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
顾轻舟换了囚衣, 端坐在茅草堆上,望向对面牢房的人,声音含着无限讥讽“好演技。”
秦觉置若罔闻, 直到顾轻舟再次开口“你等我告发你, 等了足有两日, 还要在阿九面前做样子,真是辛苦了。”
秦觉眼皮这才动了动, 本来背对着顾轻舟的姿势,直接转过了身, 望着他的脸道“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
“是吗”顾轻舟嘴角忍不住浮现笑意, 声音平缓得出奇, “我是浊,可你, 亦不清。”
“这么说”秦觉眼神灼灼望他,“你承认了”
“承认如何, 不承认又如何”顾轻舟淡淡回望, “若是承认,你要立马高呼将人喊来,再将我定罪吗”
秦觉无话可说,唯有置之不理。
顾轻舟道“你与她作伪证一同陷害于我, 若是阿九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 可她日后一旦知道, 那她绝不会原谅你。”
秦觉听了嗤笑一声, “你是阿九的兄长,那我姑且也称你一声兄长,兄长做了错事不但不认,还为自己编织谎言开脱,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是么若你执意。”顾轻舟唇角勾起极轻一笑,“那请便吧。”
接下来两人再无话,直到翌日重新开堂,才面对面又交锋上。
秦筝筝依旧坚持昨日证词,她正视顾轻舟缓缓道来“我与秦觉跟踪在你们身后,眼见着到了城西村郊的井边,你掏出一把随身匕首,从死者心口扎了下去,再”
说到这众人呼吸俱是一屏,秦筝筝喉咙同样滚了一下,“再把他推到了井里。”
“妙,妙不可言。”顾轻舟听完后面带笑容,居然伸出手鼓了鼓掌,“秦姑娘所说的,真是精妙绝伦的故事。”
秦筝筝咬牙看着他,“我说的有何不对”
顾轻舟依旧是笑,“面见着秦姑娘这张脸,在下只差一点,就要将破绽忽略过去了。”
听完这话,不仅是秦筝筝面色一红,就连方才提心吊胆的顾九,此刻都轻微松了口气。
堂内堂外的人都眼见着,在秦筝筝和秦觉的指认后,顾轻舟重新为自己辩解“随身匕首,可若是秦觉的随身匕首,又怎会到了我的手上”
“什么”不止陆澜庭,众人都是一惊。
凶器怎会是秦觉的
陆澜庭这两日揣摩了不久,将那枚匕首反复查看,最终连它的制造地都没找出来,看来是私下里打造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现在顾轻舟居然说,这枚匕首是秦觉的
“我的匕首”秦觉也是讶然,“有何证据”
“证据么”顾轻舟忽然把头转向顾九,“阿九,你认得他的匕首吧”
忽然被指名点姓的顾九,随着这话去望了秦觉一眼,见他一副行得端坐得正的模样,点了点头,“认得。”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够随本心了,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后果发展成什么样,她管不了。
在来登州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秦觉和顾轻舟会有互相指认杀人凶手的一天,而她对于这种场面,无能为力半分。
凶器很快被呈了上来。
顾九还没接过匕首,仅仅只瞄了一眼,就断定“不是他的。”
秦觉的随身匕首,打死她都不会忘记,就在前几日里,她还拿它,给一纨绔子弟剃了头。
王川听了问道“你还有何好说”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顾轻舟到了这种时刻,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看来,本案的最大嫌犯,现在就是我了。”
顾九看着他的笑心里慌得不行,不由得哑着声音问道“哥,那夜,你真出去了么”
问的不是你真杀人了吗,是因为打从心底里不愿相信,顾轻舟竟然会没由来去杀一个小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秦筝筝的出现又怎么解释
难不成目睹杀人凶案现场后,直接被吓昏让另一秦筝筝穿了过来
那秦觉跑到她房中来,说他亲手杀掉了秦筝筝,让她不要再害怕,这又如何解释
难不成还真是在同她开玩笑
顾轻舟这时同她道“我若说没出去,你会信吗”
顾九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这时像是早就商议好的,王川适时道“带证人上堂。”
还有证人
众人全都懵了。
