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感觉到了。
我张了张唇,干巴巴道:“我没有。”
他的声音自下方传来,闷闷的,语气带着点不知是不是我错认成的孩子气:“你有。”
……好吧我承认这话说的太没底气了点,换谁都不会信。
沉默缓缓扩散,我闭口不言,思考是否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局面,龙之介也没紧跟着出声,他在想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垂着眸,目光停滞在他露出的一截白色袖口上,花边的设计偏灵气,其实并不衬他的气质,但整体看上去却意外的很搭。
浅色薄布料包裹下的皮肤很白,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纤细,侧面彰示着本人的身材瘦弱。单看这样一截手臂,几乎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是里世界里让人惧怕的存在。
……啊,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分散开的精力使得我对时间的感知变得微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芥川龙之介问:“是因为情报贩子吗?”
他这句话太突然,还没讲完整,我喉间下意识溢出一个疑问音节:“嗯?”
龙之介额头抵着我的肩,或许是倦了,或者是贪恋,他短时间内一直没动。
我脑筋转了一圈,才把它补全为“是因为临也我才躲着他”。
这是就直接越过了我苍白的辩解,认定了我在躲他。
我舔了舔略干的嘴唇,不再挣扎:“……那倒没有,和临也没有关系。”
折原临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他身体里的每一处流淌与奔腾的血液都在运输着最鲜活的恶意,他的刻薄与劣根纯粹且总是张扬的外露,他并不是个好人,但你也很难将他归为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也正是因为他毫不掩饰的恶劣与疯狂,临也自带一种神奇的魔力——当你的故事中有他扮演的角色,你就会偏向性地认为,那些遇见的谈不上好的事情都和他有关。
颇为糟糕的属性,促使他很容易演变成一个良好的甩锅对象,也算是属于他自己的因果循环了。
我抬起胳膊,抚上了龙之介的头顶。本意只是想轻拍两下,奈何掌心抚过长长了些的黑发,触感是与他的个性反着来的柔软和舒适,便忍不住蹭了蹭。柔顺的发丝随着我的手势晃动,可爱又好玩。
“别多想了,龙之介。我承认我在避开你,但原因不好跟你说明。”
因为是我单方面的问题。
是我心底的藤蔓在疯长,攀上多样厚实的心脏壁,想要渗入其中。
龙之介手动了动,指尖划过我衣角,宁静的氛围里冒出了一下很小很轻的刺啦声,像是水面上突然露出透明身体的小气泡,晕着七彩的光,只一下就嘭的碎裂了,唯留周围细细密密的水汽渐渐沉降。
他语气似乎软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澄应该相信,在下永远和你是同一立场的。”
他直起了腰,望着我,眼底的黑浓稠静谧,仿佛船只误闯进了深寂的海,而后浮光破开了海底的荒冷,他嘴唇一张一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所以别再躲着在下了。”
芥川龙之介模样认真,某一瞬间像是阳光笼罩下辉煌教堂里虔诚的信徒在祷告。
在那里,砌功精湛的花窗隔屏古典华贵,携着中世纪挥不去的优雅,悠扬浑厚的钟声荡漾开,惊得无辜栖息在雕饰精巧的墙体上的白鸽展翅飞离。
熟悉的龙之介的声音自小巧鸟类扑棱着翅膀的杂音中传来:“澄。”
我目光重新聚焦,描摹出青年清秀的眉眼,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一笑:“好。”
或许无关钟声的惊扰,白鸽本身就想要飞翔。
-
远方落日的余晖温暖辉煌,璀璨的光束像飘渺的萤火一样散入东京,照耀着生活的每一处角落,轻而易举就穿过了透明的玻璃板,晕开在地板上染了一层金。
隐约能听到街道上汽车的鸣笛声,算不上好听,但并不刺耳,有时甚至会给孤单地在这座城市落脚的人带来一种日常的生活气息,从而衍生出对于它的联结感与归属感。
“太阳要落山了,龙之介。”
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嗯。”
我把怀里的抱枕丢在一旁,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四肢。交叠在毛绒沙发上的双腿一起放下,我搭着拖鞋走到光亮的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口,打开的缝隙不大不小。
不同于酷夏与严冬,这个时节室内外的温度相差不大,扑面而来的不会是高温躁意,也不会说凛冽寒风。涌进的气流温和微小,不小心扰乱了房间内微妙的平衡,似乎在商量着重新组合。
去除了一层厚实的玻璃板,来自世界的声音便清晰了许多。街道的鸣笛声放大了些,楼底的小孩正因为追逐打闹发出童稚的嬉笑声。
地平线托举着绚丽的霞光更直接地映入我的眼眸,是很漂亮的玫红色,染了半片天,肆意地跳动着、雀跃着,像沉醉于舞蹈而忘我的精灵。
“明美该回来了。”
龙之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问:“你要去找她吗?”
我回头看他:“当然。”
我漫步走到龙之介身边,手一撩,将脖颈间摩擦着的发丝都留给后背:“唔,先扎个头发吧。”
披散在肩的头发被我抓起,手指拉长了发绳飞速缠绕几圈,扎成了个高马尾,防止勒着头皮皮筋就绑得松了些。
袖口的扣子之前为了行动方便解开了,后来就一直保持着解开的状态。
我攥住那枚普通的白色纽扣,想把它系回去。纽扣和扣口都小,左边的纽扣回归原样,许是左手不如右手灵活,角度略别扭,右边的我试了好几遍都没成功。
“…………”
龙之介看不下去了:“在下帮你吧。”
“啊,麻烦你了,龙之介。”
我把手递至他的面前,龙之介看了我一眼,而后托起我的手腕,他的手偏凉,肌肤相帖处传来丝丝凉意。
他摸到了那一小枚纽扣,垂着眸,睫羽轻颤,在他干净的脸庞上投下浅淡的漂亮的阴影。
我望着龙之介一时出了神,直到他偏淡的音调响起:“好了,澄。”
白色的圆粒纽扣被稳稳当当地扣回扣口,横在空中的手臂一并被收回:“谢谢你了,龙之介。”
我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袖口,抚平了些褶皱:“那我去找明美了。”
“放心去吧,澄。”他微微眯眼,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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