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作

    王熙的声音不算大，三个字几乎是压在喉咙里，又被满室的惊喜声盖住，其实没几个人听到。不过孟星也却被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掐了下王熙的腰。王熙扭头看着她，满脸写着不解，星也这才惊觉自己神经过分敏感。

    余光里，季沅辰走进了练习室，他穿的很休闲，应该是准备直接过来排练。过分好看的脸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没有一点瑕疵，皮肤好到让几个女孩自惭形愧。

    孟星也对王熙抱歉又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其实是惊吓。

    她试图以此蒙混过关，王熙很容易相信了她找的借口，把脸转了回去。星也在那张前一秒还充满困惑的脸上看到了激动的红韵。

    某偶像从未离开她的视野，孟星也随众追星少女一起大大方方盯着他看，不过季沅辰忙于回应练习生们的热情问候，无暇顾及站在包围圈之外的她。

    隔壁两个练习室的热闹程度不比他们这边低，看来这次节目组够下本。因为是熟人，星也反而不好像其他练习生那样肆无忌惮地对季沅辰表达喜欢和热情。

    靳伊和她一样，站在旁边近距离围观大型追星现场。

    等前方的热闹寒暄告一段落，孟星也才走上前去，像个初见前辈的小新人，收敛起前期所有的锋芒，站在男人面前谦恭地说：“季老师好，我是孟星也。能在这见到您特别开心。”

    其他人一点看不出她“特别开心”，到她这画风突变，练习室诡异的安静下来。孟星也发觉靳伊看她的目光里似乎参杂着零星的玩味。

    季沅辰大概是被她言行不一的表现愉悦，微垂的眼眸流露出些许新奇的情绪。他很配合地陪她演戏，说：“见到你们我也很开心。”

    孟星也只觉得耳蜗发紧，思绪有点被他的声音扰乱，暂时忘却“演员”该有的职业素养，十分不敬业地躲开对方的视线。季沅辰没准备陪她玩太久，认识完所有练习生后，直入主题，问她们看过舞蹈视频没有。

    女孩们纷纷摇头，刚才她们一直在八卦嘉宾名单，还没来得及看。季沅辰表示先一起看一遍。工作人员立刻送过来三台平板，他们三四人一组，各自找了个角落开始观看舞蹈视频。

    孟星也和王熙跟着两个C班的选手去了窗边，季沅辰就近和同公司的两个小师妹一起看。

    之前录影厅播放的是X团的演唱会版本，她们现在看的是舞蹈老师的改编版。因为表演人数和形式改变，舞蹈编排改动很大，不过基本的集体动作没变。

    看完一遍，练习生们心里都有了谱。虽然其他位置都有单独的solo，但总的来说C位和嘉宾的互动才是野性魅惑到了极致。

    同时，练习生们发现了一个问题，工作人员给她们的视频里，连上嘉宾，只有六个人。而这个练习室里，有十一个人。

    其中一个c班人面色凝重地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训练到一半，突然来个排名发布，再刷走一半人。”

    没人出言反驳她，因为两个月前刚结束的男团选拔赛就是这个模式。王熙脸色也沉重下来，有点自暴自弃地说：“好残酷，练不练都是一个结果。最迟三天，就要公布第二次排名结果。”

    不怪王熙不积极，下次60进30，以她现在的排名看，除非拿了逆袭剧本，否则，确实没有晋级的可能。

    其他选手也意识到这个点，练习室内气氛迅速低沉下去，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们，现在跟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季沅辰从女孩们的聊天内容中得知了这个讯息，起身召集她们聚到一起，刚想说话，左渡推门走了进来。

    每个导师负责一个组，X团的歌，左渡自然被分到了《野性难训》组。他一看女孩们的脸色就知道她们已经猜到第二次排名公布的时间，虽然不忍，但他不得不向她们传达比赛规则：“先通知个事，三天后会进行第二次顺位发表，淘汰的练习生将无法继续完成第二次的公演舞台。我看这里一半是上次排30名以后的选手有焦虑和担忧很正常，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打起精神来，好好完成这三天的训练。这也许是你们在这个节目的最后三天，但它绝不是你们追求梦想的最后三天。至少得让为你们投票的创始人觉得不罔喜欢。”

    不罔喜欢。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练习生们的心间，她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斗志。

    当了这个节目的导师后，左渡总会想起出道前没日没夜的训练和一次接一次的pk淘汰，见练习生们脸色渐渐变好，他才看了季沅辰一眼。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有女孩问：“两位老师，C位什么时候选？”

    左渡把难题抛给季沅辰，自己悠哉地退到墙边，季沅辰神色未变，说：“现在就可以，你们自己选。”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相处和左渡心灵鸡汤的浇灌，这群女孩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大放心性，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季老师，您帮我们选嘛。”

    “老师您看过我们的节目没？”

    “看过。”

    “那就您定呗，我们听您的。”

    女孩们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不嫌事大地想知道季沅辰更看好谁，更想谁和他互动。

    季沅辰老狐狸一个，这些小姑娘未经浸染，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他怎么会看不出。没打算给自己挖坑，他巧妙回应：“先跟着舞蹈老师学一下动作，下午每个人轮流跳一遍主舞的part，投票选。”

