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静晨宫热闹极了。
在太后那里, 从来就没有静悄悄三个字, 她要么大张旗鼓,要么兴师动众, 反正办点什么都得让所有人知道。
太后的步辇刚在静晨宫停下,后面淑太妃就追上来,气喘吁吁道:“姐姐,你还是要冷静。”
太后冷哼一声:“冷静, 你让哀家怎么冷静?”
淑太妃微微皱起眉头,她心里焦急,可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
“姐姐,陛下本就让谭才人闭宫思过,这些事还是要查一查,否则让陛下知道……”
太后却不管她,自顾自冷哼一声:“原哀家还想放过她,没成想采荷那事也是她做的手脚,她可真有本事, 都关在静晨宫了还能在宫外做手脚。”
淑太妃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看太后的神色, 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了,她只能祈祷谭淑慧不要乱说话。
就在这时,贤太妃也赶到了。
她刚一走下步辇,就听到太后这句话,似笑非笑看了淑太妃一眼,对太后道:“小孩子不懂规矩, 太后娘娘当得教育一二,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尊卑有别。”
淑太妃刚还满心怒气,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告诉太后此事,结果现在贤太妃又来冷嘲热讽,顿时不高兴了。
“娘娘又没叫你,你跟来做什么?”
贤太妃微微一笑:“娘娘怎么没叫我?娘娘叫不叫我还要过问你吗?再说,听闻赵姐姐之前重病一场,没怎么修养就又出来跑动,倒是身体还很硬朗呢。”
淑太妃:“你!”
太后皱起眉头,冷哼一声:“好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见面就要吵,你们都是做太妃的人了,不够丢人的。”
贤太妃跟淑太妃互相瞪了彼此一眼,终是没有再争吵。
不过太后还是解释了一句:“此番牵扯采荷的事是由贤太妃查出,禀报给了哀家,所以哀家才请了她一起来。她也是出了力的,当得一起跟哀家审一审谭才人。”
太后难得说了句正常的话来,淑太妃抹不开面子,低头不吭声了。
贤太妃最看不惯她,整日里装得多好一个人,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坏水,躲在太后后面不知道干了多少肮脏事,还要来拿话挤兑她,她也配。
只要淑太妃不高兴,贤太妃就相当高兴。
太后这么一说,贤太妃立即蹭到太后身边,一脸地崇敬:“都是太后娘娘教导的好,若非当日就定了如何详查,否则臣妾也无法找出真凶。”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马屁都会觉得对方心怀不轨,但太后不会,她此刻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宽慰道:“还是你懂事。”
贤太妃娇羞笑笑,回头瞥了一眼淑太妃。
淑太妃:“……”
这小妖精,年轻时候就很不要脸,现在年纪大了,更是豁得出去。
贤太妃是南方人,生得娇小可爱,便是如今这样的年纪,身上也依旧有些少女气质。
这种气质越浓郁,淑太妃越是烦她,看见她就想撕破她那张小脸。
一行人差点没在静晨宫破败的宫苑中打起来,守门的小黄门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直接进了后院,直往西配殿行去。
小黄门皱起眉头,趁着她们都看向西配殿,忙叫来杂役小宫女:“去,赶紧跟尚宫局的素沁姑姑说,太后娘娘亲自来了西配殿,要出事。”
太后娘娘此刻站在破败的西配殿前,狠狠皱着眉头,对跟来的元兰芳道:“怎么弄得这么脏。”
元兰芳低声答:“自从听说谭才人有些……疯癫之后,杂役宫女也不敢靠近这里,院子就没什么人收拾了。”
听到这话,太后倒是没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元兰芳,元兰芳就道:“娘娘,西配殿里狭窄,不如咱们就在院子里落座,到时候多跟些宫人便是,也省得谭才人病发。”
元兰芳还是了解太后,知道她怕谭淑慧犯了疯病控制不住自己,才如此而言。
淑太妃一听就明白了,立即就道:“姐姐,您想她都已经疯了,咱们便也别去询问,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万一她突然暴起伤人可怎么办?姐姐的身子骨可金贵着,可不能叫她伤着。”
淑太妃毕竟了解她,这一字一句都说在心坎上。
太后当即就停下脚步,瞧着很是犹豫,她刚要说什么,就听身边的贤太妃幽幽道:“赵姐姐,你千方百计阻拦娘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怕不是你心虚吧?”
淑太妃面上一僵,却很快就冷静下来:“那你呢柳妹妹?你千方百计撺掇娘娘,怀的又是什么心思?”
