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对两位老者的这种感情, 似乎是颇为感叹的。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舒清妩的目光, 就那么深切的投入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追寻着什么不可说的梦境。
那种执着和眷恋, 是舒清妩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的。
舒清妩回望过去,发现她自己也渐渐被对方吸引,目光再也无法从两位老人家身上移开。
那种相濡以沫,能让所有人打心底去羡慕。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看, 直到队伍来到忘忧园入口处,萧锦琛递给管事游园票,两人才跟那两位老人家分道扬镳。
他们进去之前就说好,要先去忘忧阁看看。
在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没说话。
忘忧园里很热闹,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因是早春时节,此刻过来游玩的大抵都是一家人。
有带着孩童的父母, 也有搀扶着老人的儿女,亦或者像舒清妩跟萧锦琛这般, 许是刚刚成亲不久的年轻夫妻。
两个人安静走了一会儿,萧锦琛就道:“你若是累了,就同我说。”
舒清妩微微一愣,她抬头望过去,只看萧锦琛朕温柔地看着自己,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情。
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温热。
就如同煮沸的玫瑰香露, 在心底上下翻涌,时不时散出香气扑鼻的花香。
舒清妩看着萧锦琛温柔的目光,突然别过头去,竟是不敢看了。
耳边是萧锦琛低沉的小声。
“好了。”萧锦琛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湖畔鹅卵石路上,“如此风景,当要好好欣赏。”
舒清妩深吸口气,努力压下活蹦乱跳的心,她点点头:“好。”
虽说忘忧园比御花园要大上十倍有余,但大抵是考虑到游玩的人数众多,场地大多都很空旷,可供游玩的场景也距离很远,如果整个园子都逛一遍,怎么也需要一整日的时光。
舒清妩跟萧锦琛只有一个多时辰,再玩一会儿就得回宫去,因此便只能选最精彩的几处看看。
这一次,本身就是萧锦琛特地带她出来踏青的。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无忧阁便遥遥在望。
萧锦琛看舒清妩脸上依旧挂着笑,想了想便问她:“心情是否好些了?”
舒清妩默默点点头。
萧锦琛叹了口气:“之前因为郝选侍的事,你闷闷不乐好几日,我都怕你气病了。”
“怎么会……”舒清妩下意识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她却又不知要如何反驳。
她真的不生气吗?真的不难过吗?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舒清妩内心深处,郝凝寒一日不醒来,她就总是悬着心。
她既怕郝凝寒真的就此长眠,也怕自己也同前一世那般重复旧路。
失败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有挽回的机会,可命运依旧还是那个命运。
人不能胜天。
舒清妩怕的就是这一点。
她看似改变了所有,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萧锦琛,若是命运不低头呢?
命定如此,又如何更改?
舒清妩不知道,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心里如此焦虑着,却没成想萧锦琛却全都看在眼中。
舒清妩叹了口气:“老爷,您为何总是什么都能看透?”
萧锦琛看着她发顶的白玉簪,透过明媚的春光,看到了她如同白玉一般的面容。
舒清妩的脸儿很白,似乎比她头上的白玉簪还要莹润,长长卷卷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飞在心间的蝶儿。
听到她这么说,萧锦琛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
他想了想,领着她来到湖边,两个人在湖边人相对少一些的长椅边坐下,一起安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他心里推敲言辞,想尽量把话说得简明一些,“我不是什么都能看透,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舒清妩怦然心动。
萧锦琛说话的时候,总是异常认真,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天然带着承诺和笃定,让人无法挪开双眼。
就如同此刻,他也是如此诚恳地看着舒清妩,对她说着简单却又直击人心的承诺。
这一刻,舒清妩是无比动容的。
这句关心你,比任何语言都动听。
萧锦琛看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立即就有些心情,他也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把她抱进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而干燥,带着龙涎香特有的幽静味道,让人一下子就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萧锦琛叹了口气:“本来想逗你笑,结果你又要哭了,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爱哭啊?”
舒清妩抿了抿嘴:“我不爱哭。”
萧锦琛拍了拍她的后背,就这么无声安抚着她。
等到舒清妩整个人平静下来,萧锦琛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郝选侍,关心她的安危,总觉得她的这一场祸事是因你而起,你心里愧疚,恨不得替她遭罪,对否?”
舒清妩没想到他竟把自己的心思说得丝毫不差,不由有些吃惊:“陛下怎么……”
这几日萧锦琛明明在忙,来景玉宫大多数时候也都在书房,他又如何能知道舒清妩在做什么,在想些什么?
