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星(十八)

    顾恒终于明白他家的保姆阿姨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狗血八点档电视剧了。

    他反问:“你能给我多少?”

    姜寒脸上闪过鄙夷的笑意,直截说道:“一千万够吗,不够我还能再加码。”

    “我对费先生的爱慕之情怎么能只值区区一千万呢!”顾恒振振有词,“你就是给我一个亿——”

    姜寒挑眉。

    顾恒握拳:“那我也不能愿意啊!”

    他几乎都能听到姜寒咯吱咬牙的声音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恒微笑问道:“我要姜氏集团你给我吗?”

    姜寒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哎呀开个玩笑啦,”顾恒摆摆手,一秒正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费先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进度条叮咚跳到了90%。

    顾恒满足了。

    姜寒再怎么也不能在这儿对他动手,最后只得憋了一肚子气怒冲冲地离开。顾恒跑出去把甜品师傅叫回来,继续倒腾他的生日蛋糕。

    最终成品效果还不错,虽说奶油是师傅抹的,裱花是师傅裱的,但好歹蛋是他打的,上面歪歪扭扭“生日快乐”四个大字也是他挤的嘛。

    做完蛋糕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费承泽没下楼,不知道是不想出来还是还在睡。顾恒又拜托厨师做了碗长寿面,一起端上去。

    推开门,费承泽已经醒了,坐在飘窗边上头抵窗户看着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他转回头,看清顾恒手上的东西后整个人明显地一愣,“……什么东西?”

    对方的反应让预备着送惊喜的顾恒也迟疑了一下,“……生日快乐?”

    费承泽吃了一惊,然后整个人忍俊不禁地笑开了:“你……不是,你不见了一下午就是弄这个去了?”

    顾恒有点不开心,“做这个很累的。”

    费承泽笑得像个小孩,顾恒还从未见他笑得这么不设防过。他拍拍身下的软垫,“过来。”

    顾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把盛放着蛋糕和长寿面的托盘放在他俩中间。费承泽问:“蜡烛呢?”

    顾恒从兜里掏出一支白蜡烛点上,摆到蛋糕旁边,“就只有这个。”

    费承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那根丑蜡烛,闭上眼许愿,神情竟然还挺虔诚。

    他许完愿,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顾恒很给面子地鼓了几下掌。

    “快二十年没过过生日了,”费承泽托着下巴看顾恒切分蛋糕,“都快不记得要干什么了……对了,你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

    顾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了一块奶油涂到他脸上。

    费承泽整个人都像被吓到的幼猫一样呆住了,顶着鼻尖一块淡白色的奶油,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才是过生日的精华所在,知道么?”顾恒得意地笑。

    费承泽慢慢地舔掉嘴角的奶油,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原来如此。”

    最后那个蛋糕被他们吃了一半玩了一半,当然,到后来换了种花样“玩”。直到半夜,饥肠辘辘的两个人爬起来,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那碗被遗忘多时,已经又冷又坨的面条给吃了。

    老姜总终不可能把他们一直困在主宅里,毕竟费承泽现在在集团里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费承泽怎么都不肯松口放过那个老三,第三天,老姜总终究还是放他们离开。

    他们出门的时候,老姜总就在他们身后,孱弱衰老的身子陷在轮椅里,声音却无比阴沉,“你这么做,将来会后悔的。”

    费承泽头也不回地说:“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件。”

    隔天,姜氏物流一个外号叫老三的中层领导就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了,走私案自然也全是他利欲熏心一人主导的。

    反正在姜氏对外发布的公示上是这么写的。

    这件事对庞大的姜氏集团来说,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会痒会痛,却也没什么大影响,没过几天就被人忘之脑后了。

    时间就这么表面平稳暗流涌动地推进着,进入四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来,进度条一直停在90%一动不动,顾恒也想不通姜寒怎么突然就佛了,难道要他和费承泽出国领证了才能打出100%通关吗?!