没想到是清水客栈内的另一小二上堂,他微微颤颤走到了堂中央,只不过看了他们这群人一眼,就觉得他们都是凶手似的,不敢再多看第二眼。
“大人,草民那夜起夜时,见到同房的胡远没在榻上,原本以为他也是小解去了,可不止茅厕没见到人,就连草民小解完回来,仍然是没见到人,于是心下寻思着有些奇怪。”
说到这里,这名小二又用胆战心惊的眼神,将堂下其他四人都瞟了一眼,才继续道“草民想着出去找找,可就是这一出去找找,这才发现他们四人,都不在各自房间内。”
王川问道“难不成你还都推门去看了”
“没有没有”小二连忙摇头,“草民哪敢,只是咱客栈里平时吃饭的人虽多,真要论起住宿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他们这四个外地人,其他的人草民俱都熟悉不过。”
说完他还真扳着指头数了数,“一是隔壁肉铺的萧屠夫,跟妻子吵架后赌气离家,他的房内鼾声震天,不用走近便能听见,二是刚生了女娃的赵娘子,生完后一直婆媳不和,这不,没出月子就带着娃跑出来,想来是受不了这个气,她的房内娃娃的哭声也是响得很,怕是被这打雷火闪吓到了,最后一个”
小二说到这里神情躲躲闪闪,面上竟然浮现了几丝难为情,而这时众人竟发现,小二所说的萧屠夫,还有被爆婆媳不和的赵娘子,此刻都站在百姓围观堆里,对着堂上的小二怒目而视,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早就冲上来了。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喊“你这个嘴碎杀千刀的,你要是敢讲,信不信下了堂就冲到你家去,找把刀把你给直接剁了,让你去陪你兄弟胡”
“别闹别闹,咱回家吧,不闹了啊”这时另一白净书生面色臊红,连忙把发出喊声的彪悍年轻姑娘嘴巴捂住,让她睁着眼睛呜呜呜说不出话的同时,拉扯着她一边往衙门外退,面上除了难为情还有惊慌,不过对着彪悍姑娘时,一直都是在轻哄慢哄。
直到两人退出去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堂上小二臊着脸道“这下好了,被他们这刚成亲的两夫妻,都给记恨上了。”
这下不用言明,众人都能知道,那第三间房里的人,住着的便是对小夫妻,发出的什么声音,不言而喻。
小二道“叶姑娘老家是外地的,他们成了亲的第一晚,据说是按照她老家风俗,不兴在屋里过,要在外”
“行了,够了,这些不用再解释。”王川问道,“本官现在只问你一句,前两日衙门去调查取证时,为何不将这件事说出来”
“大人”小二苦着脸道,“这胡远死都死了,再说出来,对我也没啥好处不是反倒还要天天记挂担心着,就怕哪天”他又心惊胆颤瞄了四人一眼,仿佛他们是团伙作案似的。
王川“那你现在为何又肯说了”
“那是因为”小二咽了咽口水,没敢望向陆澜庭,只是道,“这两天来草民茶不思饭不香,想到凶手还逍遥法外,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一闭上眼睛就是胡远的脸,这才壮着胆子来的,衙门衙门会派人保护我对不对”
王川随口应了一声,让这吓得发抖的小二退了下去,实际上他知道是太子,昨夜又去取证时发现小二异常,于是好劝歹劝,最后用真金白银,才逼得这小二吐出实话,再是上堂作证。
只是这表面功夫,也得做得像样些,不然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以为登州衙门有多贪呢贪了数不尽的银子,富得连证人的口供都要用银子买。
王川下了定论“照三位证人的口供看来,顾轻舟先前的不在场证据都能被推翻,具体细节等进一步调查取证再开堂,来人,将嫌犯顾轻舟押回大牢,散堂”
随着退堂鼓声响起,公堂又恢复了清净。
顾九站起身来时,只觉得腿脚都在发软,她想私下再去同顾轻舟说说话,但他现今被作为重要疑犯关押,只要更进一步的证据下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杀人凶手这四个字。
在登州百姓们的眼里,这场凶杀案已经结束了,真正的凶手,就是顾轻舟。
哪怕杀人动机还没找到,她现在也已经成了,杀人凶手的妹妹。
“顾九。”换下囚衣还未出衙门,秦觉喊住了她,等到顾九转头,他才认真说道,“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顾九抬眸看秦觉的眼睛,“你就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秦觉敛了敛眸,“你哥杀了胡远,是我亲眼所见,我敢以性命担保。”
