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怡华宫的二皇子生日刚过,宫中的风向又一次不稳定了。
生日宴上,王昭仪对待二皇子好像亲生的一般,事事亲力亲为,作为亲娘的花美人反倒是退了一箭之地,有两个跟得紧紧的奶娘在,花美人连二皇子的襁褓都没碰到。
杏子传来小八卦,说王昭仪有直接把二皇子记在自己名下的念头,但是被年长的嬷嬷和一起进宫的宫女们劝住了。
花美人在怡华宫的配殿里小小地病了一场,不知是为了孩子不再是自己的,还是为了王昭仪被劝阻这件事。但是,花美人病好之后,王昭仪的言谈中便不再做类似的暗示了。
三皇子的生辰未到,恭贺僖美人岳琳琅的低阶嫔妃们还没进永和宫配殿,便有小宫女来传话:淑妃邀请诸位品香。
几个相约来拜访配殿僖美人的美人和宝林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淑妃的邀约。
僖美人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地一起参加了品香——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了,会为了其他嫔妃的彻夜不回宫而辗转反侧,甚至做出“堵人”的决定。淑妃是个“言传身教”的好老师,即便这种教导略微苛刻。
曾经的岳琳琅绣艺高超,几乎可以用“突出”来形容。
要绣得非常好是一种难得的才能,不下苦功或者不够聪明都不可能让刺绣成为“精品”。
岳姑娘从来不笨,只是年少,容易被繁华迷了眼。等到了永和宫,时间久了又生下了孩子,即便现在还是做不到像淑妃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但也尽量收敛了情感。
另一个配殿的茶美人曾是淑妃的宫女,可也是淑妃推给帝王的;与原来的主人分享丈夫难道是茶香主动要求的?不是,可淑妃自己感觉不舒服了。对于这种“不舒服”,淑妃的忍耐力很差。
同样是住在永和宫的美人,岳琳琅觉得,她已经比茶香轻松太多了。或许有三皇子的缘故,也或许,有她主动放弃一手精湛刺绣的缘故。
偶尔,现在的僖美人会想起还在大明宫无名无份的时候,那会儿,似乎是入宫之后最轻松的日子了。
西面的那位,春天糊风筝(即便不能肆意地放风筝)、夏天掏短笛、秋天做香囊、冬天玩投壶(即便没有壶只能画个圈圈代替),“妾身未明”的时候老实地窝在宫里,谁都不知道其实活得惬意。
那时候的她特别傻,跟西面没什么交流,还好底下人聪明,每次的小玩意儿都能多留一份。
淑妃喜欢办花会、茶会,僖美人几乎回回不落地参加了,可是岳琳琅并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去,她总得比香美人更捧着淑妃。
淑妃的确不喜欢香美人,可她们之间有天然的主仆联系,断不了的。
三皇子生辰还有一天不到了,毓秀宫的李修媛被禁足了。
后宫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诸宫皆不解其中缘故,只能随意唏嘘几句。改天或许又解禁了呢?毕竟,李修媛是太后的族人,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在皇子生辰当天下人面子吧?
事实上,帝王谁的面子也不看。
三皇子生辰当天的禁足一如既往,太后也没什么懿旨下来。
李修媛的宫人送贺礼的时候顺便告了病,假装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喝着茶水平静一下内心的颤抖,甄菲想,李修媛的禁足,大约和她之前的“禁足”,很不一样。
三皇子还年幼,略微庆贺了一番便结束了,小男孩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露了脸,后面哭闹了便被抱了回去。
淑妃的脸色有些阴沉。
贤妃打着圆场,说大皇子当年也顽皮地恼人。可是谁都知道,大皇子年幼的时候体质虚弱,宫总的老人们说,到两三岁的时候,哭起来还是跟小猫一样,有气无力。
孟美人也笑着附和姐姐,说,听哭声,一定是一个强壮的孩子,淑妃姐姐好福气。
福气?
淑妃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二皇子已经偶尔会发声音了,她宫里这个,就知道哭!对着他每天教一百遍“父皇”,鹦鹉都教会了,他就是不会!
甄菲和其他几个默默地当壁花,假装没听懂“姐姐们”在说什么。
到底是二皇子聪明还是三皇子强壮?她不知道!
傍晚,几个有儿女的宫殿迎来赏赐,伴随着赏赐的还有小皇子们的名字。
小皇子们的名字跟大皇子一样,从了“山”字。
大皇子名“崧”,意思是山大而高;二皇子名“岑”,山小而高;三皇子名为“峤”,代表山势锐且高;四皇子名“岿”,山势小而众的意思。
五公主的名字也一并定下了,单名一个“盈”字。
幸好不姓任,要不然可担心了!接过圣谕,昭容的思维无限发散。
大太监李全悄悄问了一句,昭容是否喜欢这个名字?