    另一方面,他后来给李警官又递过两次消息,不过都不痛不痒,甚至都没到劳动费承泽去公安局喝茶的地步。费承泽虽然让顾恒跟在自己身边工作,却有意把他隔绝在了内部信息和决策之外,越发让其他人认定了他就是老总一时兴起包养的小白脸——估计是被下降头了吧。

    最近几天费承泽的工作都不算忙,应酬也不多,一天下班后,他竟心血来潮地要顾恒陪他去电影院看电影。

    等到了电影院,一位前总裁,一位现总裁,两个压根没来公共场合看过几次电影的有钱人,对着影院让人眼花缭乱的片单发生了相识以来最大的分歧。

    费承泽抱着顾恒刚给他买的超大桶爆米花,抬起下巴点了点,“我想看恐怖片。”

    “不了吧,”顾恒全身心表示拒绝,“真男人当然要看动作片。”

    费承泽眯起眼睛:“真男人是否怕鬼?”

    顾恒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费承泽露出得逞的微笑,盖棺定论,“恐怖片。”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虽然顾恒当过鬼,但那又没有什么实感,而且他做鬼了也还是很帅的……说来说去,总之他还是怕鬼。主要是小时候他跟着家里长辈长大,一到寒暑假家里免不了要多出来许多堂兄堂弟,偏这伙人就爱带他看恐怖片。顾恒那时候才几岁呀,话都只能说个囫囵,自此幼小的心灵就埋下了极大的阴影,长大了也半点没有好转。

    恐怖片他是绝对不看的。中学时候学校组织去游乐园春游,他是全班唯一一个不敢进鬼屋的男生,偏因为长得好看还收获了女孩子们的大把怜爱。再后来成为顾总了,也没人傻到会请他去影院看恐怖片啊——一旦有,这种二傻子就可以直接踢出暧昧对象名单了。

    顾恒僵硬地跟在费承泽身后,找了位置坐下。偏偏他们看的还是3D厅,因为观众少,偏偏坐的还是观影体验最佳的位置。

    天要亡他!

    费承泽气定神闲地瞧他一眼,“真不怕?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顾恒撑着他最后的尊严和倔强:“不。”

    电影开场。

    开场音乐响起来的一瞬间,顾怂怂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旁边伸过来一只偏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顾恒差点没叫出来。

    费承泽听上去像是笑了,“是我,怕就拉住我的手嘛。”

    顾恒一秒反扣,紧紧抓在手心里,全身上下只剩嘴硬,“你这种手段太拙劣了,是绝对泡不到妞的。”

    费承泽真的笑出来了,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

    顾恒就一直闭着眼睛,听着电影里女主角“啊啊啊啊啊”的尖叫,伴着观众“啊啊啊啊啊”的尖叫,他的心脏一惊一乍地乱蹦跶,简直窒息。

    突然之间,立体环绕混响的尖叫声骤然消失,光线打在了眼皮上。

    顾恒不由得睁开眼睛,摘下3D眼镜,发现其他观众也是一脸懵逼的。

    “放映机出故障了?”

    “什么年代了还放映机啊……不是,有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啊?”

    “这样下去我们可就要退票了!”

    放映厅的门被推开,四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先前叫嚷的观众立马噤声。

    顾恒转头看费承泽,他仍然看着前方画面消失的电影幕布,不知道在看什么。

    警察们走到了他们旁边,为首的那个拿出一张拘捕令,说:“费承泽先生,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和我们走一趟。”

    费承泽摘下架在眼镜上的3D眼镜夹片站起身,垂头对上顾恒的视线,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那根项链,笑了笑说:“我走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出门赴个令他厌倦的普通饭局。

    顾恒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坐在原地。围观群众小声地指指点点,放映厅里暗下去,被中断恐怖片继续放映。

    他在女主角凄厉的尖叫声中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

    -

    公安局的审讯室对费承泽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了,只不过这回惨一点,手上戴着手铐。

    他在里面坐了有一会儿了,还没有人来审问他。他其实很好奇外面那些人都查到了些什么,他的资产?他犯过的罪?还是他是“太子”的确切证据?

    费承泽整个人是放松的,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的,并且果然不出他意料,没到五月。

    等不到那小孩的生日呢。

    过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被打开。

    费承泽睁开眼,看见一个年轻的女警走进来,手上端了一杯水。见他看自己,那个明显还在实习期的小姑娘有点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先喝水。”

    “谢谢。”

    费承泽礼貌道谢,看着那杯放在他面前的透明的水。这里面有什么,下了毒的吗?

    他突然感觉脖子上掠过一阵细微的凉意,紧接着,心脏重重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凉意被喷涌而出的滚烫替代。

    费承泽仿佛看到一大片猩红色占据了他的视野。

    就像当年母亲去世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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