顾九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又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秦觉道,“我真的没骗你。”
顾九问“那秦筝筝究竟”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不远处传来声呼喊,“阿觉”
声音清脆婉转,犹如黄鹂鸟般空灵,带着少女的活泼气息。
秦觉往后看了一眼,再转向顾九时,一脸为难,“顾九,我”
他还在犹豫踌躇不知怎么开口,就见顾九已经快速说道“没事,真的没事,我理解的。”说着她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秦觉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重新对上秦筝筝时,展开笑颜“筝筝。”
“阿觉。”秦筝筝走了过来,同样笑着对他道,“你跟顾姑娘说什么呢”
“没什么,说了句对不起。”秦觉随便揭过,正要继续走动,只见秦筝筝望着外边,惊奇一般睁大了眼睛,“今夜居然是上元节欸这外面都好漂亮。”
秦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因为是下午重新开的堂,等散堂后,只见现在天色已近黄昏,因为上元节的关系,不少小摊贩都在准备,将大大小小灯笼挂在摊子上,吸引招揽顾客的目光。
放眼望去一片张灯结彩,远处更是有敲锣打鼓的庆贺声,想必有人请了戏班子在街头舞狮,而想一想就知道,要不了多久之后,夜空会被烟花点缀,直至过了子时方休。
“阿觉,我们去逛逛吧。”秦筝筝自然而然拉起了他手,正当秦觉面色有异,她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在外人看来一副亲密模样。
“好。”秦觉应道。
两人随即出了衙门,往着街头去了,而从衙门内庭院的一根方柱后,一道身影从后走了出来,看着远处沉思良久。
直到两人走到了街头上,擦肩而过的都是面带笑意的老百姓,四处皆是嘈杂,若不是仔细去看,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秦筝筝这才放开了秦觉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刚才真是被吓死了。”
秦觉侧头看她,安慰她道“别怕。”
秦筝筝心有余悸拍了拍胸,“他肯定是在怀疑我,昨天故意把醋泼到我身上,还找了人想偷看我身上有无刺伤,还好我聪明机智,大声嚷嚷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后面又把他的谣言传遍了衙门。”
秦觉听在耳里,道“就是要真真假假,让他们分辨不清。”
“是啊。”秦筝筝微笑了下,“你那夜都是在开玩笑的,说什么杀了我,真好笑,要是杀了我的话,我又怎么能活过来就算是活过来了,又怎么能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秦觉把她拉到了一处僻静巷子,这才重新压低声音对她道“你方才说,陆五还在跟踪你”
秦筝筝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怀疑我,昨天泼了醋后,晚上又找到我,借着我捣乱了衙门后厨这个理由,想从我嘴里探出话去。”
秦觉问“你怎么说的”
秦筝筝眨了眨眼“我当然不能让他发现了,都是答非所问,让他自个儿一头雾水去,只是我没想到,都这样了,他还是在怀疑。”
“让他怀疑吧。”秦觉道,“只有他在这件事上费脑子了,其他地方上才不会去多想。”
“好。”秦筝筝应着点了点头,“那我下回再耍耍他,让他摸不清事情真相。”
秦觉看着眼前人的脸,内心五味杂陈。
现下这条小巷不比大街,四周静得可怕,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被顾九劝着回到房后,重新躺下没过多久,因为思绪飘浮,连外边雨点飘到他脸上了,他才发现自己房内窗户未关。
正要去关上时,从窗户往下望去,见到了顾轻舟和胡远的身影,他心下一惊,遂即偷偷跟了上去,结果这跟了一路,竟然跟到了藏有秦筝筝尸体的那口井。
那晚雨下得极大,他躲在别人家的院落内,从内往外望去,发现顾轻舟指挥着胡远,竟然将秦筝筝的尸体捞了上来,一阵雷声响过。
他见到顾轻舟从秦筝筝心口抽出匕首,趁着胡远还在解绳子没有注意之时,用匕首从他的心口扎了下去,再接着推到了井里。
顾轻舟将秦筝筝的尸体背了起来,一路背到了座较矮的小土坡,四周有茂密树枝掩盖,他从远处眼睁睁看着,顾轻舟用带来的铲子挖着坑,一下一下,挖出坑后,将一旁秦筝筝的尸体,埋了进去。
