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朝墨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东宫如今只有一个侧妃,太子妃人选迟迟未定,八成也是还没有看得上眼的。
皇后能在这冷霜天邀请白家母女俩去宫里喝茶,其目的昭然可见。
周夫人看上的是白府的势力,皇后亦然。
若是放在之前,皇后倒也不屑得去巴结谁,可今非昔比,尤其是皇上开始偏向二皇子之后,皇后就开始生了疑心病。
太子身后虽有皇后,有墨家,但都抵不上皇上的偏宠,这天下将来是谁的,终究还是皇上说了算。
白绣侍是皇上的亲信,手握禁军令牌,若是能攀上白府,让其为太子卖命,固然是好。
是以,前儿太子过来同皇后说起太子妃人选时,皇后没再犹豫,当场就答应了太子,让白池初进宫。
若是能成,太子的位置必定无忧,等将来太子登基,皇后也不见得就是太子妃。若成不了,那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刚好也看看,皇上如今对他们娘俩到底是什么心思。
皇后知道皇上不喜人拉帮结派,宴请时,皇后也并非只请了白府,周家的周夫人和大姑娘,墨家的表姑娘,今儿都在受邀之列。
即便如此,皇后事先还是去同皇上通报了一声,说天气凉,个个都窝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趁着日子闲,邀了几位夫人来宫里喝茶。
皇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说刚好,明日宫里请了戏班子,夫人们要是进来了,就一起去听听戏。
皇后心头突然一热,每每这这时候,皇后才会去想,是不是自个儿想太多了,皇上心里还是有他们。
可人一旦得到的太多,便会患得患失,这些年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失宠,皇后便不断从皇上那里索要更多的好处。
就似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又何来的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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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的消息,白夫人并没有提前通知白池初,第二日等到马车备好,白夫人自己收拾妥当了,才去白池初的院子里提人。
本想杀白池初一个措手不及,殊不知还是低估了她臭美的程度。
以白池初自己的话来说,她无时无刻不美,即便是在家里,她也是身着盛装,瞄好妆容,从不邋遢。
白池初今日穿的依旧是昨日那件银丝斗篷,里头的衣裳却换了,云峰白的裙摆上绣了一圈金蝶,刚好露在斗篷之外,头饰很简单,单就一排银色流苏,却恰到好处地将她那份清新脱俗衬了出来。
白夫人咬了咬牙,脸色很难看,上了马车便给了白池初一个底限,“先说好,太子和二皇子,你最好不要想,要是敢想,我保证断你一条腿。”
这话白池初相信。
自小她就知道,她再如何放肆,就是不能对太子和二皇子出生非分之想。
“娘放心,我没想法,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池初也给了白夫人保证,她进宫不为人,纯粹只是想去故地重游一回。
白池初上一回进宫还是在十岁。
年龄越大白池初的美人胚子越明显,直到十岁那年她用她那张脸,窜使太子替她上树掏鸟蛋后,就彻底断送了进宫的机会。
宫里是什么模样,白池初模糊的很,但她听的不少。
都是听宫里熟人说的。
安平公主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看她那副金线绣的百鸟图。太子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东宫看看。二皇子景王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看皇上御赐给他的汗血宝马。
白池初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经受不住这等明晃晃的诱惑,早就动了心思。
白府的马车一到宫门口,就有太监迎了上去,一路将其领到了皇后的福宁殿。
夹墙甬道上的冰霜早被铲的干净,那太监仍旧一步三回头,提醒母女俩仔细着脚下,“夫人,姑娘可千万当心,正月里的冰霜比那猪油还厉害,稍不注意脚底就打滑,这要是硬生生地跌下去,免不得伤筋动骨。”
白夫人回了句多谢,也没见她多小心翼翼,练武的人地盘子好,没那么容易摔跤。
白池初压根就没听,一手攥住白夫人的袖口,眼睛一直望着宫墙,小时候觉得这墙高过天,如今再一瞧,似乎又矮了不少。
今儿的天气似乎比昨日要明亮,宫中琉璃瓦片上的寒霜被日头一照,闪着金光,白池初边走边欣赏景色,两人到的时候,周家姑娘和墨家姑娘已经坐在屋里陪着皇后聊了好一阵。
“娘娘,白夫人和白姑娘到了。”皇后跟前侍立的宫女,瞧见门口有人进来,回头轻声对皇后说道。
刚说完,前头领路的太监已经踏步进了屋。
一时屋里的几双眼睛都往门口瞧。
白池初名声在外,宫里的人也早有耳闻,如今人到了跟前,倒没让人去想那后半句,只叹这世上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母后二人同皇后蹲安,“皇后娘娘万福。”
“快过来坐,一路上怕是没少挨冻。”皇后说完,目光也停在了白池初脸上,眼里的惊艳没有半分隐藏,当着面就夸起了白池初,“本宫早就听说白家出了位美人儿,如今本宫一瞧,这哪儿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天仙。”
皇后这一夸,屋里的人多半都在跟着笑。
唯独周夫人和周姑娘没笑。
周夫人毕竟昨日才和白家闹了个不愉快,一时脸上挂不住。
昨日回去之后,周夫人气还没顺过来,就被周尚书逮着一通骂。
“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怎就不长眼色,那白家的姑娘,也是你能想的?宫里的太子,二皇子,墨家的公子,明里争暗里斗,你还嫌事情不够大,还要去参合不成?”
