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秋千就装在后殿门前的一颗银杏下,装好后, 高公公便回后殿去禀报了皇上。
“如何”
高公公一时脑子没打过弯, “漂亮, 奴才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秋千。”
陈渊乜了他一眼。
高公公这才反应了过来,皇上这哪是问他。
皇上问的是皇后娘娘。
“皇上, 娘娘人不在后殿,今儿早上就搬回了凤阳殿,说是不能再打扰皇上治理朝政。”高公公低下头说完, 不敢去看陈渊的脸色。
皇上画了几日的图, 废了多少张纸, 才画出了个满意的秋千出来。
如今东西做好了,
娘娘人却不在后殿。
压根就没看到。
陈渊落在奏折上的笔尖顿住, 沉默了一会,没再继续, 轻轻地搁在了砚台上。
高公公听到动静刚抬起头,就见陈渊起身说道, “去凤阳殿。”
御案上的折子还未批完。
这恐怕是陈渊有史以来, 头一回打破了自个儿的规律。
凤阳殿内,白池初正在让倚瑶和滢姑给她再秋千上绑花藤。
几人完全不知,后殿里已经有了一副现成的。
倚瑶替白池初搭了一把椅子, 让她斜躺在那上面,哪里不满意了, 只需指一下就好。
倚瑶闹的开心, 滢姑却心事重重。娘娘来了月信, 就代表没怀上孩子。
最能受孕的那段日子,一个用了避孕贴,一个耍了心机要同她玩欲擒故纵,能有才怪。
一月没怀上,下月就该继续才对。
偏偏娘娘月信一结束,就急着搬来了凤阳殿。月信的那几日她不搬,刚一结束就搬。
旁人看不出来,滢姑岂能看不出来,娘娘这怕又是在同皇上闹性子呢。
“娘娘若是喜欢秋千,咱们白日里就呆在凤阳殿,等娘娘玩够了,夜里还是回后殿歇息,凤阳殿冷清,娘娘也住不习惯。”滢姑逮着机会就叨叨。
白池初没搭话。
滢姑同倚瑶使了个眼色,想让她也帮着劝劝。
这么大个王朝,所有人都在指望着娘娘那肚皮,娘娘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倚瑶接了招。
但没跟着滢姑去劝,而是埋怨起了滢姑,“姑姑你就别拐着弯去催娘娘了,上回娘娘当着臣子们的面,都将话放了出去,如今人人都在看着,娘娘心里恐怕比咱们还急呢。”
滢姑抿着笑,斜眼凝了一眼倚瑶。
还是这丫头这张嘴好使。
二人正得意,白池初躺在那椅子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不急,一点儿都不着急。”
此时陈渊和高公公已经跨进了凤阳殿。
倚瑶诧异地问,“娘娘之前不还怎的改了主意”
不想要龙嗣,不想独得恩宠了
白池初又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倚瑶突然说道,“你听说过欲擒故纵没”
倚瑶摇了摇头。
白池初换了个姿势,躺的更是舒服了些,唇角弯起来了一道弧线,很是自信地说道,“最早今儿晚上,最迟明儿早上,皇上就会来凤阳殿找本宫。”
滢姑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娘娘这是在折腾皇上。
倚瑶却来了兴致,“娘娘怎的这般肯定”
白池初嘴角的那道弧线更深,唇瓣儿一张,声音轻扬,“因为,皇上已经离不开本宫。”
那声音顺着春季里的一道暖风,尽数吹进了殿前站着的两人耳里。
高公公脸色都变了,
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陈渊。
这两主子,他算是怕了。
一个完事了,另外一个又来。
陈渊负手而立,龙袍的下摆被风荡起,脚下的那双黑色龙纹筒靴,时隐时现。
高公公也没从他那张脸上瞧出什么来。
神色黯然,也不像是生了气。
但一定是不高兴。
陈渊站了一瞬,没有走过去,调回了脚步,出了凤阳殿。
脚步比来时要沉重了很多。
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白池初是什么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来就没长心,也根本不懂何为感情。