他亲眼见到了这一切,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跟顾九的所有对话,被顾轻舟听了个干干净净。
他本想当作无事发生,可等到顾轻舟走后,他从一边的灌木丛中钻出,正要跟着离开,这时却只见一道闪电划过,原本被埋在土里的尸体
突然从土中,扬出了只手。
他冒着心惊上前去看,只见那只手还在雨幕中晃动,像是想要带着身体钻破土层,这一幕,直到现在还埋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成了他永生永世的噩梦。
他明明是想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跪了下去,拼命用手挖着,终于将她被埋住的脸挖了出来,她竟然在雨夜中对他露出一笑“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太好了”
他吓得跌坐在地,可她的声音如梦魇般不断响起“好人,送佛送到西,快来帮帮我”
“恩公,我叫你恩公行不行快把我挖出来呀,不然我真要死了”
“恩公,别发呆了,快来救我”
他终于回过神来,面对着她不断呼喊的脸,手最终是不受控制,将她尽数挖了出来。
只不过等她稍微能自由活动,她便开心得一把抱住了他,“小恩公,你真好,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半梦半醒间看到那个人的脸,魂都没差点被吓飞,他竟然想要埋我,他肯定是想杀了我,不知道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怔了良久,他将她推开后,见到了她胸前,没有一丝一毫痕迹,就连被匕首刺破的衣裳,都已恢复如初。
他终于明白了,顾九对他说的,他究竟是,干了件什么样的蠢事
他没有胆子再杀她第二次,而且他相信,就算是杀了第二次,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将她带到了另一处地方安置,没有任何解释,她已自行理解为了,顾轻舟是想活埋她的凶手,而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顾九那夜也出来了,还被当成了杀人的嫌犯,而顾轻舟,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无意间透露出的那种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头待宰的畜生,究竟是要立即宰了吃肉,还是再养养,留着慢慢吃
他在那刻终于意识到了,他逃不过,顾轻舟为了救顾九,定会把他推出来。
因此,在这两日,他做了万全准备,他骗了她,哄骗了秦筝筝,上堂做假口供。
只有这样,才能将顾轻舟的完美作案,揭露出来。
现在她仍然是在笑着看他,对于他人的话,对于他那夜同顾九说的话,不等他诸多去解释,便已自行找到答案。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他只是救了她。
她对于自己的身份,也颇有遮掩,想要努力装成原本的秦筝筝,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早已经知道了。
他只不过同她说,他们两人关系很好,她就真的信了,甚至连嘴上的称呼,都改成了阿觉,并且在他喊她筝筝姐时,以怕喊老了为借口,让他去掉最后一字。
“筝筝。”他出声道,“我们回去”
“欸。”她忽然踮脚凑了上来,“阿觉,我以前没发现,你的睫毛真长,真好看。”
“是吗”秦觉喉咙一滚,想要避开距离,可谁知她上前凑得更近,“让我看看,让我再看看嘛”
秦觉不动了。
他任由身前人拨弄着自己睫毛,在心里道,只要等顾轻舟的罪定下来,他就把一切同顾九解释清楚,等到那时,再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故意去哄骗着这个妖
“顾姑娘”秦筝筝忽然偏过头去,喊了一声。
秦觉心下一惊,连忙转过头去,只见一道娇小的青色身影,已踏着急匆匆的步伐离开了。
她,她都看见了吗
秦觉刚想迈动脚步追上去,只觉得手上忽然一重,侧过头去,又瞥见秦筝筝的笑颜,“阿觉,你见了顾姑娘这么心急,是不是喜欢她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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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觉眼睫一敛,抿了抿唇后道“我跟她从小到大,我只把她当妹妹。”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那份保护,算喜欢吗
