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三日飞快而过, 转眼就到了封妃大典。
今日的封妃大典是舒清妩跟凌雅柔一起办的, 因此萧锦琛特地下旨开交泰殿,给她们二人办封妃大典。
这一日, 舒清妩跟凌雅柔要身穿象征妃位的火鹅紫大礼服,她们两人要先去奉先殿拜见先祖,然后来到交泰殿,由宗人府的宗人令亲自加封妃位。
届时, 她们会收到象征自己身份的金印金册,供奉在自己宫中。
封妃大典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过程很难熬,因为这一日是个大晴天,天气有些过分的炎热,舒清妩穿着夏日礼服,依旧是汗流浃背。
凌雅柔比她更怕热,这会儿站在殿中都有些摇摇晃晃,看样子热得不轻。
舒清妩小声叫她:“雅柔, 醒醒。”
凌雅柔这才略回过神来,憋屈地叹了口气:“皇叔怎么还没说完。”
她实在有点扛不住了, 用礼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可热死我了。”
舒清妩看她这么随意,虽然还是很热,但是心情好了许多。
大殿之上,礼亲王还在念册封诏书。
他是萧锦琛的皇叔,当年夺嫡时因为年幼被所有人放过,今年不过三十三四的年纪, 二十几许时就替先帝掌管宗人府,也是看着萧锦琛长大的。
他母亲只是个宫女,也没有母族支持,对“仁慈”的兄长倒是颇为忠心,现在对侄儿也是如此。
夺嫡那些年月吓破了他的胆子,他是什么二心都不敢有的。
有他在宗人府,萧锦琛还是比较放心的。
礼亲王本来说话就慢条斯理的,念奏折就更慢了,舒清妩跟凌雅柔好不容易熬到他念完,已经是金乌高悬,眼看就到了正午时分。
两个人谢过礼亲王,待所有典礼都结束,又得赶去百禧楼参加宫宴。
是的……为了庆祝她们俩当上妃位,宫里还要庆祝一番。
凌雅柔坐在步辇上,整个人都蔫了。
“要是早知道这么麻烦,我死咬着也不干,”凌雅柔跟舒清妩念叨,“这么热的天,我躺在殿里吃奶冰不好吗?想到一会儿还要去百禧楼我就觉得浑身难受。”
舒清妩安慰她:“没事,进了百禧楼咱们先去换衣裳,你用温水擦擦汗,能去去暑热。”
凌雅柔又叹了口气。
她对舒清妩真心实意道:“我发现,你比我耐性好太多了,我是一点罪都受不了的。”
舒清妩抿嘴笑笑:“不能受就不受,我不怎么太怕热,要不然我也要抱怨呢。”
这话让旁人听到只会说她们不识抬举,但听在凌雅柔耳中却颇为受用。
凌雅柔看了看她,发现她确实出的汗不多,不由道:“你是不是体寒,这个要用心治。”
舒清妩懂她关心自己,知道自己还是想有个孩子的,便点头道:“嗯,我明白的。”
两人聊会儿天,心就静下来。
待到了百禧楼换过礼服到正殿,发现人都到齐了,除了萧锦琛、谭淑慧和郝凝寒,宫里所有人都来了。
甚至连许久不曾露面的张采荷也踏出了碧云宫,此刻她正坐在台下,低头发呆。
舒清妩和凌雅柔的位置已经被挪到主台上,她们俩一左一右陪伴着太后,看起来场面异常温馨。
大概是萧锦琛给张家世子选的婚事很好,太后现在是满面红光,她先是勉励舒清妩跟凌雅柔几句,然后就让宴会开始。
于是,歌舞声起,百禧楼里热闹起来。
舒清妩跟凌雅柔偶尔跟太后说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台下的歌舞,舒清妩注意到,张采荷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低着头默默用宴席。
这倒是有些意外,她跟凌雅柔当上妃子,张采荷还是个嫔,这种给她俩祝贺的宴会要么是张采荷直接闹脾气,要么是根本不会来,无论哪一种,都比现在的张采荷正常。
舒清妩这几日一直在忙大典的事,没有过分关心碧云宫,此时倒是上了心。
除了张采荷之外,冯秋月跟齐夏菡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再往下是骆安宁和赵小曼,也就是赵选侍。
萧锦琛后宫人数一直不多,他本身就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人太多就会有乱子,这个是一定的。
且说此时才隆庆二年,萧锦琛的精力都在前朝,正巧也没时间多来后宫。在王穗儿出事之后,郝凝寒又陷入昏迷,谭淑慧被褫夺封号闭宫思过,现在在百禧楼的连十个人都凑不出来。
人少,不代表事情就少。
舒清妩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看了看一脸恬静的骆安宁。
她以前总是记不得这个人,骆安宁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她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挑一件事,她仿佛是宫里的隐形人,就连赵小曼都比她有存在感。
因为凌雅柔偶尔也会领着赵小曼出来玩。
骆安宁就不一样了,齐夏菡那样子不说出来玩了,就连在宫里多走几步路都难,因此骆安宁似乎就更没什么机会出宫。
但齐夏菡不是主位,她也不可能拦着骆安宁不让骆安宁出来,也有可能,骆安宁真的是与世无争。
舒清妩低头抿了一口桂花酿。
进了宫的人,又有谁会是与世无争呢?且不提现在如何,就看骆安宁曾经诞育了大公主,舒清妩就能知道她的心机不会比旁人少。
为何别人都没有孩子,唯独她的生了下来?
