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九想要开口说话,始终迟迟说不出口。
或许她是想骂他没脸没皮, 或许是想把骗她的事提起, 但望着陆澜庭那双恍如星夜的幽深眼眸,话都滚到了嘴边, 终究是没底气。
陆澜庭仍是一手紧握着她手,另一只手攥住她手腕,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的灼热温度, 将她的肌肤烙得有些发烫。
良久,陆澜庭攥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放下, 辗转反侧, 同另一只手一样,将她的手紧紧包裹。
他的眼眸垂下,侧着头朝她靠近,靠得越来越近,连羽睫颤动的频率都清晰可见, 眸中犹如深潭, 幽深见不着底。
顾九本来应避开,但却不知为何, 或许是因为他牢牢制住了她,生不出力气逃避, 只能任由他接近。
陆澜庭的鼻尖触碰到她鼻尖时,堪堪停下, 眼睫一敛, “你不愿意。”
他说话时, 气息拂过她的肌肤,激起了千百层战栗。
顾九抿了抿唇,始终是不说话。
陆澜庭倏然将她放开,霎时所有令人心颤的热意消失,他从自己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拭了拭脸,待到觉得足够干净,才重新牵起在一旁怔愣的顾九,“走吧。”
前面的人都走得远了,接下来一路都很安静,再没有什么事发生,他们走出了这片山头,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两人坐在马车的狭小空间内,仍是缄默不语。
直到回到官道,小铃铛在他们下马车时,迫不及待冲到了顾九怀里,她的脸上终于有了别样表情,温柔安慰着小铃铛,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事,确认她没有被吓着。
陆澜庭一直望着她们,眸光幽沉,全然不知身旁何时站了陆九,直到他开口“父皇,你受伤了。”
他顺着陆九视线望去,见到的是溅在袍子上的血迹,此时已经干涸,呈现出乌红的颜色。
“没有受伤,是其他人的血。”他对陆九解释。
陆九没有在意父皇为何不再自称父皇,确认父皇确实无事后,将话题重点转到了另一方面,“父皇,你好了吗”
陆澜庭藏于广袖中的指尖轻动,面上仍是平静出声“好了。”
陆九眼里的担心消了下去,恢复了些孩子该有的天真,话语夹杂着喜不自胜的意味,“父皇,那我们不用再北上了,我们可以马上赶回京城,要是让皇祖母知道,她肯定很开心”
陆澜庭静静等他将所有话说完,再看着这张没有半分同他相像的面孔,问道“你想要新名字吗”
陆九一下明白不过来父皇的话,直到父皇再次开口“浩浩昊天,不骏其德,从此往后,你的名字便是骏德。”
“为什么要给他改名字”有了新名字的小孩儿还未反应过来,另一旁的顾九安慰完小铃铛,恰好听见便直接问出了声。
陆澜庭让一旁守卫将陆骏德抱走,小铃铛同样也跟着他走,直到顾九上了马车,车内唯有他们二人,他才出声“你明白的。”
顾九看着他道“你叫他阿九,叫了近三年,突如其来说要给他改名字,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会在心中多”
“多想又怎样”陆澜庭道,“总比日后东窗事发,才从梦境惊醒的好。”
顾九快速接过话“可这梦境是你亲手为他编织的。”
陆澜庭缄默片刻,忽然问“你是在怪我吗”
“我”顾九一时哑口无言,再看陆澜庭的神情,眼中仿佛什么都没有藏,比他的傻子样好不了多少。
无言对望良久,最终她垂下眸道“皇上,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民女只是觉得,应该循序渐进,那样是不是会比较好”
“顾九。”陆澜庭等她话说完了,才道,“叫我陆五,不要”
话未说明,顾九却是懂的,陆澜庭在意她的称呼,在意她拉开两人距离。
顾九抿抿唇,继续不看他,“可皇上就是皇上,民女怎能随”
陆澜庭坐到了她身侧,又倏然捧起她的脸颊,害得顾九接下来的话都不好开口,他定定望着她眼,轻道“你既然如此在意朕的身份,那朕命令你,不许拒绝朕,当朕的皇后,你愿意吗”
顾九使劲把眼眸垂下,“若是皇上强行下令,那民女也没有办法。”你看我跑不跑
陆澜庭将她的脸颊往上抬,同时垂下眼眸,确保她避不开他的目光,又问“朕不会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皇后,所以朕还会下令,你需得喜欢上朕,至少要同朕的喜欢一样,你愿意吗”
大概是陆澜庭的掌心太热,顾九的脸被捧得一阵阵发烫,她有点心虚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民女也只好只好勉为其难答应。”先答应再说,反正都假的。
谁知道陆澜庭得寸进尺,“那朕现在要抿皇后唇了,是喜欢朕的皇后的唇,皇后会拒绝吗”
不过是先随口说说,她这哪就是皇后呢
顾九心中刚冒出这个想法,打算反驳陆澜庭,谁知他动作奇快,话音刚落,唇就凑了过来,贴上她的那刻,同时松开了捧着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按在车壁上。
顾九双目圆睁,还未反应过来,陆澜庭已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嘬吸,鼻尖似有若无擦过她的鼻尖,气息交互,激起阵阵战栗的同时,身子竟跟着软了下去。