“那就不用担心啦,顾姑娘她,喜欢的好像也不是你这种类型,你不要悄悄喜欢上她,免得到时候伤了自己。”秦筝筝一脸认真道。
秦觉垂眸“不会。”
“那就好。”她又抓紧了他的手,“我们去放花灯吧。”
秦觉还未应声,已被拉着走了。
他侧头去找人山人海中的那道身影,发现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心跟着没由来的一空。
而他寻找的那道娇小身影,此刻正漫步在略显清冷的另一条街,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他们两人不正是在正是在亲吻吗
顾九的心一紧,连先前找到些可疑线索,想去质问秦觉的心思都没了。
就算她回了客栈后,发现插在胡远心口的那把匕首,真与秦觉有千丝万缕联系。
只怕他也不会承认,反而会说是顾轻舟,一早偷走了他匕首,为的就是栽赃陷害。
秦觉,也沦陷了。
这条街道上卖香囊的摊子老板,远远见到个小女娃低着头走过来,像是心事重重根本顾不上看路,走到他这摊子时,竟直直地撞上了。
吱呀一下。
本来就不甚结实的摊子,桌角一晃,有几个香囊掉落到了地上。
摊主连忙出声“欸,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走路不看路的”
顾九这才惊醒过来,连忙道了抱歉,看到地下被撞落的香囊时,从衣袖里掏出一锭碎银子,直接给摊主递了过去。
正要走时,没想到摊主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那几个香囊拍了拍,递给她笑呵呵道“姑娘,这几个香囊恰好抵你的银子,就把它们拿着走吧。”
“不用。”顾九连连推却,不料摊主过于热情,硬缠着她不放似的,“你要是不收的话,那我不就成强盗了吗快收下吧”
“好吧,一个就够了,再多拿不到。”顾九随便拿了个香囊,赶紧迈着脚步离开了。
没走出及几十步后,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心思又逐渐漂浮,想到了顾轻舟和秦筝筝在堂上的互动,看来,顾轻舟也沦
砰的一下。
顾九只觉得额头一痛,就听上方传来了声音“顾九。”
她抬眸往上望去,惊讶得睁大了眼,“陆陆”
陆了半天没陆出来,最后在眼前人望向她手中的香囊,问道“你要送给谁的”
她这时才镇定下来,“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说着她随手把香囊塞他手里,反正她拿着,也觉得多余。
陆澜庭接过香囊眼睛一敛,正要说话,只听顾九问道“陆五,你穿成这副样子,是要去做什么”
陆澜庭怔住了。
顾九又认真打量了他,看着他一袭如意金纹墨袍,头顶金冠,足蹬黑靴,仿佛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样子。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问道“难道你是要去跟秦姑娘相会”
陆澜庭捏着香囊的手一紧,冷冷垂眸,“关你什么事”说着把香囊随手一丢,转身离开。
顾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紧,果然从秦筝筝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很多。
她都已经不是杀人凶手了,可陆五的态度依旧如此恶劣,别说不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就连那晚雨夜共同患难的交情都不顾了。
更是
顾九望着地上孤零零的香囊,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闷闷嘀咕了句“香囊有什么错”
顾九继续出着神往前走,这回她在心里思考的是,是不是明天马上赶回京城,赶在顾轻舟未被定罪前,把这件事告诉顾揽竹,他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可让顾九没想到的是,在她经过一条幽黑小巷时,突然从小巷子里伸出只手,直接把她给拉了进去。
顾九正要出声,嘴巴已被死死捂住,身子被抵在了后方墙壁上,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捂着她的人凑了上来,将声音压了又压“阿九,是我。”