甄菲点点头,“盈,满器也”,“益多之义”,买物多得为夃,自然是个好名字。
大约是答到得分点上了,李全挥挥手,一个小太监躬身快步上前,呈上来一个方形的小包裹。
李全笑着说,说陛下给娘娘闲时赏玩的,若是喜欢了,便递个话,再稀罕也是有的。
“多谢大人美意。”甄菲点头,梅子上前收下,回礼。
橘子则上了两壶茶和两盘不沾手、不掉屑的小点心,点心摆在油纸上,包好带走前可以先尝一点。
李全嘴里说着“不敢、折煞”的客套话,面容死板,眼中却有了一点笑意。
虽然是太监,“公公”来“公公”去的,都是特指的称谓,即便习惯了,听得千八百遍也有不舒服的时候,还是大明宫会说话。太监也是有品级的,当然也能被称呼为“大人”啊!
杏子送了李全到宫门口,笑眯眯的,行礼平稳中略带奉承。
离开大明宫,小太监回了一下头,被李全敲了一个毛栗子。
“表情可平和些吧!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师傅,下回还让我来?”小太监咬了一口点心,难得的把点心跟赏赐的银子画了等号。并不是味道特别好,而是吃起来舒服、妥贴。
李全哼了一声,训斥道,“还不跟上!以后来的机会多了!路先给我认熟喽!”
大明宫。
甄菲打开小包裹,耳边传来大宫女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透明的琉璃妆奁,里面放着一支紫薇花。
书房里有适合清供的小瓶子,按照昭容的指挥,梅子小心翼翼地把花挪出了妆奁,放入瓶中。
甄菲眨了眨眼睛:好看是好看,可这个礼物送的有点奇怪啊……
大周已经有“金牛车(铁路)”存在了,琉璃制品也不算特别少,特别稀罕还说不上。
妆奁的工艺很高超,琉璃掐丝缠绕的花纹栩栩如生,精致可爱,可是太容易碎了,一般人不会用在生活中的……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束之高阁”?
之前没有“失宠”的任何前奏,应该没这个意思吧?
甄菲有些头疼,哪怕送扇子也好,秋天送扇子的寓意自古以来就很明显,送妆奁的典故,历史上没有啊!
民间的妆奁相当于姑娘的嫁妆,送还嫁妆?……揉了揉额头,昭容努力把放飞的思绪转回来。大约是今天三皇子的生辰小宴气氛太古怪了,自己也多少被影响了吧……
昭容神色肃穆,桃子和梅子有点吓到,纷纷放轻了动作,没有说笑话凑趣儿。
当天晚上,大宫女们没有睡好,昭容反倒是心大,睡得特别香。
梦中,盈盈公主遇到了她家“冲哥”,娘亲非常不厚道的棒打鸳鸯了,因为“冲哥”的文学水平太差!
接下来的两天,大明宫难得迎来客人——同样有公主的几位。
秦淑媛第一次带着三公主来访,叶充仪带着四公主略微坐了坐。
三公主不怎么爱开口,秦淑媛说她喜欢画画,于是,在秦淑媛“WTF”的眼神中,昭容带着杏子和三公主移步大明宫的书房,摊开宣纸,开始磨墨、调颜料、画画。
相顾无言一个半时辰,等画好了,终于开始交流了,秦淑媛的微笑已经快保持不下去了。
交流完了赶紧回宫,三公主已经够傻的了,不爱说话,就喜欢捣鼓颜料,不能被带得更傻!
秋色和缥色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白?!
艾色和缥色哪个是白中微绿,哪个是绿中偏白?画一片叶子,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柳色不是绿?怎么会是浅黄?缃色不也是浅黄?同一种颜色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名字?!
秦淑媛也是大家闺秀,但再怎么“秀”也没有“秀画技”到走火入魔。不管女儿的依依不舍,反正秦淑媛短期内不想再踏进大明宫了。
叶充仪和四公主也是差不多情况。区别在于,叶充仪对于各种颜色的辨认程度远远高于昭容,虽然听起来必定会和三公主有共同语言,但是叶充仪意外地不那么喜欢秦淑媛,所以,不提交流了。
四公主的棋力挺高,至少比昭容要高一些,两人来来回回下棋走子,颇有战场的凝重感。
叶充仪很高兴有一个同样败于女儿收下的宫妃,这让她感觉好多了。下次可以教一教昭容,如何“长袖乱棋盘”!
天元布局也很不错啊,凭什么不能放在正中间?
明明黑子比较多,都围死了,怎么说到气孔不气孔的,就不能拿掉吃掉?
大龙建好了,中盘怎么突然就被边缘的小布局绞杀了?
收官……天色不早了,先用晚餐吧!
同样是大明宫相顾无言一个下午,有明镜和眉黛在手的叶充仪,过得还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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