇,轻声道:“走吧。”
景玉宫离乾元宫很近,但因乾元宫前的长寿巷不可穿行,要去御花园就要绕更远的路。
但她现在有了步辇,倒也不在乎路途遥远,晃悠了差不多一刻,御花园便就在眼前。
舒清妩被云雾扶着下了步辇,抬头就看到李素沁守在御花园西门处,正笑盈盈看着舒清妩。
见她这么快就赶到御花园,便也上前夸赞:“给娘娘贺喜了,娘娘就是利落,这一会儿就到了。”
舒清妩随手一个红封过去:“同喜同喜,有劳姑姑这么长时间来的照顾。”
她今日出来就带了云雾并两个小宫人,旁人都没带,一行人往御花园里面走,倒是没闹多大动静。
正午时分,天上金乌灿灿,园中也并不热闹。
李素沁最是知道如何办事,一边走一边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太畅快,就来听竹阁里吹了会儿风,等到该用午膳也不叫回,还特地让贺大伴请娘娘过来一起用膳。”
舒清妩想了想,也想不明白皇帝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来了,只说:“多谢姑姑。”
李素沁摆了摆手,两人说着话来到听竹阁前,舒清妩凤目一扫,就看到听竹阁二楼的阁楼上,有个玄色的高大身影,似乎正在沉默地往下凝视。
舒清妩垂下眼眸,轻声叮嘱云雾几句,自己则扶着李素沁的手上了楼。
听竹阁设计格外精巧,外面看上去是假山和翠竹林,但从竹林中穿行进去,沿着假山的缺口小心往里面行去,却是别有洞天。
一层是暗室,阳光好的时候朦朦胧胧,只能透过冰裂纹隔窗看到窗外的景致,从暗室找到狭窄的楼梯,才能上到视野开阔的二楼。
说是二层,其实寻常的三层楼差不多高,六角阁楼未设墙面,四周都是可拆卸的隔窗,倚在栏杆往外望去,透过翠竹尖尖,能把御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
不过这也只是春夏时节,冬日里再去听竹阁,可是比寻常时候都要阴冷。
但萧锦琛年轻火力旺,却是全然不在意。
舒清妩一步一个台阶上二楼时,就看到他只穿了寻常的选黑束身常服,十分利落地坐在桌前,正捧着本书在读。
能守在阁楼上的,除了贺启苍就没有别人了。
舒清妩待站稳,便跟萧锦琛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新岁大吉。”
萧锦琛慢条斯理翻了一页书,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圆凳,叫她坐下说话。
也不知这皇帝陛下大冷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舒清妩一脸乖巧坐下,安安静静等在边上。
然而萧锦琛这书就看没完了。
舒清妩陪着他坐在风口上,任由冷风呼啸,没一会儿就冻得小脸通红,手脚冰凉。
她心里头痛痛快快把不懂怜香惜玉的皇帝陛下骂了一顿,心里的那点郁闷纠结却不知不觉消散开来,就萧锦琛这样的,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若即若离娇俏可爱而更亲睐吗?
她总觉得刚才骂得太早,现在才真是应该多骂几句。
这大冷的天,坐在这里吹风很有意思吗?
