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美他们四个人一桌在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谈些什么,我跟着店长一起擦试着杯具,只觉着他们吵吵闹闹的,谈话内容并不清楚。
伴随着“吱呀”一声,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了,外面的阳光透过门缝调皮地跑了进来。
光芒中一个男人的身形逐渐显现了出来,不过他逆着光,面部被打上一片阴影,我一时间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是个身材很高挑的男人这点准确无误。
“国木田!”太宰治兴奋地朝男人挥手。
看来多半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了。
被叫做国木田的男人本来慢悠悠地走着,看到太宰治就突然三步并两步的疾步走过去,然后“嘭”一下,爆捶了太宰治毛茸茸的脑袋。
我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就是想拍桌子叫好,但我生生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在心里疯狂夸他。
我靠那位金发先生牛逼啊!干得漂亮!good job!
打一顿太宰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就算我实现不了,看别人打他我也很满足了。
国木田先生重重捶了太宰治一拳后,开始对他疯狂咆哮,声音太大了,一整句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我的耳中。
他所说的事件我不完全懂,但也明白是工作上的事情。
唉,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回想到了以前。
我还在港口黑手党时,太宰治也是这样,每次与中也先生一同完成任务回来后,任务报告总是丢给中也先生。许多工作上的事也喜欢分担给芥川和我,我内心当然是拒绝的,不过芥川倒是很乐意,所以我每次都把我的额外任务又丢给芥川。
阔别许久,再次重逢,太宰治在工作中很怠惰这个坏习惯还是一模一样的让人头疼啊。
我边擦着杯子,边用余光瞟向太宰。
只见他无辜地护着额头,看上去十分委屈,但眼眸中却隐隐散落着笑意。
我手中动作顿了顿,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我赤|裸裸地感受到了此刻在我眼前的太宰治与我记忆中的太宰治最大、也是最本质的不同。
——太宰治,他变得更像个人了。
是的。
他的眸中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他仍旧孤独,但他也不那么寂寞了。
那份笑意到底是真多于假、假胜过真,抑或是真假参半,我说不清,也没人能说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终究是存有几分真实的。
“阿澄,再来一杯咖啡。”太宰治突然大声叫我,一下就把我拉回神了。
我一眼望去,他正对我举着空杯子。
我走过去,利落地接过空杯子。
眼珠一转,发现国木田先生正在打量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
“川笙澄,新来的店员。”我主动介绍。
“国木田独步,我是楼上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扭头视线一下就和直美对上了。
她挽着谷崎润一郎,就差贴在他身上了,笑嘻嘻地问我:“感觉这里怎么样?”
我竖起了大拇指,眨了眨眼:“完美!”
直美开心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坦白说,我对这份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店长和服务员小姐都很好相处,工作内容也比较轻松,薪酬也非常可观。关键是咖啡厅离我家还挺近,下班后就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家,不用打车,又省下一笔钱了呢。
简直完美。
当然,如果没有遇见太宰治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没关系,瑕不掩瑜,区区一个太宰治,问题也不大。
这么多年,我好歹也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女高中生了,也不能还生活在太宰治的阴影下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贫穷更有些威慑感。
我带着空杯子走了,告诉了店长太宰治还要一杯咖啡。
店长点点头,暂时放下手头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工作,又亲自煮了杯咖啡。
我小心翼翼地端过去时,国木田独步和超推理先生已经走了,太宰治旁边空着,他对面的谷崎直美和谷崎润一郎还坐在位置上。
结果看我过来,直美就“嗖”一下直接拽起他哥跟我说再见,然后就跑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搞得我一脸懵逼。
我:???
太宰治接过杯子放到桌上,杯底和桌面碰撞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直美跑什么?”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肯定知道原因。
“国木田叫他们回去工作了,我跟他们说,我有事和阿澄谈,就暂时留下了。”
“你有事和我谈?”我狐疑地看着他。
太宰治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他也不急着喝,倒是指着对面的空座位开始招呼我坐下:“阿澄,坐啊。”
“……”有鬼,肯定有鬼。
我坐下后,太宰治就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不怂,回瞪着他。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概十几秒。
“噗嗤。”直到太宰治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先笑了,你输了。”我大声喊道。
太宰治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应对:“看着阿澄一副瞪大眼睛的傻傻模样,一时没忍住。”
“……”我日哦。
我一扭头站起来想走,可是太宰治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我的耳中了:“阿澄怎么会在这里打工呢?”
