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哭了很久, 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恐惧全都宣泄而出。
舒清妩环着她,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待到云雾哭够了,她才柔声开口。
“你都见了什么, 可以跟我说一说, ”舒清妩给她倒了杯茶, 让她润润嗓子,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没什么不好说的。”
云雾跟她的情分,自是不同的。
果然, 舒清妩如此安慰之后,云雾脸色好了一些,可眼眸里依旧有着惊慌无措。
她如同一只被惊了的兔儿,只肯在自己的窝里瑟瑟发抖,什么都不敢看, 也什么都看不进心中。
云雾捧着温热的茶杯, 呆愣愣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她低声开口:“慎刑司真的没对臣做什么,他们不敢不给娘娘面子,就连搜身都没有。只是……”
云雾的声音猛然变调。
“只是他们不知是否有意,一开始把臣安排在了一个大牢房里,于是, 臣就看着他们在另外的监牢里如何审讯犯人。”
舒清妩的心猛地揪起来。
云雾的双手都开始哆嗦:“娘娘,您一定没见过那么多刑讯手段,那牢房里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要从身上钻进来, 臣眼前都是血红色,除此之外只有哀嚎和惨叫。”
便是云雾这些年在宫里见过些世面,却也到底没见过如此多的血腥和残忍。
云雾抬起头看向舒清妩,她目光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娘娘,前日死了好多好多人。”
舒清妩心疼极了,她把云雾小心翼翼搂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都过去了,云雾,”舒清妩低声道,“这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回了灵心宫,回到你的小姐身边,以后再也不会有事了。”
云雾却没有应声。
她依旧看着茶盏中面色苍白的自己,脸上有着迷茫和无措。
前日那个下午,她仿佛在十八层地狱走一遭,便是后来云烟也进来,两人一起重返人间,可她依旧忘不掉那些血腥和哀嚎。
那一声声的求饶,似乎已经印刻在云雾内心深处,再也拔除不去。
舒清妩看云雾如此失神,心里有些焦急,她安慰了云雾一会儿,让迎竹陪着她下去休息,然后便叫了太医过来。
今次来的太医不是隆承志,而是雷飞昂,他一来就立即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可有不适?”
舒清妩直接让周娴宁递了红封过去:“雷大人,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此事便也只好劳烦你。”
雷飞昂也是宫里老人,一听就明白舒清妩是什么意思,倒也不觉得如何冒犯,反而因为舒清妩特地请了他而高兴。
他立即道:“娘娘这话可是折煞臣也,娘娘宫里的姑姑往常臣也经常打交道,此番若是病了,臣自然尽力而为。”
舒清妩就喜欢跟这样的明白人说话,见他聪明,便也笑着点头:“雷大人也知道本宫的两位姑姑受了惊,还请雷大人都去诊治一番,省得她们再病了,本宫也是极为心疼的。”
雷飞昂道:“娘娘心慈,令臣十分感动。”
如此说着,雷飞昂就退了下去,舒清妩放心不下云烟跟云雾,一直悬着心,待到雷飞昂匆匆赶回明间,才略缓和了脸色。
“如何?”
雷飞昂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焦急来,他冷静道:“回禀娘娘,云烟姑姑心胸宽广,经历这么大的事,倒是一点都无病痛,只是略有些受惊,大抵休息两日便能好全。倒是云雾姑姑……”
说到云雾,雷飞昂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他小心翼翼抬起头看舒清妩,斟酌地道:“娘娘想必也知道云雾姑姑胆子小,兴许是见了许多不该见的,导致她一直焦虑不安,臣刚给姑姑诊脉,发现她略有些寒症,还是要用药治疗,得把寒症养好,多叫宫人陪着说话,大抵能缓和过来。”
舒清妩也知道两人性子不同,她道:“那就麻烦雷大人了,云雾的病,大人务必要尽心。”
雷飞昂行礼:“是,臣这就下去开药。”
舒清妩亲自去了云雾住的卧房,盯着她用药睡下,这才松了口气。
周娴宁安慰她道:“娘娘放心,云雾能好齐整从慎刑司出来,已是不易,经过这一劫,以后一定逢凶化吉,顺遂一生。”
然而云雾却没有如同舒清妩盼望的那样,当日夜里便发起高烧,舒清妩不合眼陪了她一宿,她的烧也没有退下去。
自那日开始,云雾的病情每况愈下,以至于最后昏睡不醒,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
舒清妩也跟着着急上火,她一趟趟去看云雾,一日日陪着她,可云雾始终没有好转。
这些时日,萧锦琛忙着前朝的事,忙着跟西凉的战事,看顾不到后宫,自然也不知灵心宫发生的这些事。
皇帝陛下不来,舒清妩就更是肆无忌惮,整日陪在云雾的身边。
周娴宁跟云烟急得不行,却也无计可施。
云雾如同卸去所有的心力,她就这么昏睡着,不知外人如何焦急,不知她从来不哭的小姐为她哭了多少次。
时光,就在舒清妩的满心煎熬里度过。
一晃神的工夫,就到了立春那一日。
舒清妩依稀记得这一日是个大晴天,她因为云雾的事一直睡不踏实,这一日却不知为何,前一也竟是一夜好眠。
早上刚一睁眼,她就问云烟:“云雾如何了?”