舒清妩以前从来没活明白过,现在想来,她不是因为太过不重要才幸运生下大公主,而是因为……她能自保呢?
舒清妩垂下眼眸,心里是百转千回。
虽然重生之后似乎依旧困难重重,但她却也这么走到今日,前路或许依旧坎坷,可未来却是光明的。
她不知道为何就是有这种自信。
破解前世的所有谜题,倒也有趣而刺激,舒清妩其实还挺想知道,隐藏在骆安宁平静柔和面容之下的,会是什么样的灵魂。
百禧楼中,此刻正是歌舞升平。
在相距不远的静晨宫后殿西侧殿里,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女子正坐在窗前,麻木地侍弄针线。
她的神情很认真,目光中有着执拗和癫狂,伺候她的大宫女翠喜躲在一边,根本就不敢靠近。
那女子做了很久,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丝竹声,她才僵硬地抬起头。
若非认真去看,恐怕不熟悉的人都要认不出曾经风光无限的惠嫔娘娘来。
谭淑慧的发髻松松散散,只用一把玉簪固定在发顶,她也没有梳妆打扮,素静着一张脸,看起来比以前似乎苍老了十岁不止。
丝竹声越来越大,谭淑慧忍不住推开窗户,往外面探出头去。
静晨宫里早就破败,哪怕是让她搬静晨宫,皇帝也没派人过来修。
不过就是把西配殿打扫干净,谭淑慧当日就被关了进来。
她只是不能出静晨宫,却也没说不能出西配殿,但谭淑慧看着那个乱糟糟的院子就堵心,至今没有出去过。
此刻谭淑慧不是为了看那个破院子,她是想听外面唱的什么曲。
可是这丝竹声离得实在有些远,她在静晨宫这里怎么也听不清,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刚被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翠喜。
大抵是没人想来伺候她,也没人愿意这时候蹚浑水,谭淑慧宫里这些人瞧着都很不像样子,在谭九梅被拉走之后,谭淑慧就只能由这种货色伺候。
或许是谭淑慧的目光太过犀利,翠喜吓得哆嗦了一下。
“小主……”她抖着嗓子问,“小主可有吩咐?”
谭淑慧淡淡瞥她一眼:“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翠喜抿了抿嘴唇,不敢吭声。
谭淑慧心里算日子,这不年不节的,宫中为何会有宴席?
翠喜小声说:“小主,眼看就要午膳了,奴婢伺候您用膳?”
谭淑慧没说话。
她宫里一共就这么几个宫人,这个翠喜好歹是大宫女,能进殿伺候她,剩下那些整日里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死在哪里。
谭淑慧叹了口气:“好吧,你去吧。”
翠喜小心翼翼看着她,确定她什么都没猜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等她匆匆出去操持午膳,谭淑慧才从笸箩里翻出一片碎布头,上面用针线缝了几个字。
她用已经略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淡淡笑了。
丝竹声起,就是另一个开端。
不多时,宫人们搬着膳桌进了西配殿,谭淑慧也不用宫人伺候,她自己穿好鞋子下了贵妃榻,走到膳桌边上。
不用看,都知道今日的午膳会是什么货色。
她以前在家也不是没被罚过,这点苦也不至于吃不了,此刻神色还算是平静。
搬膳桌的是个年轻的小黄门,瞧着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应当进宫没多少年。
那小黄门搬膳桌的时候老是去看谭淑慧,似乎很好奇这个被贬斥的才人长什么样子。
翠喜刚刚在谭淑慧面前战战兢兢的,现在又有些吆五喝六,她这边忙碌端菜,边还瞪了那小黄门一眼:“看什么看,规矩点。”
那小黄门就不敢看了。
谭淑慧慢条斯理对那小黄门道:“你扶我过去,脚麻了。”
小黄门犹豫站在那,没有动。
翠喜厌恶地道:“还不快去伺候小主。”
那小黄门才如梦初醒,过来扶着谭淑慧的胳膊。
谭淑慧随手把布头塞进他手心里,然后就道:“今日菜色还不错,算是我沾了娘娘们的光。”
翠喜脸色微微一变,她突然又变成了小可怜:“小主,您别在意这些。”
谭淑慧看了一眼低头退下去的小黄门:“我在意什么,我都落到这个境地了,我还能在意什么?”
在意……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要不咱们直接当皇后吧,少举行一次典礼。
淑妃娘娘:那可不行,那文名就对不上了哦~你逻辑有问题。
皇帝陛下:娘娘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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