她的眼帘渐渐阖上,任由着陆澜庭施为,随着车厢内温度渐高,他似乎不满足只是停留于唇畔,略带青涩地撬开了她齿关,自发自的探索起来。
陆澜庭将眼前人吻得喘气不迭,手也不自觉渐渐松开,想要伸手去环抱住她,可就在此时,从她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哼,极细极轻,轻得几乎能让人忽略。
他霍然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眸渐渐睁开,墨眸中氤氲了层水雾,原本白若杏花的两颊透着粉,眼尾勾勒了一抹浅浅的红,唇瓣水光潋滟,四处透着情动,恍若食人心魄的妖精。
这番变化是他带给她的,可她的眼眸里,怎样看去,都看不见他的半分踪迹。
陆澜庭哑声道“你”
顾九掀起雾蒙蒙的眸子瞧他,整个人的媚态一如先前那般,绞着嘴唇怯生生喊“皇上”
陆澜庭的瞳孔在她出声这刻猛缩,怔怔回不过神,看了她许久后,才终于问“你不愿意,你一直都不愿意,为什么为什么不拒绝”
顾九似乎过了许久才能理解他的意思,她伸出手拉过陆澜庭的手,垂着眸柔声道“因为你是皇上,我不会去拒”
不等她话说完,陆澜庭猛地抽开了手,转身将车门帘一掀,顿时消失在了车内。
顾九看着重新落下的车门帘,大大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她将车窗帘掀开一条缝隙,看着陆澜庭的身影走向远方,在盈盈月色下,他的身形被衬得更加清冷。
走到一棵枯树下后,他竟然朝着树干狠狠踢了几脚,踢了几下还不满意,还跳着去把人家仅有的几根枯树干都给折断,最后看着跟他一样显得孤零零的树干,才满意靠着树干躺到了地下。
陆澜庭不过躺了一下,转眼间想到什么似的,赶紧爬起了身,又朝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顾九,你是不是看”
陆澜庭掀开车门帘那刻,只看到某人正躺在马车地上,身上的被子盖过肩头,双眸紧闭睡得正香,就连他出声也未吵醒。
陆澜庭眉头微蹙,话语极轻喃喃道“你是不是装的”
他话音刚落,顾九吧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将它夹住,鼻尖发出了两声哼哼。
“睡相真差。”陆澜庭不再怀疑了,他不信天底下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男人面前这么丑化自己。
说完这句之后,看着顾九还在梦里傻呵呵笑了下,额穴猛地一跳,他一把放下了车门帘,几乎咬着牙道“没心没肺。”
陆澜庭停靠坐在马车门外,听着车内不时传来的小动静,望着天边的月,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顾九听到车外确实不再有动静,才蹑手蹑脚掀开车帘,看着靠着马车闭了眼睛的陆澜庭,容颜一如当初,在月光映衬下显得肤白如玉,即便没有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脸庞亦美好得无法叫人忽视。
顾九伸手刮了刮他长长的睫毛,看着他毫无动静的脸庞,嘴里禁不住小声念叨“说谁没心没肺呢”
重新躺回到车里的顾九,脚下一蹬,将睡着的陆澜庭蹬得身子一晃,等了片刻,马车门帘被气势汹汹掀开,“顾”
见到车内依旧吧唧着嘴的人,陆澜庭的声音小了下去,坐进马车里望着她的脸,这回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自打顾九醒来见到陆澜庭憔悴苍白的脸,嘴里不自觉问了一声“皇上,你病了吗”
因为这事把陆澜庭气跑后,他就一连几天没搭理她,直到出了山区入了城,他仍是不去看她,同样不跟她说话,但只要她离了他超过三尺远,人马上就要被揪回去,继续面对着他的冷脸。
连小铃铛都看得懂陆澜庭脸上的话,满心满眼都是
我很生气。
只有顾九装聋作哑,将某人气得越来越疯。
北方确实因为旱灾闹了饥荒,不过没上报上去的严重,陆澜庭亲自在粥铺施粥,顾九仍被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时不时要接上他一记眼刀子。
“皇上”顾九终于憋不住了,看着外边排成的一条长队,对手上忙不停的陆澜庭道,“民女肚子胀”
陆澜庭身子震了一下,望向后边帮忙的侍女,“陪她去后院。”
说完不忘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又给了顾九一记眼刀子,潜在含义是,你慢了试试
顾九满脸堆着笑,将声音压得极低,“皇上,民女哪里敢,片刻就回来”
然而陆澜庭等了几个片刻,都未等到人归,直到终于耐不下心来,派了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侍女禀报道,姑娘正在闹着肚子。
陆澜庭粥碗差点没端稳,好不容易平心静气,待到日头越来越烈,长队从缩短到消失,他才往粥铺后院赶去,见到不远处的恭房,嘴已先行开口出声“顾九,你究竟要闹多”
他的话语陡然止住,不顾众人惴惴不安想要劝阻,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了那扇门,乍眼望去,恭房内干干净净,干净到
半片人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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