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见她一脸探究, 虽说略有些隐藏, 可确确实实不知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才松了口。
“叫你宫人进来伺候, 朕去寝殿等你。”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舒清妩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待周娴宁并云雾进来,舒清妩才皱眉问:“怎么回事?”
云雾刚一直在寝殿里布置, 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是周娴宁在院中看到萧锦琛黑着脸进了景玉宫,便说:“娘娘,陛下是一刻之前到的,庄六要去行礼还被贺大伴拦下,待到了暖阁前也不让奴婢禀报,奴婢只好退下。”
这么一说,萧锦琛一看今天就有气,只是他惯于憋着, 别人不好猜到底因为什么。
舒清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刚才那身半湿的中衣换下, 坐在椅子上让云雾给自己干发。
周娴宁赶紧给她加了一个手炉,低声说:“陛下进来后,庄六厚着脸皮跟贺大伴打听,然后跟奴婢说是长春宫出了事。”
舒清妩略有些吃惊,她下意识问:“凌雅柔如何了?”
周娴宁同云雾对视一眼,两人脸色越发难看:“娘娘, 不是宁嫔娘娘,听贺大伴的意思,应当是长春宫后殿出了大事。”
舒清妩不说话了。
她皱眉沉思,低声道:“陛下生这么大的气,直接进景玉宫逼问我,事情肯定不简单,但这几日我未曾出宫,也没有做别的事情,这里面肯定还有些我不知道的缘故。”
舒清妩上辈子什么事都遇到过,这会儿一点都不慌乱。
她冷静安排道:“娴宁,你一会儿告诉庄六今夜辛苦一番,仔仔细细前前后后都要过问,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都要打听清楚。”
“小宫人们都管束在宫中,未到明日开锁哪里都不能去。”
周娴宁福了福,舒清妩又对云雾道:“一会儿去把之前李素沁包的翠云龙翔从库房里取出来,拿去明间点上。”
皇帝这会儿还没走,舒清妩也顾不上打扮,等一头长发干得差不多,便直接穿上袄裙披上斗篷,匆匆回到明间内。
萧锦琛这会儿正坐在主位上看书,手里拿着的是下午舒清妩看过的戏本子,没什么实际内容,不过就是青梅竹马的小故事,也就看个乐子。
舒清妩想不到萧锦琛也在看这书,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去把那书抢下来,可是走到一半就又忍住了,只规规矩矩站在那,不远不近看着。
萧锦琛可能是头一回看这种类型的书。
那里面的情情爱爱腻腻歪歪的,看的他头皮发麻,可是却一直忍不住往下看。
若不是贺启苍提醒他,萧锦琛还没意识到舒清妩进了明间。
他轻咳一声,放下书本,抬头看向舒清妩。
因着时间紧急,舒清妩也没怎么打扮,只把一头长发编成辫子,松松散散垂在脑后,看起来很简单,却颇有韵味。
比平日里带着淡妆的她要年轻许多,看起来有些稚嫩和可爱。
舒清妩见他终于不再看书,不由松了口气:“陛下。”
萧锦琛挥挥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才看了一眼贺启苍:“让贺启苍跟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启苍上前小半步,和和气气看向舒清妩,声音非常的平滑。
“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且听臣细言。”
贺启苍道:“今日晚膳过后,大约酉时三刻左右,东六宫的背后罩房一处角房里突然走水。”
舒清妩微微皱起眉头,走水……
“宫人们自然是惊慌的,东六宫行走中监连忙叫来水车队,立即开始扑压,大约两刻之后就平息下来,”贺启苍说话很是讲究,“因着东六宫只有长春宫有娘娘主宫,因此东六宫人口很少,那一处平日里无人居住,是个空房。”
舒清妩抬起头,淡淡看了看贺启苍,目光所及,是萧锦琛淡漠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跳加速,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果然贺启苍的声音再度响起:“宫人们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有人,自然是已经没了生息的,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倒霉宫女,但仔细一看却很不得了。”
舒清妩紧紧掐了一下手心。
“婕妤娘娘,因走水过身的人,是王选侍王小主。”
舒清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猛地站起身来,狠狠盯着贺启苍:“当真?”
贺启苍行礼,恭敬道:“当真,娘娘且听臣继续讲。”
王选侍就这么死了?
舒清妩一阵恍惚,这突入起来的变故一下子扰乱了她的心,也让舒清妩头一次在萧锦琛面前失了态。
这一出,前世从未发生过,所以舒清妩的脸色异常难看,便是重生而来许多事情都脱离了既定的命运,可活生生一个人,前几天还一起说说笑笑,说没就没了。
舒清妩不可能淡然处之。
她正站在那发呆,萧锦琛却突然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有探究,还有些别的无法言说的深意。
舒清妩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在她心里深处,不被人信任一次,已经实在痛彻心扉。
她不喜欢,也不愿意,再被误解一次。
舒清妩这一次是真的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难听。
“陛下,所以您如此横冲直闯进了景玉宫,”舒清妩哑着嗓子说,“是来质问臣妾,这件事是否是臣妾所为?”
