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道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可能实在是好奇,于是斟酌了下语言,问道:“这……是打算上去说相声?”
柴彭彭站在一旁期待的搓着手手,眼里闪烁着激动地光芒,看架势已经迫不及待要冲上台去了。
程暮摇摇头,颇为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倒也还没有沦落到唱跳舞台上讲相声的地步……就是临时决定做了一些小变动。”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心酸。
柴彭彭的唱跳,是真的带不动,不是唱歌跑调就是跳舞同手同脚跟不上节拍。明明是同一个动作,程暮做出来赏心悦目,柴彭彭做出来却是相当诡异。总之,是属于上台表演导师看一眼都会把他扔出去的水平。
所以,程暮在上台表演前一个小时,临时起意和柴彭彭商量换了一个节目。
下一组表演的候场人员还没有到,灯光组和音响师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恰巧灯光组在调试下一组上场的灯光,一束光亮从迟道身上扫过,程暮看到迟道白皙的脖子上密布着汗水,有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衬衣的衣口。
不仅是脖颈,迟道背后也都被汗水打湿了,虽然是黑色的衬衣,但是被浸湿后衣料贴身更紧,勾勒出的腰间线条也更加明显。
刚跳完舞的身体带着一股热气,程暮稍微和迟道站的近点,都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度,混杂着他平日里身上本就带有的一点微弱香水味,让程暮有些恍神。
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被迟道这股气息包围起来,使他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安全和舒适感,就连待会上台的紧张感也一并消失殆尽。
第二滴汗珠从脖颈处滑落,程暮盯着它落到对方的衣襟里,然后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顿了顿,带着抱歉的眼神对迟道说:“不好意思啊,难得你特地抽出自己时间教我跳舞,我却选择了别的表演。”
迟道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没事。”
他越是轻描淡写,程暮便越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开始在身上的口袋里掏来掏去,然后迟道就看到他从其中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蓝莓味的水果糖。
“喏。”程暮牵过迟道的手,将糖放进他摊开的手心中,歪头笑道:“请你吃糖,权当谢礼了。”
程暮的笑容一向让人招架不住,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束阳光,迟道看着他嘴角的一抹弧线,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当然,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他看到程暮又开始在身上左掏掏右掏掏,从不同的衣服口袋里掏出糖放在他手心。
第二颗。
第三颗。
第四颗
……
这一系列大方的操作,不仅震惊了迟道,还惊动了旁边的柴彭彭。
柴彭彭惊讶的看着程暮,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程暮居然会把糖给别人吃?刚才他求了好久都求不来一颗,还说没有了,现在居然从身上掏出那么多出来。
他……他是哆啦A梦吗?
迟道垂眸看着手上的一大堆糖果,抿了抿嘴唇,抬眼看见程暮依旧极其开心的在那里掏掏掏,问道:“这是节目组的衣服吧。”
“对鸭。”程暮笑眯眯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迟道摇了摇头没说话,心里却更加认定程暮一定是一只仓鼠精,极其喜欢囤积食物,刚换了没多久的戏服都能从各个兜里掏出零食来。
广播已经在报幕下一组上场的人员名单了。
程暮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二胡,抬脚就要往舞台中央走去。手腕却蓦的被人拉住,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被拉得踉跄了几步,待到站稳脚跟后,程暮的视线在自己手腕上,愣了愣。然后抬头诧异的看了眼迟道。
这一次,迟道的手不像以前那样冰冷,带着一丝汗,热腾腾的。
迟道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收紧了握着手腕的手。他们的肌肤切切实实的贴合着,迟道甚至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在他手下,程暮的脉搏平稳有力的跳动,宣示着这个人与他的距离是如此近。
原来这个人,是真的在自己眼前。
真好啊……
迟道垂下眼眸,收回自己的手,迟疑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在程暮头上揉了揉,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程暮怔怔的看着迟道远去的背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刚才被握住时的热气。
原来迟道之前在台上都看到了啊。
他说,加油。
一束灯光打在站在黑暗中的程暮和柴彭彭身上,果不其然引起了台下一阵小骚动。
毕竟一身戏服、手持二胡的装扮在这个唱跳舞台上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当然,和之前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演相比,他俩这样其实真就还算正常吧。
楼下观众席中,秦返和史密斯交头接耳,他坐在座位,喃喃道:“他俩终于还是选择自暴自弃这条路了吗……”
史密斯在下面极其热烈的鼓掌欢呼挥舞双手,给二人加油呐喊。
台上的柴彭彭看见,立马伸出双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咧开他一嘴大白牙:“相信我!没问题!”
秦返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哦!
好在三位导师在惨遭多次精神洗礼后,已经能够保持淡定,再见到什么颠覆三观的表演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完、评论、评分,流程一气呵成。
忽然台上所有灯光都灭了,一阵二胡声渐渐响起,弦音舒缓从容,荡漾在整个演出厅中。中国传统的乐器就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听众迅速安静下来,沉浸其中。
这阵二胡声时而哀怨,时而苍凉,婉转低吟,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使是不懂音乐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到心里涌现出的那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情。
忽然,随着一声急促的拉弦,声音戛然而止。
一束光打在站在台前的柴彭彭身上,与此同时传来一阵歌声,前几句赫然是用唱戏的方式唱出来的,唱法与节奏的稳定一看就能分辨出不是临时学的。
认识他的众人都有些惊讶,程暮他居然……会唱戏?