云烟摇了摇头,伺候她更衣洗漱:“还是老样子,娘娘用过膳再过去瞧吧,今日太医院给开了新药,希望能有效果。”
舒清妩叹了口气,没滋没味用过早膳,立即就去了云雾的卧房。
为了云雾的病,她这阵子都没什么心思处理宫室,大多都是周娴宁代为打理,似乎也没什么事端。
舒清妩进了里间,一眼就看到沉睡的云雾,这些时候云雾一直高烧不退,醒来的机会很少,偶尔醒来,也有些意识模糊,说话说不利索。
但每一次她醒来,舒清妩必在她身边,便是鸡同鸭讲,两个人也能说好一会儿话。
今日舒清妩刚在床边坐下,就看到云雾动了动眼眸。
舒清妩心中一喜,忙握住云雾的手:“云雾你可醒了?”
云雾的眼睛在眼皮之下转了好半天,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深眠中挣扎醒来。
似乎还不太适应眼前的日光,她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缓和一会儿才睁眼看向舒清妩。
今日她的眼眸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光影。
舒清妩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比往常那一日都要精神,就连她消瘦的脸上,都飘着令人舒心的红云。
“云雾,你好些了?”舒清妩触碰她的额头,发现她已经不发烧了。
云雾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明白舒清妩在说什么,结结巴巴回:“好,好些了。”
听到她能回答自己的问话,舒清妩险些再度落泪。
“你能醒来就好,”舒清妩哽咽道,“这一次可不许再睡那么久,你得好好吃药,努力康复,然后回到我身边。”
舒清妩如此说着,回头去看云烟,示意她立即请雷飞昂过来问诊。
云雾躺在床上,她粗粗喘着气,便是比以往每一次的情况都要好,却依旧显得病痛难消。
“我会的,”云雾哑着嗓子说,“小姐别哭,别,为我哭。”
舒清妩偏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云雾努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舒清妩的,然后道:“小姐,从小我就陪着您,跟您一起读书,一起长大,咱们一起离开柳州,来到这繁华盛京。”
舒清妩看她嗓子很哑,倒了杯水让她润口。
云雾浅浅喝下去小半碗,便不再喝水,反而急着说话。
“盛京真的很美,我记得当时是秋日时节,朱雀大道两侧的银杏黄了叶子,金灿灿地铺满了青石板路,那一日虽然没能在朱雀大街逛上一逛,可那日的美景我一直记在心里。”
随着她的话语,舒清妩也回忆起从前来。
“在家中时父亲常年不来后院,母亲又更关心两个弟弟,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了,”舒清妩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们从小在一起,后来我要入宫,你也不顾父母的反对硬要跟我一起来,从此跟亲人分隔两地。”
舒清妩道:“去年你二十三,我就想让你还家去,嫁得如意郎君,一生幸福安乐,可你说什么也不肯走。”
云雾瘦得看不出本貌的脸上,荡漾起一个温柔的笑。
她也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舒清妩性子温和,待人真诚,她虽然是舒清妩的婢女,可舒清妩从来也不磋磨她,舒清妩自己有什么,都会给她留出一份,两个人可以说是当姐妹一样长大。
若是舒清妩在宫里过得如意,云雾或许去年就出宫,可她心里头很明白,舒清妩看似风光,实际上苦的是自己。
她舍不得让小姐一个人在宫里挣扎。
所以一天天,一月月就这么拖下去,想等到她真正幸福那一日,她才放手。
可她自己却等不到了。
云雾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小姐,原本我还想一直陪着你,现在看来,我再也陪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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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突然而来的这句话,令舒清妩整个人都懵了。
舒清妩下意识安慰她:“你别胡说,你看你都已经退烧了,再养几日就能养回来。”
云雾却没有接话,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舒清妩,眼神里有着眷恋和不舍。
“小姐,我还没看你当上皇后,还没看你母仪天下,也没看到你幸福美满的那一日,”云雾眼眶泛红,“我不甘,也不舍,可我没有办法。”
“小姐,我是个懦夫。”
云雾吃力地攥着舒清妩的手,那股子力道,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小姐,你得好好的,好不好?”