萧锦琛看了看她,淡淡一笑。
他的目光顺着湖边绵长的栏杆来到边上的草坪上,刚才的那对老人家正在一起铺毯子,似忙碌今日的下午茶点。
他们这把年纪,看起来已经是花甲的年纪,但依旧精神矍铄,两个人身上都是劲儿,透着人生的朝气。
舒清妩也默默看了过去。
她迟钝地发现,萧锦琛似乎很喜欢这对老人家,总是默默在关注他们。
两位老人家自己带了点心,就看老太太在他们背来的行李里翻找,一会儿取出一碗青瓜并几个苹果,一会儿就是简单的绿豆糕和山药糕,最后老先生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鸡腿,递给老太太一个。
“你的这个特别放了辣椒,你尝尝够不够辣,”老先生说,“为了给你单独做这份香辣鸡腿,儿媳妇忙活好半天。”
老太太嫌他罗嗦:“行了,仆妇又不是没动手,不过儿媳妇手艺更好一些罢了。”
老先生就笑了两声:“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稀罕人家就不肯给好脸色,弄得她每次都战战兢兢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对儿子还不是一样。”
老先生急道:“我那是亲生的,怎么能一样?你这样亲家要打上门来的。”
老太太哼了半天,最后说:“我不也当她是亲生的。”
老先生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边默默看的舒清妩和萧锦琛,却是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萧锦琛看她复又笑了,就道:“你放心,徐思烨那我已经下了口谕,只要能治好郝选侍,直接给他升为医正,明日等郝选侍状况稳定,几个医正都会过去给郝选侍会诊。”
“清妩,只要我还在一天,就努力保她不死。”
舒清妩只觉得眼眶复又湿润起来,那种从内心深处涌上的热意怎么都无法散去。
现在的萧锦琛怎么能这么好呢?这样的他,让她还怎么坚持?
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萧锦琛看她又感动得要哭了,心里软成一团,他轻轻摸了摸她的眼睛,让她闭上眼睛安静听自己说。
“郝选侍是被谭才人害病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用自责,倒是可以恨她。若非她人心不足,若非她手脏心黑,郝选侍肯定还健健康康陪着你。”
舒清妩没想到他说话竟是这么狠,一点都不给谭淑慧留脸面,不由有些吃惊:“陛下……”
吃惊之下,她竟是叫回了熟悉的称呼。
这会儿湖边人不多,萧锦琛也不在意,他只是对舒清妩道:“许多话我没有跟你说过,现在想来,是我的过错。慎刑司在查谭才人以前的事,说不定王婕妤也是她一人所为,到时候,她就没有现在这份安稳日子了。”
“你只需要多多去看望郝选侍,陪着她慢慢康复,这就足够了,”萧锦琛道,“什么愧疚,难过,什么良心不安,那都应该是谭才人的事,与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舒清妩动了动嘴,莫名的,因为萧锦琛这几句话,她心里都烦闷全部散开,不再时刻啃食她的心房。
萧锦琛道:“至于我为何会看出你的不安,是因为我关心你,目光总会追随在你身上,就这么简单。”
舒清妩的脸,跟岸边的迎春花一般热闹。
萧锦琛又去看那对老夫妻。
在他眼中,他们是最平凡不过的百姓,可就因为如此,他的目光才总是游移不开。
因为在他们身上,萧锦琛体会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温馨、惬意,那种彼此之间的亲昵和熟稔,是他从未在父皇母后身上看到的。
而他自己,也曾经未在自己与宫妃之间寻找到。
他们那样子相濡以沫,那样白头偕老,说实话,萧锦琛真的异常羡慕。有这么一刻,萧锦琛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爱情的样子。
父皇总是不教导他什么是爱,他从父母身上也看不到爱,就这么懵懵懂懂长大,曾经他以为爱情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且不提爱情,他甚至连亲情都没有。
可舒清妩的出现,打破了他一切的坚持,也击碎了他稳固且坚定的心房。
他想要去追寻爱情,也想要追寻亲情,在看到爱情本来面目的这一刻,他深切的动摇了。
这种感情,实在太过美妙。
萧锦琛握住舒清妩的手,心里下了一个有一个决定,悄悄许下一个又一个承诺。
此时的他,是无比坚定的。
他们两个如此相合,只要能共度晨昏,能携手前行,就一定也能拥有如同这对老夫妻一般的人生。
爱情总会降临。
萧锦琛开始期待,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爱情的滋味。
肯定也如同眼前一般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啊,这恋爱的酸臭味!舒服!
丽嫔娘娘:合理怀疑你喜欢我老家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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