正因为他知道这点,才一步一步地去算计她,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同自己过一辈子。
也知道她自来善会勾人,
他一直都在防着她,也在防着自己。
可千防万防,费劲了心思算计的结果,到头来先栽进去的人,似乎还是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越是算计,她勾人的本事越是炉火纯青。
陈渊并非是个善于计较之人。
但此时心口还是明显感受到了,猛地一阵坠落。
这感觉并不好受。
走了一半的路程,陈渊的脸色已经彻底冷冽了下来。
高公公大气都不敢出。
陈渊回了正殿,只字不提秋千的事,开始忙起了政务。
御案上的折子批完,又开始练字,宣纸一铺开,还未开始落笔,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枚跃上宣纸的花瓣。
陈渊习惯性地往桌角一瞧。
空空荡荡,
昨儿还有花,今儿却没有。
这一来,连自己用了多日的御案都无法直视了。
眼前又浮现了,那日她躺在那上面,抓住他的胳膊娇声呤唱,发丝上的玉簪半落,贴着他猛颤的画面。
御案上每一处都沾上了她的痕迹。
陈渊喉头发紧。
铺开的宣纸,终是一个字未写,便走出了正殿。
立在正殿门口,看着那几段白玉台阶。
突然又想起了那日她仰起脑袋说,“那臣妾就叫皇上相公吧。”
陈渊咬着牙,出了晨曦宫,在外硬是躲了一个白日。
到了夜里,还是得回后殿。
门前的那副秋千,陈渊也是夜里才见到,工匠很尽力,和他所绘出来的图,一模一样。
连那坐板边缘雕刻的花纹都是他画出来的芍药花瓣。
秋千上绕了当季最美的花藤。
很美。
皇宫内,怕是再也找不出来第二幅这样的秋千。
陈渊看了一眼,便踏进了屋里。
在踏进屋里的那一瞬间,心头还是忍不住地去期待那人就在屋里。
“皇上,娘娘今儿又搬回了凤阳殿,说是皇上政务繁忙,怕饶了皇上。”王嬷嬷这回有了经验,主动问陈渊,“要不奴才去将娘娘接过来”
“不用。”
陈渊去了浴池。
不到半柱香就出来了,出来就问王嬷嬷要灯。
王嬷嬷大抵也猜到了,“皇上是去凤阳殿”
“嗯。”
还是高公公陪着陈渊走了一趟。
白池初倒也没有说错,最早今儿晚上,最迟明儿早上。
但她却不知,她走后不久,陈渊就已经来了一趟。
这回高公公长了记性,生怕皇上又赶上了娘娘的什么金口玉言,陈渊刚进屋,高公公就对里头的人唱了一声。
“皇上驾到。”
声音高昂而婉转,也用不着宫女们禀报,屋里的白池初听的一清二楚。
“瞧,这不来了吗”白池初坐在灯火下,听倚瑶和滢姑唠叨了半个时辰,说来说去就是担心白池初这般闹下去,皇上万一不来了,回头娘娘还不是得自个儿往上凑。
直到高公公的声音传来,两人才闭了嘴。
滢姑长吐了一口气。
逮着白池初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地嘱咐,“娘娘,皇上既然来了,也如了娘娘的意,娘娘就别再生”
一句话还未说完,白池初突然一口就吹了屋里的灯。
“去给皇上说,本宫歇下了。”
滢姑和倚瑶差点没急死。
白池初却是直接蹭上了床,幔帐一放,将自己蜷在了被褥窝里。
滢姑就差叫她一声祖宗。
这斗心眼子,怎就还斗到皇上头上了。
且还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外头陈渊进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里屋里的那盏灯还亮着,可等到他走到了门口边上,那灯光突然就灭了。
高公公和陈渊两人就杵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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