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梦里, 即便是看着他人的人生。
萧锦琛此刻也觉得自己似乎立即就要死去。
那种心痛, 简直可以活生生要了他的命。
此刻的坤和宫安安静静的,屋外只有落雪的扑簌声, 坤和宫里温暖如同春日,可在一片寂寥颜色中,萧锦琛一点都不觉得暖和。
他跟着梦里的那个他,一步步蹒跚来到舒清妩床前。
床榻上的皇后娘娘似乎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她依旧在沉睡,只是眉宇之间消去的几分愁容,多了些释怀。
她眉目舒展,双目紧闭,整个人就那么安详地躺在床上,甚至还轻轻歪着脸,似乎即将醒来。
萧锦琛听到梦里的他轻轻叫:“皇后?”
舒清妩没有动静。
他又喊:“清妩?”
舒清妩依然没有回应。
那个他上前两步,看也不看跪在床榻前不敢哭出声的小宫人,颤颤巍巍伸出手, 轻轻碰了一下舒清妩的脸。
他不敢使劲,怕一使劲就碰坏了她, 于是那双常年握着朱笔的手只是在她脸上碰了一下,立即收了回来。
舒清妩的脸还是温热的。
她身上似乎还有着坤和宫里的暖意,脸上也依稀有了些血色。
她还好好的。
萧锦琛松了口气,他瘫坐在窗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进来的人是周娴宁。
周娴宁看到床边跪着的哭泣的宫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娘娘身边的萧锦琛, 立即给他行礼:“陛下安好。”
萧锦琛心情很好。
他甚至冲周娴宁笑了笑:“今日皇后的身体看起来好了许多。”
周娴宁微微一愣。
她上前两步,越过宫人看了看床榻上的舒清妩,只这么一看,立即变了脸色。
萧锦琛就看她两三步冲上前来,全然不顾管事姑姑的体统,也丝毫没有在乎皇帝陛下如何看待,她眼中只剩下舒清妩,心里自然也只有舒清妩。
她来到床边,轻轻握住了舒清妩的手。
舒清妩的手似乎跟年轻时一般,她的手很白也很软,便是因为病痛而失去曾经拥有的光泽,却也依旧细腻如初。
然而此刻,舒清妩的手虽然还有些温热气,可她的手心却已经不再柔软了。
她的手依旧停留在最后的姿态,就那么僵硬地浅浅环成一个圈,可她手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最终什么都没有握住。
皇后娘娘已经仙去了。
周娴宁对皇后娘娘太了解,她每日都陪在她身边,就算她早就不省人事,但周娴宁依旧没有想过离开她。
可是舒清妩却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周娴宁根本没有去管有些怪异的皇帝陛下,她回过头来狠狠看着那个小宫人:“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她不停流着泪,人也有点惊慌,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周娴宁在说什么。
周娴宁却已经管不了那许多。
她冲到小宫人面前,紧紧钳住她的双肩,使劲摇晃她,想让她赶紧清醒过来。
“你说,你说啊!娘娘怎么就去了!你倒是说啊!”周娴宁大喊出声。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疯狂过。
就连还沉浸在舒清妩已经好转假象中的萧锦琛,也被周娴宁这样的样子惊醒,他看着状若疯癫的周娴宁,疑惑地开口:“周姑姑,你怎么了?”
周娴宁狠狠回过头,她眼睛通红,眼底有着癫狂之色。
“陛下,您在笑什么?”周娴宁咄咄逼人,“您是在高兴,娘娘已经仙去了吗?”
梦里的他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仓皇地看向舒清妩。
萧锦琛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虽然心中也是疼痛难忍,可梦里这一切到底如同旁观别人的人生,他其实没有多少真实感。
他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梦。
可是心底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这都不是梦,你看清楚,你要想明白。
萧锦琛强忍着心痛,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梦里的他似乎一点都没听明白周娴宁在说什么,他一边去握舒清妩的手,一边对周娴宁道:“周姑姑,你疯了不成?你看皇后的手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后的手一点都不暖。
刚才的那些许的温热已经从她身上迅速消退,她的手又冷又硬,如同冬日里的冰雕一般,让人无法握住。
刺骨的寒。
他这才意识到,舒清妩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了。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的实事,其实一直都摆在眼前。舒清妩的心盲了,他则是眼瞎。
他已经看不清来路,看不清归途。
此刻的舒清妩闭着眼,脸上留着最后释怀的笑,整个人都是解脱的。
难道离开他,真的就如此开怀吗?