    舞蹈老师是个将近四十岁的大哥哥，人挺幽默风趣，闻言接过话道：“小崽子想套路你们季老师还早着呢。”

    说着，他边率性地往前一站，“我觉得他说得对，先学吧，下午再选也不迟，投票选，公正民主，挺好。”

    女孩们只得分散开，开始跟着舞蹈老师扒舞，先学了些基本动作。刘珂和王熙不太跟得上其他人的频率，大家放慢速度等她们俩学。从头扒完一遍，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

    练习生们邀请两个老师去食堂吃饭，左渡起身，对季沅辰说：“走，带你去尝尝大厂的大锅饭。”

    包括工作人员在内，十四五个人乌泱泱地走出练习室，发现其中一个声乐组的人已经走光了，他们后面跟着另一个舞蹈组的人。

    季沅辰和左渡走在《野性难训》组几个女孩身后。千载难逢的机会，后面一组选手纷纷挤上前来要签名，她们组的嘉宾是男团选秀节目的出道c位叶江白，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当红流量小生。

    练习生们个个人精，自然不可能彻底冷落叶江白，要了签名后就自动远离季沅辰，转去围着她们的助演嘉宾聊天。

    她们走后，季沅辰和左渡落得清净。走出训练楼，见周围已经没人了，左渡才说：“星也上次排第八，她好像很失落，顺位发表结束之后，眼睛红的不像话。”

    季沅辰闻言轻睨他一眼，“你说过了。”

    “是吗？”左渡回想了一下，说：“我忘了。”

    季沅辰说：“她有些心急了。”

    “她的实力，和靳伊不相上下。”左渡说。

    NewEra娱乐送来参加节目的练习生都至少经历过两年的专业训练，实力都很强，而靳伊的综合实力最好，唱跳俱佳。

    孟星也同样唱跳俱佳，而且她还有一个琵琶技能加持。她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左渡接着说：“如果以后没进出道位，我都替她可惜。”

    左渡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季沅辰却无动于衷，很不客气地说：“想出道，不能单靠实力。”

    “……”左渡被噎了下，隔了两秒，才说：“口下留情吧你。”

    *

    嘉宾和导师们路上碰面后就约着一起去基地外吃饭了，练习生想和助演嘉宾共进午餐的愿望落了个空。

    孟星也和王熙午饭吃得很快，吃完了便一刻不歇地返回练习室。

    王熙舞蹈学得磕磕绊绊，星也从第一个动作开始教她。王熙简直要佩服死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基本学会了所有的动作。

    孟星也手把手教了王熙二十分钟，才陆续有别的练习生吃完饭回来。王熙想着下午的c位争夺战，叫星也先去练主舞的部分。

    “我先把你教的动作消化了，你快休息一会去练主舞part吧，一定要拿下c位。”

    孟星也点点头，坐在教室后面看了会视频，又戴着耳机听了两遍《野性难训》，进入状态后，开始练习。

    练习室很快充溢着音响声和女孩们的训练声，除了星也，靳伊和另外一个B班的选手也在练主舞部分，其他人见竞争这么激烈，纷纷放弃了争c位的想法。

    午后气温逐节攀升，即使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依然很高。摄影师坐着不动都热的冒汗，更别说高强度训练的练习生们。孟星也单独练习了半小时，汗水浸湿了训练服的衣领和后背，黏糊糊的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下午一点舞蹈老师过来带她们练舞，星也停了下来，坐在后墙边，用湿纸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水，拧开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瓶壁上已经冒起了小气泡，喝起来一点也不爽。不过她一向自律，天气再热也不喝冰饮。

    孟星也刚喝了两口水，季沅辰独自一人返回练习室，一进门便看见靠坐在后墙根下的小姑娘。

    孟星也目不斜视，安静地盯着自己的鞋，自顾自地喝水。

    下午，所有人都卯足了劲练习。舞蹈老师又教了两遍后，就先走了，走前对季沅辰说：“这里交给你了。”

    季沅辰点头，又喝了口水，拧上瓶盖。他的薄外套早已经脱掉，此时只穿了件黑色的T恤，他喝水时孟星也才注意到他右耳今天戴了个耳钉。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这男人好帅，他每时每刻都在撩我。”

    星也心说这人胆子太大，一边心虚地挪开视线，听到身边传来几声短促的不同音色的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会捏了把汗，可能是因为刚才那句偷偷的，带着小心的赞叹，让她想起了自己，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训练如常进行，集体练了两遍后，季沅辰让其他已经基本熟悉的练习生自行练习，他单独陪另外三个明显跟不上的女孩开小灶。

    练到下午两点，开始C位选拔。四个人报了名，靳伊自告奋勇第一个跳，看过靳伊和星也的，另外两个人不跳了，自动退出。

    投票结果很戏剧化，两个候选人一人四票，平票了。所以最后决定权还是放在季沅辰手里。

    季沅辰食指抵着下唇线，表情有些为难。思虑片刻后，他言简意赅地说：“星也的眼睛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傲娇，野性，挑|逗。她在表演的时候，练习室仿佛真出现了一只难以驯服的野猫。