顾九双目猛然圆睁,这时她的嘴巴才被松开,听到熟悉的声音继续道“阿九,我们现在出城。”
顾九的心怦怦狂跳,“哥,你不是被关着吗”
“先跟我走,到了再跟你解释。”说着,伪装了身形的顾轻舟拉着她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回不过神的顾九,片刻后拉上了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顾九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声“你你逃狱了”
问出这句话的原因,只因为顾轻舟身上,正穿着身捕快衣服,如果她想得没错的话,那么牢房里现在被关着的,应该是穿了囚衣的捕快。
顾轻舟没做解释,只是道“我买通了看守小城门的人,待会等到了那,他会放我们走,出城后另有马车接应。”
顾九惊得说不出话,“你疯了你就这么逃走,杀人罪名就坐”
“那又怎么样”顾轻舟轻描淡写,“杀了就杀了,不过是假人。”
顾九因为他这一句话,冻得连血液都僵住了。
顾轻舟看着她一笑,“怎么,只准阿九有秘密,不准为兄有秘密。”
为兄二字,刻意强调,在说这二字的时候,清隽出尘的脸上,竟有了几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顾九张了张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顾轻舟,都知道了那本书的存在,那本书,不是放在秦觉那里的吗
顾轻舟笑了笑,“他去找他的筝筝时,从他房里找到的,放得还挺隐蔽,本来觉着时间不够,可没想到他找她的时间那么久,竟然足足过了半夜才归。”
“所以”顾九胸膛止不住起伏,“你不仅看完了,还把它放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顾轻舟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望着她,神色温柔说道“阿九,我们离开这里,也不要回京城,就找处闲云野鹤的世外桃源,就那么生活下去,不要再去管外界了,好不好”
顾九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反正肯定不会是好看的表情,可就算是这样,顾轻舟望着她,眸中还能够透出点点笑意,恍若根本没把其他事放眼里。
“你”顾九只觉得喉咙干涩,“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秦觉会来反告你,秦觉带着秦筝筝出现,你都知道,就连堂上,你也是故意做出那副模样,是不是”
“是,反正是书中的世界,背负罪名与不背负,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顾轻舟眉眼间的桃花,这一刻开得极度艳丽,“阿九,没有什么致命吸引,他们对秦筝筝,皆是发自内心。”
顾九哑着声“那你呢”
“那种死而复活的妖怪,我又怎会多看她一眼”顾轻舟说着,手触上了她的脸庞,带着无限爱怜轻微摩挲,“阿九,我只有你。”
甘愿杀人,只因为她,甘愿入狱,亦因为她。
只要等阿九出来,他就会带着她,离开喧嚣的尘世,只有他们二人,好好生活下去,生活在这虚伪的世界里。
“不要。”顾九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喉咙滚了一滚后干涩道,“哥,回去吧,到时候找爹来,他有办法救”
话未说完,她只见到,顾轻舟眸子一点点变得幽深,声音是从未有过彻骨的寒,“别喊。”
顾九望着他不说话了,仿佛是觉得自己吓到了她,顾轻舟随即又调整了表情,一把搂过她的肩头把她抱怀里,柔声道“阿九,唤我轻舟,我们不是兄妹,不是么”
顾九的心彻底凉了下去,顾轻舟说他杀的人,只是个假人而已,可是
在他未见到那本书前,他就已经,杀了人阿。
“不要。”顾九一把推开了他,“我不要,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去告发你的,你放心。”
说着她俯身要下马车,可谁知顾轻舟一把将她拉了回去,双手将她罩住,抵在马车车壁,正对上他布满了寒芒的眼睛“容不得你不要。”
还未过一瞬,他仿佛察觉到不妥,重新展露笑颜,话语无比温柔“阿九,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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