梦里的他坐在那,已经失去了语言的本能。
周娴宁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小宫人,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小宫人本就被皇后娘娘的骤然离世弄蒙了,现在又被周姑姑一顿吓唬,差点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她低头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周娴宁依旧这么疯癫,只好道:“奴婢也不知道。”
小宫人一开口,周娴宁反而冷静下来。
她沉着脸道:“你把事情都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宫人深深吸了口气,认真想了想,才道:“今晨突然落雪,当时姑姑在小厨房给娘娘盯着药,是红烛姐姐在殿中伺候娘娘,大抵是听到落雪声,娘娘竟是醒了过来。”
一听到她说舒清妩醒来,萧锦琛的目光也投射到那小宫人身上。
可是小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陛下的目光,她依旧在回忆刚刚发生的片段。
“娘娘今日精神很好,她醒来之后似乎是察觉到姑姑不在,就让红烛姐姐去请姑姑回来,路上红烛姐姐碰见奴婢,便让奴婢过来给娘娘伺候些茶水。”
事情到这里,大约都是周娴宁知道的。
周娴宁喃喃自语:“确实,今日落了雪,我担心今天的药会出差错,就去了一趟小厨房,也是红烛叫了我来的。”
前后不过就差了一刻。
就差那么一刻!
周娴宁紧紧攥着拳头。
小宫人看她脸色越发沉寂,心里头难受又害怕,思来想去,竟是不敢说实话。
“奴婢来的时候,娘娘就已经身故了。”
她如此说的时候,全身都在抖。
周娴宁豁然睁开眼睛,狠狠盯着她看,可萧锦琛却起身,一步踩到小宫人面前。
萧锦琛脚尖一挑,狠狠把她踹到一边。
只听“嘭咚”一声,小宫人单薄瘦弱的身体滚到屏风底下,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萧锦琛厉声道:“说实话。”
那小宫人苍白着脸,她轻咳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萧锦琛这一脚饱含怒气,一下子把她踢出血来。
小宫人睁着眼睛,看着周娴宁。
“姑姑……”她微弱地哀求着。
周娴宁叹了口气,她行至小宫人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年轻的脸。
她还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同春日里新生的花骨朵,还带着些许的朝气和可爱。
可根子已经烂了。
周娴宁温柔地说:“蔻儿,你是乖孩子,你只要说实话,姑姑一定求陛下留你一条命,再说,你还念着家中不是?”
小宫女蔻儿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她其实不敢说,但周娴宁说的话狠狠刺进她心口里,她又不得不说。
她家里还有父母姐弟,总不能让一家人陪她一起死。
小蔻儿深吸口气,努力咽下嘴里的血沫,磕磕绊绊道:“奴婢……奴婢到的时候娘娘还是醒着的,奴婢要伺候她喝蜜水,娘娘不喝,问奴婢外面为何热闹。”
蔻儿声音更低了,似乎不敢说下去。
周娴宁心中剧痛,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却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萧锦琛却道:“今日是大年初一,上午刚行祭天,如今正是宫宴时,自然热闹。”
蔻儿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她很迷茫,又很忐忑,她小声问:“今日是初一……?”
坤和宫的宫人们轻易不能出宫,萧锦琛怕她们跟外面的人有所牵扯,因此整个坤和宫守得跟铁筒一般,除了太医和药童,旁人轻易进不来,自然,里面的人也不怎么出的去。
所以蔻儿根本不知日月几何,她自己都不辨岁月,又是如何能回答皇后娘娘的?
周娴宁沉声问:“你都说了什么?或者你都……听到了什么。”
蔻儿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除了嘴角的那一抹鲜血,她身上所有的颜色迅速褪去,只剩下仓皇的白。
“姑姑,奴婢不是有意的,姑姑饶我一命。”
周娴宁越发温柔,她轻轻握住蔻儿的手,哄劝她:“好孩子,姑姑知道你最是忠心皇后娘娘,你只要说实话便是。”
蔻儿低下头,发丝遮住了她秀美的眼,让她几乎看不到光。
此刻,蔻儿已经心如死灰。
她不再隐瞒,也不再惊慌,只是用低哑的嗓子道:“姑姑,今日清晨奴婢陪着听风姐姐去打水,正巧碰到御膳房过来送菜,奴婢……奴婢在宫里待了许久,有些想去外面玩,听风姐姐就让奴婢去宫巷里跑两趟,别被人看见就是。”
她闭上眼睛。
“奴婢不知道今日是初一,却也发现今日宫中很热闹,在巷口的罩房里,奴婢听到有人说陛下……陛下今日迎娶新后,她们还说……还说安国公及夫人并两位公子皆往奉先殿,说是要去一起恭迎新立的皇后娘娘。”
周娴宁脸色骤变。
萧锦琛清晰感受到,梦里那个他,浑身如同落入冰冷湖水中,一瞬没了任何暖意。
萧锦琛就听他寒声问:“你都告诉皇后娘娘了?”