    季沅辰这样一说，大家都懂了他的选择。靳伊挑挑眉，C不C位她无所谓，星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她说：“我甘拜下风，星也，恭喜你。”

    孟星也松了口气，开心道：“谢谢，你也很棒。”

    开心得到他的认可。

    C位选完之后，10个人被分成了两个队，队员们分别选各自的part。选完，开始正式进行公演舞台训练。

    队员之间有百分之八十的动作一样，只不过主舞和助演嘉宾有不少尺度挺大的贴身互动动作。

    分好part之后，季沅辰把孟星也叫到一边练习。基于星也动作都熟了，他要求直接开始实战练习。

    这其中有好几个揽腰和挑|逗的动作，星也束手束脚，完全没了刚才表演时的自信。一靠近他，她就心跳加速，大脑一空白就忘动作。

    季沅辰最不能忍受训练时分神，他对舞台很认真，所以星也第三次忘动作时，他再开口语气就有点重：“你刚刚不是挺好的吗。”

    星也轻咬了下唇，垂眸愧疚道：“对不起。”

    季沅辰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努力放轻声调：“是不是还不熟练？再练会。”

    孟星也立马急道：“熟练的！让我再试试吧。”

    季沅辰看了她两秒，点了点头：“放松，再来。”

    他们的动静引起其他队员的注意，她们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瞄。孟星也调整了下呼吸，踩着伴奏进动作，前面还好，中途她一个没注意，头发甩到季沅辰脸上，她担心弄疼他，停下动作。

    女孩发丝上的香味还残留在脸颊，这回季沅辰知道她为什么停，就说：“不用管，专注你的动作。”

    孟星也回答得好好的，可是下一次，当他的手勾她腰的时候，她心一乱，又停了下来。

    季沅辰收回手，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的脸看，星也感觉自己呼吸都快要停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距离会让她产生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对不起。”她垂下眸，声音满含善意，“我可能还是不熟练，季老师，让我再单独练一会可以吗？”

    “可以。”季沅辰说，“休息一会再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可星也却莫名鼻头泛酸，乖乖说：“好。”

    她回到后墙边坐下，猛喝了口水，看着季沅辰走到教室前面，和左渡一起指导其他练习生。

    很快到晚饭时间，左渡和季沅辰先走。星也十分苦恼地抓了抓汗湿的头发。王熙过来安慰鼓励了她两句。她不想去吃饭，王熙和刘珂一起去食堂，回来时给她带了点吃的。

    晚上是练歌，去声乐教室练歌，季沅辰没来。声乐老师叮嘱她们保护嗓子，不宜过度练习，练了两个小时，让她们回去休息。

    可是没几个人愿意回宿舍睡觉，大家都打算继续再练一会。

    基地有很多可以练习的地方，不少人嫌练习室人多，单独去了别的地方练。创作组的人回宿舍写词，孟星也想对着镜子练表情，就回了练习室。

    推门进去她发现，教室里没有别的练习生，也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季沅辰曲着一条腿坐在窗台上，低着头玩手机。

    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星也有点发懵。听到响动，季沅辰慢慢站直了身子，对她说：“出来，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自顾走了出去。星也都要怕死了，到处是摄像机。但是稍微一想，季沅辰应该不会给自找麻烦，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荡一点，便快步跟了上去。

    季沅辰在走廊尽头停下，路过的练习生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季沅辰神情淡淡，等星也走到他面前，才开口说：“一次排名不代表什么。节目开始前，你是零曝光，周五观众才看到你的表演，那个时候，他们才开始认识你，喜欢你，为你投票。周五时，你的名次比这八名更低。上一次排名公布是个好的开始。喜欢你的人越来越多，你会慢慢赶超其他人。”

    孟星也本来以为他是要跟她说训练的事，没想到最后却是安慰她。在心里压了两天的坏情绪被他这一席话扫的干净。

    心情一好，她又恢复成活泼明朗的模样，唇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声音透着欢快：“谢谢季老师的鼓励，我又可以了。”

    季沅辰神色未变，只是唇角轻轻牵起，见她开心了，才开始着手当务之急，他问道：“下午怎么了？以前是不是没跟男舞者合作过？”

    孟星也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怎么可能没跟男的一起训练过。可是那些人又不是她的偶像，和那些人训练她又没有心理负担。

    挣扎片刻，她老实回答：“合作过。”

    季沅辰对她的回复感到意外，想了想，问：“那就是跟我一起不适应。觉得奇怪？”

    “嗯？”星也不解，怎么就扯到奇怪上去了？

    季沅辰轻笑道：“因为跟哥哥做这个，觉得奇怪了？”

    “……”

    “你给自己一个暗示，默念几遍季沅辰只是搭档，不是哥哥。之后就没那么别扭了。”

    “……嗯。”

    “走吧，回去试试。”

    孟星也深吸口气，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