舒清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道:“傻丫头,你别胡言乱语,你会好的,你会好的。”
云雾却一下子泄了气,她松开手,整个人躺回床上,目光终于从舒清妩脸上移开。
她痴痴看着帐幔,喃喃自语:“小姐,我知道的,我心里很明白,我只能走到今日。以后的路,小姐好好走,你也不要为我哭,好不好。”
舒清妩使劲摇了摇头。
云雾吃力地偏过头去,她那双眼眸紧紧盯着周娴宁:“娴宁,以后你要好好伺候小姐,要忠心于她,不要让她再哭。”
“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待看到周娴宁点头,云雾才使劲喘了口气。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到舒清妩脸上。
这一眼,似乎道尽千山万水,也似诉说命途轮回,她那双舒清妩熟悉的眼眸前一刻还闪着温柔的光,后一刻却缓缓闭上。
舒清妩心头巨震。
说不出来的恐惧压倒了她的理智,她扑到云雾的身上,紧紧攥着她的胳膊摇晃:“云雾!云雾你别睡,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舒清妩从来没有哭这么大声过。
她几乎是嘶吼着,想要唤醒云雾,叫回这个陪伴自己二十年的姐妹。
但苍天却总是冷酷无情的。
云雾已经离去,无论舒清妩怎么喊,怎么叫,她都不会再醒来。
周娴宁没有立即上前阻拦,只让舒清妩哭,待她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才过来轻轻挽住舒清妩的胳膊。
“娘娘,云雾已经去了,”周娴宁轻声道,“就让她体面地走吧,好不好?”
舒清妩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她的眼泪却依旧倾泻而出,无声流淌着的难过和悔恨。
看到云雾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舒清妩无比痛恨自己,她当时若是强硬一些,直接闯进慎刑司把人抢回来,又或者不那么犹豫胆怯,顾忌自己贵妃娘娘的体统,那该有多好?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
当时的舒清妩也不知不过一个意外,就令两人天人永隔。
舒清妩深深喘着气,被周娴宁扶着坐回到旁边的椅子上,让迎竹跟迎梅给云雾收殓。
她对周娴宁说:“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带云雾入宫,如果她早些年爬上高位,或许一切都已不同,云雾心心念念让她幸福,想看她母仪天下这些她也统统没有做到。
“我太没用了,我什么都做不好,就连这个贵妃的位份,也是陛下施舍给我的。”
舒清妩越说越痛,心口似乎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温暖。
便是周娴宁同她不太熟悉,也忍不住跟着难过。
“娘娘,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错,”周娴宁低声道,“若非他们做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若非他们心狠手辣谋害人命,又怎么会有这一场意外?”
舒清妩的眼泪渐渐停了。
她认真听着周娴宁的话,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周娴宁道:“娘娘,你跟云雾和云烟,乃至咱们灵心宫都是受害者,因为她们的恶意,云雾才被牵扯进去,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是非?”
“所以,娘娘也毋须自责,当时那样的境况,娘娘也左右不了什么,”周娴宁道,“能让云雾跟云烟在慎刑司不受半分皮肉之苦,娘娘已经尽力,云雾这个结果,任何人都没办法预料。”
舒清妩木木坐在那,任由她给自己擦干眼泪,听着周娴宁低沉的嗓音,她莫名冷静下来。
“最后动手的到底是谁?”这些岁月里她一门心思都是云雾,根本没有关心其他人。
周娴宁道:“娘娘,慎刑司已经全部查清,谭庶人是主谋,实际动手的是绯烟宫中的楚美人,因她当时慌张,云雾察觉事出有异才跟着她去看……”
结果阴差阳错,云雾也成了嫌疑人。
舒清妩哑着嗓子问:“人呢?”