蔻儿下意识点点头,少顷片刻,她突然哭出声来。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期期艾艾的哭声在整个坤和宫中蔓延,明明是冬日最美的初雪时节,却无人有心再去赏景。
他们的心也随着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寒冷成冰。
————
说到这里,蔻儿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她的所有害怕和胆怯都已随风而去,仿佛是个木偶人一般,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她就再没机会说了。
蔻儿道:“当时娘娘那么问,奴婢下意识不想告诉娘娘,就道外面有祭典,不很要紧,但是娘娘聪慧惯了,她一下子就猜出来不对。”
“娘娘逼问奴婢,奴婢不敢说,可是娘娘却又问安国公及夫人在何处,这个奴婢更不能说了。”
蔻儿其实很清楚,说了舒清妩肯定郁结难消,她本就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她说了实话,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舒清妩身上皇后的积威还在。
她便是病痛难消,也长时间昏睡不醒,却就是能一眼就吓得蔻儿说了实情。
“可是皇后娘娘又再三质问,奴婢不敢再欺瞒皇后娘娘,只得说定国公及夫人在奉先殿,奴婢原以为娘娘就此放过,却不知为何娘娘一下子就猜出来是新后封后大典。”
把这一切都说完,蔻儿竟也觉得放松了。
她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丫头,整日闷在坤和宫,她如同坐牢一般,只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不行,但她胆子小,也不过今日被听风鼓励一句,才敢出去跑一圈。
可就这一圈,却要了她的命。
蔻儿呜呜咽咽哭出声来:“奴婢真的只说了那么一两句,可娘娘太聪慧了,她什么都猜到了。”
周娴宁却摇了摇头。
她坐在地上,目光里有着无法释怀的心疼:“娘娘总是怕陛下另立新后,自从在坤和宫关起门养病,这种担忧就越发深重,其实不是娘娘聪慧,只是娘娘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陛下另立新后,有了新的女主人掌管后宫,娘娘就不用再苟延残喘,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但萧锦琛听了却心如刀割。
舒清妩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也未曾问陛下在何处,她只是问自己的父母今日进没进宫,却能从宫人闪烁的言辞中寻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其实,她不过是不想再支撑下去。
她太累了,这么多年,她拖着病体努力支撑,半年来浑浑噩噩,梦里不知身是客,不辨岁月春秋,分不清亲人朋友,除了周娴宁,她已经不认识所有人了。
这些人还被她叫在口中,不过是她脑海里的念想,实际上,她对他们已经全然失去了渴求。
她不在贪婪于从他们身上汲取爱意,也不再去努力获得夸赞,她就这么日复一日昏睡在安静的坤和宫,似乎要把这几年缺失的安眠都补回来。
直到她睡够了,才选了个初雪的好天气醒来。
周娴宁懂得舒清妩,直到她最后一定是解脱了的。
她问蔻儿:“娘娘最后可留下话?”
蔻儿道:“娘娘最后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她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周娴宁眼中憋着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踉踉跄跄起身,拖着迟缓的步子回到床畔边,她坐在自己习惯坐的矮榻上,对着已经闭目安眠的舒清妩道:“娘娘觉得好,那就很好。”
然而这时,萧锦琛却听到他自己暴怒的声音:“这样怎么好了?!朕觉得不好,哪里都不好!”
萧锦琛不能控制梦境,他只看到自己冲到床边,对着床上早就没了生息的舒清妩大喊:“皇后,你看看朕啊!你怎么可以离开朕!”
可是舒清妩却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周娴宁抬头,看向这个已经也已经癫狂的男人。
她跟在舒清妩身边时间最长,早年云雾故去,云烟出宫嫁人,舒清妩身边就只剩她一个人可以依赖。
但舒清妩不是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许多事她都不肯说出口看,是周娴宁慢慢观察,细心察觉,才渐渐明白她的内心。
舒清妩有一颗脆弱的心,可她却又无比坚强。
她缺少家人的关心和疼爱,缺少来自丈夫萧锦琛的体贴和慰藉,因此内心是极度脆弱的。可在经年的教导之下,她又从来不肯认输,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否则决不罢休。
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可却又有着单纯善良的心。
周娴宁道:“陛下,娘娘太累了,就让她休息吧,好不好?”
梦里的皇帝陛下无话可说。
萧锦琛的目光却挪到舒清妩脸上。
已经仙逝的她脸上一片平和,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在她依旧有着病容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却也能证明一件事。
她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之后的一切,就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大年初一迅速拉开帷幕。
萧锦琛看着宫里这场大戏,看着她们哭、笑、看着她们嬉笑怒骂,看着梦里的他一夜白发。
皇后薨逝,全国服丧,停婚丧嫁娶三日,停嬉戏鼓乐七日。
而此时,似乎天也为皇后娘娘的薨逝而难过,接连不断的大雪纷纷扬扬,落满盛京。
国丧三日,盛京的雪从未曾停过。
就在满目缟素中,梦里的皇帝陛下开始彻查宫闱。
萧锦琛看着他查出了一堆又一堆的害虫,看着他夜不能寐熬得灯油枯竭,看着他不敢再往坤和宫看上一眼,看着他就这么衰弱下去。
可这有什么用?