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再不打工我就要穷得吃土了吗。
我内心一声冷笑,面上不显,假装高冷:“体验体验生活。”
太宰治手肘撑着桌子,手腕处弯曲,十指交叉搭成一座桥,下巴搁在手背上,他微眯着双眼,我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个月前,我接到川笙先生的电话。”太宰治就简单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在旁人看来估计是很无厘头的一句话,但我秒懂。
三个月前,就是川笙屿断我生活费的日子。
太宰治这句话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我被断钱这件事了,那我刚刚多尴尬。
“……”
他们至今还有联系我不奇怪,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川笙屿会把这事告诉太宰治!!
我靠太宰治才是他亲生的吧!!
我越想越气,一瞬间特别想破口大骂,但是我硬是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太宰治笑得很开心:“川笙先生托我多关照关照阿澄。”
“不用不用,他太客气了。”我尽量语气平稳地说,“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呢,不需要麻烦你了。”
“阿澄才是,不用客气。”太宰治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我既然答应了川笙先生,就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
信你有鬼。
凭我对川笙屿那个男人的了解以及我和太宰治多年的相处,我就敢用我的脑袋发誓,他口中的“关照”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九点九成是想让我多受苦受罪。
毕竟我这些年在横滨过得太|安逸了。
不过川笙屿突然这么对我,应该是他意大利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他总是这样。
想到这,我不由地问太宰治:“太宰,你说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混黑呢?”
明明父亲与母亲都可以洗白履历,从头再来。他们的才华在很多领域都能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也能凭自己的能力过上很好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安稳。
川笙屿和川笙凉子这两个人,完完全全可以舍弃黑手党的血腥,拥抱最温暖平淡的阳光,享有许多黑暗之人无法祈盼的安稳日子。
可是他们没有。
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十几年了,他们依旧将自己置身于黑手党的泥潭中,甚至决绝地把我一个人留在日本。
为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太宰治,仿佛要把那双鸢色的眸子望穿。
太宰治并没有因为我话题的巨幅跳转而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愣怔,他还是那副自如的模样:“彭格列家族于川笙先生与川笙夫人就像港口黑手党于中也,但前者的意义远超过后者。彭格列对于你的父母来说,是毕生的信仰,是哪怕丢弃生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
彭格列正是川笙屿和川笙凉子的工作单位。
他继续说道:“阿澄那么聪明,其实早就明白了吧。”
我必须承认,太宰治说对了。
这回我懒得装模作样,跟随内心直接说:“只是不甘心而已。”
是啊,不甘心。
不甘心仅仅一个黑手党家族就能让他们付出一切。
“不过又被太宰看穿了,真是不服气啊。”我认识太宰治那么多年,就没有哪次心事是没被他看破的,这个男人简直恐怖。
太宰治眨眨眼睛,又在皮:“因为阿澄太单细胞了,很好懂。”
“……”你怎么又黑我,我敲你妈哦。
如果我此刻面前有面镜子,我就会清楚看见自己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你看我想理你吗。”
太宰治在我怨念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咖啡,然后把空杯子递给我。
我接过空杯子,另一只手顺手拿起之前超推理先生喝完橙汁留下的玻璃杯,站起来的时候蔑视地看了笑眯眯的太宰治一眼,然后冷漠地扭头就走。
我拿着杯子去清洗,服务员小姐看到我问:“太宰先生付钱了吗?”
我下意识回望,却发现刚刚还坐着太宰治的地方已经没人影了。
“……没有。”
我忘了。
我第一次干这种活加上刚刚和太宰治聊多了,一时间忘了问结账的事。偏偏太宰治这个人也提都没提这回事,一副他已经给过钱的模样。
服务员小姐看着我别扭的神情,无所谓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笑对我说:“没关系,太宰先生都是赊账的。”
服务员小姐接过我的杯子转身走了,我听到她低声嘀咕道:“不过太宰先生的赊账一直不减反增,不知道他死前能不能还完钱呢,果然下次还是建议他买份人身保险好了。”
我:“……”
不愧是太宰治,果然天秀。
就凭买工作单位楼下的咖啡还赊账且长期不还这件事,一般人就做不到。
这家店居然没把他拉入黑名单,店长也是相当有包容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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