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淑慧倒是自己抹了脖子一死了之, 可百禧楼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
贤太妃等都不愿意掺合这事, 纷纷避回了慈和宫,其他宫妃也都吓得不清, 最后只剩下舒清妩、凌雅柔和巫荧心还在。
舒清妩这边刚查看完赵娉婷,那边姜小宏就麻利赶到了百禧楼,对舒清妩道:“娘娘,淑太妃跟谭美人的后事, 暂时由慎刑司督办,娘娘尽管放心。”
“嗯,淑太妃娘娘的面容略有些……”舒清妩含糊说了一句,“还是要仔细修缮一番的。”
对于她们两个今日突然过身,舒清妩其实没有特别多的实感。
她仿佛看了一场春日里精彩的折子戏,锣鼓喧天,戏服招展,每个人都是其中的配角,只有台上的主角们大放异彩。
大概早就看到她们这些人的结局, 所以舒清妩没有太多的悲伤,也没有过多的惊恐, 她仿佛是世外人,就如此淡然地立在戏台上。
姜小宏本来还很小心翼翼,怕她吓着自己,结果竟发现淑妃娘娘颇为淡然,似乎完全不害怕一般。
舒清妩看了看赵娉婷,又看了一眼躺倒在御台上的谭淑慧, 对姜小宏道:“让她们都体面一些,她们宫里的宫人也要尽快审问。”
姜小宏立即道:“这个省得,已经派人捉拿归案了。”
唱戏肯定得有全套,就如同谭淑慧说得那般,赵娉婷肯定选了今天这么个热闹日子,派人去对谭淑慧动手。谭淑慧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再多发疯几次,以太后的性子,肯定也会怀疑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然而她低估了谭淑慧的决心和勇气。
她已经不怕死了,还不如拉着淑太妃这个始作俑者一起死,倒也不白白走这一场。
前因后果都有了,戏也都按照萧锦琛的意思悄然而行,那舒清妩就更要演好剩下的部分。
姜小宏的话一说完,外面就听李素沁、贺启苍匆匆赶到。
两个人脸上俱是惊恐,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匆匆赶到舒清妩面前。
“娘娘,您没事吧,哎呦呦这场面,真是太吓人了!”贺启苍连声道,“姜小宏,赶紧把……都请下去吧,还摆在这吓唬谁呢?”
姜小宏一挥手,慎刑司的宫人立即上前,担架一摆,白布一蒙,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如此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舒清妩叹了口气:“怎么会闹成这样。”
李素沁看周娴宁亦步亦趋跟着舒清妩,她身上也沾了些血迹,忙上前低声问:“娘娘可安好?”
舒清妩点点头,道:“本宫无妨,德妃也好着呢,倒是太后娘娘……”
她如此说着,瞥了一眼凌雅柔。
“倒是太后娘娘遭了大罪,唉,”舒清妩说着就抹起眼泪,“太后娘娘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又被伤了颜面,这该如何是好?”
她这么一说,刚把百禧楼的命妇们请走的凌雅柔也跟上来哀嚎一嗓子:“哎呦我的太后娘娘,真是太可怜了。”
舒清妩:“……”
雅柔你戏太过了,这还有外人在呢,得收着点。
果然,舒清妩一个眼神丢过去,凌雅柔立即低头抹泪,不再哀嚎。
舒清妩对贺启苍道:“大伴,百禧楼里还当重新修正一番,就有劳您了,素沁姑姑,一会儿随本宫去雅室,看望太后娘娘,想必陛下也很忧心太后娘娘的伤情,这会儿肯定很焦急。”
李素沁正色道:“是,陛下原本在前朝开宴席迎接西凉使臣,没想到百禧楼出了这么大的惊变,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离席,只能让臣等过来伺候娘娘,给娘娘们打个下手,也好能照顾太后娘娘。”
舒清妩感叹道:“陛下同太后娘娘母子情深,肯定很焦急。”
凌雅柔就接话:“谁说不是呢。”
把话垫好,舒清妩就让贺启苍自去收拾残局,自己领着凌雅柔和李素沁来到巫荧心面前,客客气气看着她。
也不知道巫荧心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人都跑光了,她跟熊岑燕还坐在这,眼看两个人死在眼前,也没有离席。
熊岑燕还好些,一直有些紧张,十分谨慎地守在她身边,巫荧心却仿佛根本就没瞧见殿内死了人,一直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这会儿舒清妩跟凌雅柔来到面前,熊岑燕才抖着手把巫荧心搀扶起来。
舒清妩这才发现,熊岑燕的衣服袖子也溅到了血迹。
“公主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回重华宫早些休息,”舒清妩说完看向熊岑燕,“若是公主殿下受了惊无法安寝,可至太医院请太医诊治,商姑姑知道应当如何做。”
商素柳竟也还没走,强撑着跟在巫荧心身边,只是脸色苍白,显然也受了惊。
不过她到底见过些世面,也能主事,便道:“是,淑妃娘娘且放心,臣一定会注意。”
舒清妩原本以为巫荧心这就会走,结果她沉默地看了会儿舒清妩,突然道:“你也,不怕?”