而且唱的怪好听的,让人想要继续听下去。
然而唱了几句戏后,程暮却又忽然转变了模式,由一小段过渡后,换成了一般的歌曲唱法。
只是这首歌,没有一个人听过。
因为这是他自己写的歌。
程暮虽说唱歌很一般,但是姑姑是一位音乐家,自己作曲自己唱。程暮从小耳濡目染的,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虽说不是很精通,但是写首歌出来唱唱对于他来说也不算太难。
眼见柴彭彭烂泥扶不上墙实在是带不动,程暮便想着还不如给柴彭彭一个表演的主场。他拿一首自己之前写的歌,然后简单排一个剧情出来,让柴彭彭演出来,至于唱的方面,就是程暮的事情了。
程暮说了这个想法后,两人一拍即合,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抓紧时间排练了几遍。
柴彭彭虽然唱跳不行,但是却也是从小开始接触演艺行业的童星,演技也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二人本就在一个剧组吃住过几个月,每天在一起玩,默契还是挺不错的。
这首歌讲述的就是民国时期一位戏子的一生。
戏子小时候家破人亡,奄奄一息被戏班老板捡去,在戏班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慢慢成为众人心中的第一名角。后来也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成了家,却因为战争妻离子散,最终孤独老去无人照顾,带着无奈与悲伤离开人世。
悠扬苍凉的二胡声随着程暮微动的手腕,从琴筒处缓缓溢出,在黑暗中与程暮的歌声交相辉映,时而低沉轻吟,时而激昂澎湃。
台前光亮中柴彭彭不遗余力的为大家展现他悲凉的一生,自古以来戏子误国,一向被人瞧不起。在这乱世中,他也曾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遇见过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此生唯一的光亮。也经历过妻离子散的绝望,他无奈,也无力的控诉着这个时代的不公。
他一辈子都在演绎别人的人生。
台上,台下,真真假假,如梦似幻,分不清。
都说戏子无情,唱尽人间冷暖,演尽世间离合,到头来却终归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戏,总有唱完的时候,曲终人散台空。
人,也总有别离的时候。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的戏子唱了一辈子的戏,到死也出不了戏。
程暮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能够很快将自己代入到别的情感事物中。在演戏这方面,他不是科班的,没有太多专业知识,所以也只能将自己全身心的代入到角色中去。
他就是角色本人,角色本人就是他。
这样的弊端在于每次演完一个角色,他都要去看心理医生,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出戏。
或许对于演戏,柴彭彭和他有着同样的感受,所以此刻在台上,柴彭彭就是那个戏子,他正在演绎他自己的一生。
精湛的演技再加上音乐的衬托,使得他们二人的表演性相当可观,在场不少人都被这悲痛的情绪所感染,有些小可爱甚至偷偷红着眼抹眼泪。
直到他俩演完好久,台下都没有一丝掌声。
他们还沉浸在之前的悲伤中。
陆导师眼眶微红,睁着眼睛努力不让情绪外泄,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上下打量了程暮一眼,颇为感兴趣的问道:“你懂戏曲?”
程暮谦虚回答:“稍微知道一点点。”
“曲子也是你自己写的?”
程暮点点头。
陆导师显然更加欣喜了,像是刚才两位舞蹈老师看见迟道一样,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我见过你演戏,别的导演也跟我说提过你。小伙子演戏和音乐都有点天赋,未来可期,指日可待,我看好你。”
顿了顿,陆导师又说道:“以后在音乐方面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来当你老师。”
陆导师这话一出,果然又引起了全场的轰动,大家又像猜测迟道那样,猜测起程暮的来历。
本来只想蒙混过关,结果不仅结果颇好,还意外收获了一位愿意指导他的老师。对方的好评也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程暮惊恐的弯腰,一个劲的谦虚道谢:“不敢当不敢当,谢谢老师指点。”
陆导师对他笑了笑:“我喜欢有才能又努力的孩子。”全国人民都知道陆导师一向很有眼光,这些年来被他夸奖的人不多,被他亲自指导的人各个在音乐道路上发展的都很好。
他如此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一位练习生的欣赏,还有如此高的评价,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见天王级别的歌声对这个小练习生如此赏识,坐在旁边的舞蹈导师李导师也忽然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会跳舞吗?”
程暮说:“不太会。”
两位舞蹈老师的表情明显很惋惜,齐齐摇头。
程暮接着说:“但是刚才碰巧得到了一位大神指导,学了那么一点点。”他伸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然后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忽然就笑了。
程暮的笑是很好看的,尤其是那种带了点害羞的笑,会让人觉得,这个人笑起来是真的美。
听到这句话,李导师眼里瞬间大放异彩,鼓舞道:“跳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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