周娴宁道:“两人均已关入冷宫,谭阁老被贬斥,谭家抄家,全族搬离盛京回了老家,永世不得走仕途。楚家本就是普通商贾,也已被罚没财产,三代不可科考。”
对于谭家的惩罚,不可谓不狠。
但舒清妩却觉得不够。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云雾身上,末了才对周娴宁道:“去慎刑司请姜小宏来。”
之后的岁月,就连舒清妩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大约只隐约记得几件事,一个是她让慎刑司派懂行的嬷嬷进了冷宫,日夜折磨谭淑慧跟楚月儿,另一个则是舒清妩跟她说,想给云雾封个一品夫人的封位,让她身后事能风光一些。
舒清妩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答应没有了。
不过应为云雾的事,萧锦琛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对她多有怜惜,那段时间日日都来灵心宫,有时候是陪她说话,又有时候两人只是静静坐着,可舒清妩确实能从这样简单的陪伴里慢慢缓和回来。
一晃就到了隆庆五年的冬日时节,突然有一日,盛京落了一场大雪。
舒清妩这一日无所事事,就坐在抱厦里望着外面鹅毛大雪,一颗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中,让她不由自主抬头仰望。
萧锦琛披着墨色的大氅,他自己打着伞,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如同仙人下凡一般,来到了舒清妩面前。
这一刻,舒清妩的心突然活了过来。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只是那一瞬间,她又重新听到了落雪的声音。
簌簌、簌簌。
寂寥静谧,淡漠安然。
萧锦琛的伞微微一斜,把她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贵妃,”萧锦琛开口,“今日落了雪,朕记得你喜欢雪。”
舒清妩微微一愣,有些意外萧锦琛会记得她喜欢雪。
“嗯,臣妾确实喜欢雪。”舒清妩淡淡笑了。
听了舒清妩的话,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竟也露出些笑意来,他对舒清妩伸出手,道:“外面太冷,咱们进去说话吧。”
舒清妩下意识把手交给他,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舒清妩才发现他的手心那么温热,妥贴着自己的心房。
“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赏雪?”萧锦琛问。
“雪要安静看,要用心听,”舒清妩顿了顿,“所以臣妾就让她们自去忙,臣妾自己看自己的。”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进入明间。
“你喜欢就好。”萧锦琛道。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继续道:“雪是洁白无瑕的,每当冬日落雪,世间就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热闹,也没有喧嚣,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
萧锦琛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如此。”
寝殿里烧着小火炉,此时正劈啪作响,袅袅茶香萦绕鼻尖,灵心宫中一片静谧。
仿佛映衬着舒清妩的话,宫人似乎都知道她喜欢安静赏景,无一人再来打扰。
萧锦琛认真看着一脸纯真的舒清妩,心里那股心疼和难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他深吸口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寝殿里回荡:“清妩,你……你愿不愿意做朕的皇后?”
舒清妩猛地扭头看向他。
她目光里有着茫然,也有不知所措,她仿佛一个纯真的孩子,迷茫立于天地之间。
萧锦琛起身,再度来到她的面前。
舒清妩的样貌跟刚进宫时一般,她依旧是那么的清丽脱俗,美丽多情,可这些年来,她的性子一点点更改,有时候萧锦琛也看不清哪个是她。
但是这个落雪的冬日,原来的那个舒清妩似乎回来了。
他心中微动,有一股说不出的怜惜涌上心头,云雾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萧锦琛第一次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就不应该那样去做。
他应该更温和一些,也更理解体贴她一些。
萧锦琛心里五味杂陈,有些话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问:“贵妃,你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后?母仪天下、德照后宫?”
这一刻,只有皇后的尊位,似乎才能弥补他的亏欠。
这些话都说完,萧锦琛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他只觉得浑身舒畅,整个人都洋溢着舒心于惬意。
原来在他心底深处,早就想让舒清妩当他的皇后,做他的结发妻子。
这个认知,令他颇有些感触。
而舒清妩却呆愣在那,完全没有回答。
萧锦琛低头去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又红了眼眶,可这一次,这一年中逝去的所有光阴,似乎又从她脸上复苏。
舒清妩重新焕发新生。
萧锦琛心中一动,他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她闪着光芒的眼尾。
湿润的触感让他内心一片柔软,怜惜和心疼一瞬涌上心头,萧锦琛说了一句软和的话:“在朕心中,唯你当得皇后,也唯有你可以做朕的妻子。”
这一句话,直击舒清妩内心深处。
舒清妩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倾斜而下,润湿了萧锦琛的手指。
“陛下,”舒清妩含着泪看他,“陛下是天子,一言既出便驷马难追,臣妾会当真。”
萧锦琛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又是怜惜,又是感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朕一言九鼎,贵妃放心便是,你值得这一切。”
这一日之后,舒清妩便被封为皇后,只待次年开春时行册封大礼。
也从这时起,她整个人又重新焕发光彩,依旧是过去令人仰慕的宠妃模样。
只有周娴宁知道,午夜梦回间,舒清妩偶尔会看着云雾留给她的荷包发呆。
那些思念和愧疚,她全部都压在心底,没有跟任何人诉说。
转眼就到了隆庆六年春,在一个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清晨,舒清妩身穿玄色大礼服,头戴凤冠,一步一步踏入奉先殿内。
殿中祖宗牌位在灯火中肃穆安静,舒清妩行至萧锦琛身边,跟他一起直直跪下。
赞者在堂前唱诵者古老的歌谣,舒清妩浅浅闭上双眼,安静聆听册封之礼。
在心海中,她对那个未曾离去的身影问:“我已母仪天下,你可曾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昂,前世结束啦!终于写完了!明天开始终于可以甜了,就是细碎的生娃养娃日常,感谢大家不弃之恩,么么哒~今日依旧红包来袭!
后面真的就是比较甜的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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