这十年……这十年里啊,但凡他用点心,用温柔和呵护温暖舒清妩,用所有的耐心倾听她的心声,是否结局就会不同?
说什么都晚了。
舒清妩就这么撒手人寰,只留他一个忍一夜白头,曾经说好的白头偕老,最终只剩他一个人独活。
之后的岁月,成了一出沉默的哑剧。
萧锦琛看着梦里的他杀了很多人,惩罚了许多牵连者,看着他直接关了慈和宫,公主送去凌雅柔宫里,皇弟们他亲自教。
然后,就是那一封藏在御书房的遗诏。
萧锦琛冷笑:这就舒坦了吗?
其实并没有,梦里的他不过是按部就班安排后事而已。
他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完,把想到的都安排好,在皇太弟二十岁那一年,独自一人攀登凌云山。
萧锦琛看着他披着一头白发,踽踽独行,蹒跚来到凌云山顶时,竟也是异常的震撼。
他隐约猜到了他为何而来。
就因如此,萧锦琛心里越发的煎熬,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当他看到满头白发的自己踏入凌云殿时,一颗心还是沉了下来。
萧锦琛从来不信神,可万念俱灰时,却打破了自己的所有坚持。
他还是来求神拜佛。
萧锦琛跟随他进入大殿,此时是寒冬腊月时,亦是新一年初雪。
白发苍苍的他孤独跪在空寂的大殿里,对着神像喃喃自语。
萧锦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那种寂寥和孤独,啃食着他的心房,他眼前的墨色,也映衬着梦里人的内心。
自她走后,天地皆苍茫。
萧锦琛看着他似乎把心里事都说完,然后便开始磕头行礼。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有着从未有过的虔诚。
一个头、两个头,萧锦琛沉默看着,跟着梦里的他一起磕,最终磕到九十九之数,磕到了眼前一片昏黄。
就在头晕目眩之时,他听到自己苍凉的声音响起。
“天神在上,我萧锦琛一生不求人,也从未有过虔诚信仰,现在却跪在天地之间,祈求苍天降我一个心愿。”
“我萧锦琛为先帝嫡长子,十岁立为太子,二十继位,成为大齐皇帝,年轻力壮之十二年间,为国尽心尽力,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未尝有一丝懈怠。大齐行至今日,已繁荣鼎盛,有朕之年,朕鼎力而为,无朕之年,也全凭后来人评说。”
梦中人继续道:“作为皇帝,朕无愧于心,无愧先祖,无愧天下苍生,亦无愧苍天。”
确实,哪怕萧锦琛自己,也敢如此掷地有声。
一阵冷风拂过,吹动了苍松上的浮雪,浮雪纷纷而落,在殿外的积雪中落下一个又一个印迹。
梦中人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度:“我不求再世为皇,不求来生高官厚禄,也不求下一世富甲天下。我只求我的妻子,来生可以福寿绵长,平安喜乐,潇洒一生。”
他话音刚落,一阵钟声从远处传来,震彻宇内,响彻四海八荒。
梦中人缓缓闭上双眼。
而此刻的萧锦琛,却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着,把他从梦中白发苍苍的萧锦琛身上剥离开来。
萧锦琛漂浮在虚空之中,他看着天地之间的苍茫大雪,心里却有着不一样的感悟。
今生的舒清妩,确实算得上是平安喜乐。
这一瞬间,萧锦琛想明白很多事。
他回忆起今生的那个初遇,当时舒清妩也是坐在如意阁的床榻上,用那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
当时那双眼眸里,对他是否有恨?又是否有怨?
萧锦琛看不透,也评判不出来,但是他可以肯定,当时舒清妩的那句话,给了他心中所有疑惑最肯定的答案。
当时的舒清妩说:“我以为,陛下不会来了。”
她一直等不到的,每次醒来都不在身边的皇帝陛下,在舒清妩心里,似乎真的不会来了。
当时的她是她,可他却不是他。
隆庆元年冬日的那初次落雪,不是她突然改变脾性要当浮一大白的理由,前世里永远等不来的夫君,委屈而憋闷的一生才是。
萧锦琛心中憋闷至极,喉咙犹似火烧。
这时,天地间有一道空灵声,在他耳边响彻。
“你可明白?”
明白,一切都明白了。
萧锦琛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回到了乾元宫寝殿内,他身上的寝衣汗涔涔的,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来一般。
贺启苍掀开帐幔,刚要问他陛下如何,却看到他一脸痛苦,张嘴便喷出鲜血。
那一口含在喉咙里的血,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昂~这部分终于写完了!么么哒~
后面的章节都改为早九直接二合一~这样看得会爽一些=V=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