舒清妩坐了一会儿就决定不陪皇帝陛下犯傻了,她低头捏了捏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
“啊切”一声响,萧锦琛终于回过神来,分了个眼光给舒清妩。
只看他这位婕妤娘娘眼睛湿漉漉的,脸蛋也红彤彤,身上虽然穿着厚实暖和的袄裙,却还是不停颤抖着。
萧锦琛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垂眸吩咐贺启苍:“把竹帘挂上,再搬两个火盆来,都放舒婕妤那边,”
舒清妩起身行礼,重新哆哆嗦嗦坐下。
萧锦琛的目光落回书上,但舒清妩发现,他手里拿本书,好半天都没翻页了。
到底在看什么?舒清妩好奇了一小会儿,阁楼上的竹帘就垂落下来,火盆也端到脚边,她瞬间就暖和了。
但就是再暖和,她也饿啊,眼看都到了午膳时分,皇帝陛下依旧在认认真真看书。
舒清妩忍了一会儿,又喝了一杯茶,最后实在忍不住,用眼睛去扫贺启苍。
贺启苍也是心里苦,其实上元之前陛下是不用上早朝的,一般到了正月十六才开朝,这期间也不用批改奏折,算是皇帝陛下一年中难得的休息日。
但他们这位少年皇帝又哪里是闲的住的人,这几日虽不能批改奏折,却会时不时取来看,这一看就上了火。
去年年底开了恩科,今年春日就要春闱,然而便是他如此重视吏部和国子监还是没能提前准备好考题,呈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
因着忧心于春闱,萧锦琛也懒得再在御书房里坐着,这么一走就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这么多亭台楼阁,他最喜欢幽静的听竹阁,来了且略逛了两圈就直接上了楼。
他刚才走得急,随手取了本书,待静下心来再一看,却是早先一位大儒的劝学策论。
好巧不巧,这位大儒刚好姓舒,是舒清妩的曾祖父。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锦琛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让贺启苍把舒婕妤请了过来。但人过来,他却也没什么事,于是就只好继续读书了。
所以,舒清妩就这么暗示贺启苍,贺启苍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主意正得很,他认定的事,没人能左右。
不过舒清妩早上这一通忙活,确实很饿了,便也不再矜持,小声提醒萧锦琛:“陛下,该用午膳了。”
萧锦琛捏着书的手缓缓回落,抬头看了一眼舒清妩。
舒清妩一脸温柔笑意:“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再不叫膳就过了时间,总归不是很好。”
宫里用膳都是有时间的,若是错过太长,御膳房也不会一直备着,便只能用点心将就,虽然萧锦琛是皇帝,也不能平白乱了规矩。
果然舒清妩这么一说,萧锦琛就松了口,对贺启苍道:“吩咐下去,布膳吧。”
他说罢,顿了顿又道:“今日舒婕妤也在此处用膳。”
舒清妩忙福了福:“谢陛下恩赏。”
既然准备用膳,萧锦琛就不再看书,而是把手里那本书递给舒清妩:“你读过吗?”
舒清妩接过来一看,发现是熟悉的《劝学策论》立即就笑了。
“这是家祖最出名的一本书,臣妾自是学过的,”舒清妩轻声道,“臣妾家中子弟,启蒙时皆要读的。”
舒家自始至终都在柳州,在舒清妩曾祖父时,就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员外之家,当时曾祖学业出色,十几岁时便三元及第,成了大齐当年最年轻的状元郎。后来他从翰林院步步高升,从堂部一步步走到内阁,最后在首辅的位置上光荣致仕,一辈子没得皇帝半句批驳。
他致仕之后老当益壮,回到柳州开了书院,继续做教书育人的先生。
他的许多论著都被书生们奉为圭臬,如今也是书院必学的典籍。
只可惜,后代无力,终究落寞。
萧锦琛看着舒清妩,看她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崇敬,倒是没想到她竟是也学过这本些书。
“舒婕妤,若你未曾进宫,可有想做之事?”
舒清妩轻声笑笑:“臣妾想啊,大抵臣妾也会同早年林媛林先生那般,科举致仕,也做个能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的女阁老。”
萧锦琛倒是没有特别意外,不过他郁闷的心里倒是难得放松下来。
他发现,每次跟她说话,心情都会莫名好起来。
萧锦琛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他也没有闲暇去深究,只是突然勾起唇角,难得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
“舒婕妤倒是自信,你就认定自己能春闱高中,能跻身内阁?”
萧锦琛如是问。
舒清妩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带着平日里全然不曾有的星星之光。
“自然,臣妾绝不狂言。”
萧锦琛蓦地笑出声来:“好,待春闱时,朕也送你一份考卷,你且认真答了,朕要亲自批。”
舒清妩起身福礼,认真说:“若臣妾答得好呢?”
萧锦琛深深看向她:“舒婕妤,等你答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舒婕妤:想做的事啊,我想当皇帝,行吗?
皇帝陛下:……???
三更依旧在六点~错别字已修~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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