若非如此,宫里刚死了个选侍,萧锦琛若还有闲心过来召人侍寝,那舒清妩才是真的傻了。
就算他再不把她们这些女人放在心上,也不至于如此冷心薄情,真没有常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
舒清妩如此生气,如此偏激,还是因为萧锦琛亲自来了景玉宫。
他为何而来,不言而喻。
就……这么多年过去,死而复生,重头再来,他还是不信任她。
大抵是头一次听舒清妩这么说话,她从表情到声音都压抑着愤怒,令萧锦琛十分不解,却也莫名心中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见不得她气红了眼睛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也只是说:“让贺启苍给你讲,你认真听。”
舒清妩深吸口气,也不用萧锦琛吩咐,自顾自坐回椅子上,昂着头说:“贺大伴,你请讲。”
贺启苍:“……”
不知道为什么,贺启苍觉得现在的舒婕妤有些吓人,她身上的那股气势,贺启苍除了在陛下和先帝身上,再没从旁人身上瞧见过。
就连太后娘娘,也到底不是那么回事。
贺启苍下意识矮了矮肩膀,说话的口吻越发恭敬。
“回禀娘娘,陛下亲自来景玉宫,是因为此事牵涉到了娘娘,故而过来询问,”贺启苍道,“这个时候,王选侍应当留在长春宫中,准备洗漱就寝,她无缘无故出现在后罩房,还被孤零零困在里面,以至于活活……”
贺启苍咽了咽口水,这话却实在不敢说。
他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可是陛下和舒婕妤往这里一坐,他就莫名说不出话来。
心口也怦怦直跳,手脚都发冷。
真是……这两位怎么都瞧着这么吓人呢?
贺启苍顿了顿,好半天才道:“等到查清逝者就是王选侍,行走中监才去了长春宫,宁嫔娘娘自然什么都不知,只让姑姑领着直接去了后殿,结果长春宫的宫女们都以为王选侍睡下了。”
说起来酉时也不算晚,但也不算很早,晚上无所事事的宫妃们,这个时候歇下也在情理之中。
舒清妩冷声质问:“王选侍就算只是个小主,身边也有一名大宫女并四个小宫女,夜里就寝,殿中肯定要有人值守,不可能悄无声息就消失。”
她说话声音异常清亮,在幽静的夜里,仿佛一道璀璨的火光,照亮的景玉宫的偏殿。
萧锦琛淡淡瞥了一眼,就看她目光炯炯,眼眸里有着坚定的光彩。
这点,满宫里的人都知道,贺启苍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他苦笑着说道:“婕妤娘娘别急,臣的话还没讲完,宫里自来都有这规矩,宫人也不敢把娘娘小主们一个人仍在寝殿不值守,只是行走黄门到长春宫偏殿王选侍寝殿时,里面值守的宫女正睡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怎么叫都不醒。”
舒清妩却并不听他这个,又厉声问:“那后殿的偏门呢?偏门的角房总不可能无人。”
酉时还不到宫禁时,所以偏门是不可能锁闭的,但日常都有宫人值守在此处,进出都有记录。
便是宫妃,也不会随意进出,因为她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瞧着看着。
舒清妩当过皇后,对这一套宫规可是清楚不过的,她挑的问题,一件件一桩桩全压在点子上。
大概很久没被萧锦琛以外的人如此逼问过,贺启苍额头都冒了汗,他低头用袖子擦了擦,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回禀娘娘,您说得太对了,”贺启苍没意识到,自己是越说越恭敬,“今日晚间时分值守的宫人刚巧腹痛,离开约莫一刻左右,因此她完全不知这一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清妩淡淡一笑:“真是巧了,太巧了。”
贺启苍简直要说不下去。
往日里舒婕妤都是客客气气的,便是远远瞧见也是未语先笑,最是和气不过,正因为她身上这种温柔气度,才让贺启苍和李素沁越发恭敬。
单凭萧锦琛的态度,舒清妩这位娘娘还能走得更远一些。
但贺启苍全然没有想到过,当舒婕妤娘娘发怒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她条理清晰,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出来。
若是贺启苍之前没有好好调查,稀里糊涂糊弄过关,此刻就要露馅。
贺启苍再度擦了一下汗。
这大冬天的,烧着地龙也不觉得暖和。
他正准备继续回答,就听萧锦琛淡淡开口:“舒婕妤,你对宫规很清楚。”
舒清妩扭头看向他。
这是重生以来的第一次,舒清妩语气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缱绻,她的话冷冰冰的,似乎连仅剩的尊重都没了。
刚才的害怕、惊慌、茫然失措,全部都消失在怒气里,那压抑不住的澎湃怒意,却一股脑喷涌而出。
舒清妩也冷冷问他:“进宫之后教养嬷嬷亲自教导,臣妾不才,因太过聪慧,过目不忘。”
萧锦琛抬头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宫灯璀璨的明间内碰撞在一起。
一瞬间,火花四溅。
作者有话要说:舒婕妤:呵呵。
皇帝陛下:……
贺启苍:哎呦我地妈呀~
想鸳鸯浴的!都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域颜色,虽然但是,不敢写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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