周夫人被周大人骂的一愣一愣。
完全懵了!
白池初不是没人要吗?怎地还扯上了太子,二皇子和墨家。汴京城里的夫人们,背地里哪个不说.......莫不都是口是心非?
周夫人脸色苍白。
周大人没管她怎么想,骂完就警告了她,少去招惹白家,别说其他人,若是太子知道他周家上白家去提了亲,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夫人这才知道害怕。
之后周大人又递给了她一张请柬,千叮咛万嘱咐,“皇后真正想见的是谁,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皇后是个聪明人,咱就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去争,记住,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周夫人听懂了,太子看上了白池初,但皇后不一定看得上。
但周姑娘不懂。
要说这汴京城里谁与白池初的恩怨最多,当数她周姑娘。
上回白府的二姑娘白婉凌看上了一根珠簪,恰好周姑娘也看上了,两人虽说心里喜欢,但面上都在谦让,本也不会闹到不愉快的地步,谁知白池初从中插了一脚,维护了她白家妹妹,将珠簪往周姑娘脸上一比,摇了摇头说,“这珠簪适合脸小的,周姑娘脸圆,带这个不适合。”
周姑娘同白池初理论,白池初压根就懒得理她,随手丢给了她一块琉璃镜,“我说的对不对,你自个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镜面刚好照在周姑娘脸上,周姑娘不瞧都难,这一瞧,镜面里的脸确实是个圆脸,再配珠簪,正如白池初所说,只会将脸显的更大。
周姑娘气的不轻,认为白池初不但嚣张,还故意侮辱她。
从此之后,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缘分有好也有坏,周姑娘同白池初的之间,属于后者,自从两人结下梁子之后,周姑娘才发现,哪里都有她白池初的影子。
周姑娘喜欢太子。
太子喜欢的偏偏是白池初。
周姑娘为了元夕夜能见到太子,半月前就开始打扮,元夕当夜更是在凉风下守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了太子,太子却连正眼都没瞧她,只顾着寻白池初。
周姑娘一急,指着桥头包括她哥哥在内的一堆人说道,“太子若是想找白姑娘,何不问问那些人。”
太子还当真去问了。
结果可想而知。
回宫之后太子的反应和周大公子没什么两样,倒没闹着要死要活,只是茶不思饭不想,皇后看不过去,才有了今儿这场宴席。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姑娘将脸转了个方向,看都不往白池初脸上看。
白夫人落座后倒不似周夫人那般尴尬,大大方方地同周夫人点头笑了笑,就似昨日什么都未发生过。
白夫人递了个台阶,周夫人也知道顺着下,上头皇后的话一起,周夫人也跟着符合了两句。
说来说去,都是围着白池初。
“将来也不知道谁家有福分,得了这么位可人儿。”几句之后,皇后便提了重点。
前头那些夸白池初的话,周姑娘暂且还能捏着手指头忍气吞声,皇后这话说出来,周姑娘就按耐不住了。
皇后能如此说,那是因为皇后不知道白池初的为人,要是知道了,皇后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周姑娘开口前先是捏着帕子笑了一声,似是不经意见的一个玩笑,“娘娘有所不知,白姐姐前儿还对妹妹说过,这汴京城里喜欢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这话妹妹算是信了,元夕那夜,桥东底下一群的公子爷,少说也有一二十人,都是在等姐姐。”
屋内鸦雀无声。
白池初暗自叫苦。
估计白夫人此时恨不得将她炖了。
为了保命,白池初只好为自己狡辩,“花艳惹眼,岂能怪花的错。”
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一道醇厚的声音,“好一句花艳惹眼。”
来人正是陈帝,一身明黄的龙袍气势压人,身后还跟着太子和安王。
众人均起身行礼。
白池初脚底下没站稳,身子一歪,打翻了脚跟前的香炉,白池初突然想起大哥对安王的形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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