太后叫他们吵得头疼,却最终还是想听了淑太妃的话。
毕竟,淑太妃跟她一起这么多年,一门心思都是她,如今遇到这样的事,谨慎些也是有的。
太后叹了口气:“她既然疯了,哀家也没什么好问的,反正她也落不到好,就如此关着吧。”
这话说得仁慈,可在场众人一听就明白,太后这是攒着私底下欺辱谭才人,面上不问她,可这口气得出出来。
淑太妃面上一喜,立即上前来要搀扶太后:“姐姐就是慈悲,对旁人总是如此心慈手软,真叫人崇敬。”
她如此说着,得意地看了一眼贤太妃。
贤太妃:“……”
算你运气好。
然而浩浩荡荡奔来的这一群人还没来得及走,就听西配殿里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怎么,太后娘娘这是过来看臣妾了?怎么不进来说句话再走呢?”
太后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西配殿糊着残破窗纸的隔窗微微打开一条缝,里面有一双幽暗的眼睛,正漠然注视着她。
太后的心猛然一跳,她厉声道:“谁!”
谭淑慧一把推开隔窗,探出头冷冷盯着太后:“几日不见,太后娘娘竟是忘了臣妾了?也太不顾念往日恩情了吧。”
她说话声音跟以前完全不同,面容大变,若非她自己不开口,否则谁都想不到说话的人竟是她。
太后站在院子里,心口“噗通”直跳。
谭淑慧那双已经染上细纹的眼眸里,有着深沉的恶毒和恨意,那种恨之入骨的感觉,令人浑身难受。
太后不愿意再看她。
她捏住元兰芳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此时,谭淑慧的声音却如同毒蛇一般,如影随形:“太后娘娘不想知道之前臣妾是怎么让宫里人人都议论张采荷的吗?”
太后猛地回过头来:“果然是你。”
谭淑慧趴在窗口,就那么懒洋洋看着窗外的日光。
“自然是臣妾了,臣妾可是愤恨张采荷,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就都有了,凭什么她父母双全,还有姑母疼爱?凭什么……凭什么最后骂名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谭淑慧越说越快,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无边的愤恨。
可若要细心去听,却能发现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她的声音其实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然而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真有耐心的。
太后皱着眉头看她,脸色难看得紧:“凭什么?就凭我们采荷心肠好,不忍心害人,你也不看看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你不配去嫉妒别人。”
谭淑慧听了这话,忍不住放声大笑:“我不配?那您呢?您配吗太后娘娘?”
太后沉着脸,站在那一声不吭。
谭淑慧说的这些话,直直深入她内心不愿意回忆的过去,血肉被挖出来,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然而,这些谭淑慧都不应该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
太后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淑太妃。
淑太妃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她的心同样乱成一团,但她却很肯定,这件事除了她跟太后,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此刻太后怀疑的目光犹如针扎一般,一根根刺在她身上,扎在她心口里。
“姐姐,别听她胡诌,她不过时虚张声势罢了,她一个二十来岁的丫头片子,能知道些什么?满嘴胡话,一看就是故意而为。”淑太妃道。
她这么一说,太后便立即清醒过来。
是啊,谭淑慧才二十,她怎么可能知道以前的旧事?淑太妃又不是疯了,不可能把这些事都说给谭淑慧听,毕竟……
毕竟那都是她亲手做的。
太后如此一想,立即放宽心肠,不过却是不想再跟谭淑慧纠缠下去了。
气冲冲跑这一趟,是她今日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什么都没解决不说,平白惹了一肚子气,简直得不偿失。
“你别胡说八道,”太后冷声道,“能让你住静晨宫都是陛下开恩,你别不识抬举。”
谭淑慧哑着嗓子笑。
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最后却只红着眼睛道:“太后娘娘,您真的不想听臣妾的心里话吗?臣妾可是知道许多许多事的。”
谭淑慧顿了顿:“就连谭九梅都不知道的事,慎刑司自然也不知。”
不愧是慎刑司走过一遭的,谭淑慧现在的行为做派,已经跟往日大不相同。
她就如同一把带着血的刀,看到任何人都想砍,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跟她有仇的人。
果然,她的话带着甜蜜的毒素,一下子吸引了太后的理智。
淑太妃狠狠皱起眉头,她轻轻握住太后的手:“姐姐,她真的已经疯了,咱们别理她了,她说不出来什么的,刚刚不是都已经承认了吗?”
然而太后却仿佛鬼迷心窍一般,一把推开淑太妃,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贤太妃却在这时突然开口:“娘娘若是想听,也不是不成,只是谭才人太过危险,不如就把她请到院中绑在椅子上,如此再让她说个痛快如何?”
太后一下子就点了头:“如此甚好。”
淑太妃猛地回过头,狠狠盯着贤太妃看。
贤太妃却对她勾起枫叶红的唇瓣:“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贤太妃:赵姐姐,我有锁你要配钥匙吗?你配几把?
太后娘娘:哀家可以配啊。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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