“什么?”舒清妩一开始没听清,片刻才明白她在问什么。
今日就在舒清妩面前死了两个人,满地鲜血,戾气深重,舒清妩一个闺阁千金,论常理应当吓得颜色尽失行走不便,就如同那许多被人抬出去的命妇,就如同不知道反抗的太后。
可这些害怕和退缩舒清妩身上统统都没有,她甚至跟见过生死的凌雅柔一起留在百禧楼善后。
这令人颇为不解。
巫荧心一直没有走,实际上是在看她。
其实舒清妩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若前世遇到这样的事,她一定早就跑得远远的,吓得做好几天噩梦才能好转,现在却颇为淡然。
也不知是因为明白谭淑慧不会害自己,还是因为已经经历过生死,这一切对舒清妩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确实不害怕。
舒清妩淡淡看着巫荧心,只道:“其实我还是很害怕的,好了公主殿下,您快回重华宫吧,百禧楼一会儿就清场了。”
巫荧心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来,在周娴宁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点了点舒清妩的眉心。
舒清妩被她点了这么一下,也没有闪躲。
她平静地看着巫荧心,巫荧心也平静地看着她。
少顷片刻,巫荧心收回手,对她道:“你,不一样。”
她指了指凌雅柔,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摇摇头:“都不一样。”
熊岑燕似乎也没能跟上自家公主的思路,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只能沉默地陪在她身边,谨防她再动手动脚。
舒清妩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巫荧心其实是在说,她从小在血里长大,靠争抢才有了今日一切。凌雅柔在边关成长,见惯了将士们保家卫国浴血奋战,她们两个是两种人,却都是见惯生死流血,也都跟舒清妩不同。
舒清妩点点头:“是,我们都不一样。”
巫荧心最后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多言,领着宫人们直接离开了百禧楼。
等她走了,凌雅柔才长舒口气:“她可真是怪。”
舒清妩也没就刚才的事多评判,对李素沁和凌雅柔道:“咱们赶紧去看望太后娘娘吧,也不知娘娘那里到底如何了。”
凌雅柔张张嘴,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气。
太后不会有性命之忧,谭淑慧再疯都不敢弑杀皇帝生母,但太后那张如花美颜,怕是真的毁了。
果然,一行人匆匆来到雅室前时,就听到里面太后的嘶吼声:“哎呦,你给我轻点!你这是要痛死哀家!”
里面一阵的哄劝声,舒清妩仔细听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正都来了,正在给太后上药的应当是隆承志。
李素沁看了看舒清妩,见她轻轻点头,这才推开雅室的门。
雅室中乱成一团。
隆承志、雷飞昂、章星之与徐思莲俱在场,隆承志跟雷飞昂一个给太后清除脸上的血痕,一个给太后把脉,章星之与徐思莲守在一边,都在小心翼翼观察太后的伤口。
元兰芳、吴兰香、王兰依等都陪在太后身边,元兰芳更是小心翼翼给太后擦汗,怕她疼晕过去。
隆承志说了几次让太后不要多言,会撕裂伤口,太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舒清妩她们的到来,也没引起太后的注意。
她的所有心神,都在脸上的那道疼痛难忍的伤口上。
就算不照镜子,她都能感受到谭淑慧刚才划得有多用力,那把染了许多人鲜血的剪刀就在她脸上狠狠划过,划破了她引以为傲的俊秀容颜。
舒清妩跟凌雅柔对视一眼,两个人也不好往跟前凑,直接来到次间,让李素沁去陪在太后身边。
徐思莲倒是聪慧,一看到舒清妩便赶紧扯着章星之跟上前来,等舒清妩跟凌雅柔在次间落座,徐思莲跟章星之立即给她们两个请脉。
不过……舒清妩跟凌雅柔刚刚确实很平静,脉象也是一个比一个好,两位太医听到最后,都不知道要如何禀报了。
舒清妩垂下眼眸,适时开口:“本宫这心口一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着实有些心惊胆战。”
凌雅柔立即跟上:“今天这一天可真叫本宫害怕。”
徐思莲跟章星之立即就知道要如何禀报,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两位娘娘受惊了,需得静养。
舒清妩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可此刻也不是静养的时候啊,太后娘娘那伤如何?”
徐思莲没有犹豫,低声道:“伤是能治好的,谭美人划得不算重,只要去除淤血敷上金疮药,不出五日伤口就能结痂,十日差不多就可以好全。”
舒清妩挑眉看向她:“那,可否会留疤痕?”
徐思莲跟章星之对视一眼,徐思莲咬牙开口:“肯定会留。”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娘娘:疼死老娘了!轻点!
太医:娘娘别说话。
太后娘娘:什么,哎呦,你还敢命令老娘。
太医(满脸是汗):娘娘真的别说话,伤口都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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