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下，顾九给陆澜庭脸上搽药, 一边搽着一边偷偷抬眼瞄他, 偶尔对上他的目光，又飞快低下头去, 装作从没有对上过。
羞死人了。
顾九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 怎么当时脑子一糊涂, 就想到了那个馊主意。
的确如陆澜庭所说，她带陆澜庭来到驿馆, 愿意与陆澜庭坦诚相见，甚至别有用心勾引他
或许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喜欢不过如此，或许是为了让他得到后厌倦罢了。
她喜欢陆澜庭吗
毫无疑问喜欢。
但如今她的想法与从前不同，她只想自己安安稳稳生活, 不想去到宫里, 不想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每天只为了让他多看一眼, 都要和别的女人勾心斗角。
那样的日子从前觉得没什么，可如今再想想，过惯了自由日子的她，实在无法接受。
陆澜庭在最后关键时刻惊醒，甚至于对她冷漠生气, 可最后依旧说出一如既往喜欢她的话, 顾九的内心并不是毫无触动。
正因为对他的喜欢加上触动, 她才能安稳坐在这里为他搽药, 暂时抛却了脑海里逃跑的心思, 一度觉得自己做得还很过分，确实不该那样去对他的。
陆澜庭脸上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她当初挥那一掌用了全力，又联想到后来的咬他锤他，顾九脸更红了，把头埋得更低。
她难道是个暴力狂吗
若是的话，为什么只欺负陆澜庭，不欺负其他人。
“顾九。”陆澜庭捉住了她手腕，“够了，搽太多了。”
顾九恍然抬头，才发现确实，陆澜庭被扇了巴掌的右脸糊了层厚厚药膏，已看不清巴掌原来的模样，想必吸收起来有些困难，可眼下她竟然还想再涂上去。
顾九讪讪收回手，将药膏盒子盖上，这期间依旧别开了眼不去看他。
陆澜庭自然将她这副模样收进眼里，从他说出那句一如既往喜欢开始，顾九就是这副失了神的模样，还一直躲躲闪闪不去看他。
他头一回觉得，他的喜欢，或许对于她来说是负担。
不应该开始的，他在内心谴责自己。
若顾九是在考验他，那么到了最后关头才清醒的他，实在不能算通过考验。
在她眼里，他或许成了轻浮随意的人。
摒弃一开始涌上心头的愤怒，现下残留着的，只有无尽懊悔和自责。
他为什么，不能再克制一些呢
顾九的衣裳现在已全部穿好，只是本来衣裳的衣襟处便有些松垮，一眼望去，多多少少能看到他留下的痕迹，实在触目惊心。
顾九发现陆澜庭的目光胶着在了她身上，顺着他的视线一望，意识到了什么，脸颊飞速涨红，啐了他一口道“你在看什么呢”
说完想搂搂衣襟，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又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
该看的，早都看完了。
或许不只是今日，在更早之前便已看了。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害臊的呢
陆澜庭霎时收回了目光，视线往上移，触到她的眸，这下竟然不敢直视了。
好了，这下两人完全调换过来了，顾九心道，先前是她躲着陆澜庭，可现在是陆澜庭躲她了。
见到陆澜庭泛着粉的两只小耳朵，顾九心中莫名腾升起了一股冲动，竟然很想
再上去咬咬它。
“当时又没见你害羞，现在害羞个什么劲”顾九的话顺其自然就从嘴里溜出来了。
陆澜庭指尖一动，视线一抬，像是想证明他没在害羞，可刚一对上她的眼，跟霜打茄子似的又焉了下去。
良久，他组织好了语言一般，终于出声“顾九，以后别这样了。”
顾九眨了眨眼，“是你别这样，还是我别这样”
“都有，都不对。”陆澜庭站起了身，这回敢于直视她的目光，恍若月夜的墨眸里不见别样情绪，略显浅淡的薄唇轻动，“在我没有真正给你名分前，我不会再对你做任何出的事。”
顾九听闻又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可你做都做了，这是在亡羊补”
陆澜庭习惯性的堵住了她嘴，用的手背。
顾九跟着站起了身，将他的手拿下，认真问他“可要是我想呢”
陆澜庭一时怔住，过后，如远山隐隐的眉不经意微蹙，不见情绪的墨眸里也透了冷意，“顾九，你又想同先前那般一样吗”
考验于他，戏耍于他。
顾九拿陆澜庭毫无办法，索性踮脚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极快极轻，不带任何别样的企图。
重新对上他略微错愕的眼，顾九道“我不当你的皇后，只当你的妃子。”
陆澜庭长睫轻颤想要说些什么，被顾九又重新啄了一口堵住话，“别高兴太早，只是暂时的。”
她从衣袖里伸出两只手攥住陆澜庭，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回到柳州前，我是你妃子，回去后”
她蓦然顿了一下，有些不敢再望陆澜庭怀着期盼却又失望的眼睛。
“再看吧。”顾九将原本言辞改得更为柔和。
她已给陆澜庭机会了，同样也是给自己机会，这一路不再刻意去抗拒他，一切随着本心，想如何便如何，至于以后的事
如同她所说的一样，再看吧。
“够了。”陆澜庭蓦然道，说着唇角微勾，一把将顾九抱了起来，直接将她抱到了桌上。
顾九坐在桌上，察觉到陆澜庭将她两只手攥紧，在烛光跃动下一点点接近，宛若蝉翼的睫毛微颤，在眼下投出一片剪影，不看他俊秀精致的五官，只瞧着那片剪影，都莫名让人心颤。
顾九的手紧张得有些微抖，若是按照异世的话来说，他们现在等同于是恋爱，陆澜庭是仍在考察期的实习男友，能不能转正要看他表
呸顾九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打的算盘是要逃跑，怎么又想到那一茬去了。
总之，据他们现在的关系来看，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也不是不可以吧。
“你脸红了。”陆澜庭在鼻尖将要触上她鼻尖时，忽如其来了这么一句，顾九慌忙抬眸对上他眼，只见他眸里戏谑的笑意更深。
“好红。”他说完，用指尖拨走了她落到额前的发丝，笑着道，“当时又没见你害羞，现在害羞个什么劲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
“陆五”顾九直接吼出声，一把推开他跳下桌，往外走了几步后，突然想到什么，捏紧拳头转身，“对了。”
陆澜庭本来就跟在她身后，见她忽然转身，忙用手抵住她额头，免得她直接撞上来。
顾九一把拂开他的手，“你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什么”陆澜庭一时间听不明白她的话。
顾九咬了咬牙，拳头捏得更紧，“听说你身材很好阿。”
陆澜庭“你不都见了吗”
“你”见他把话题又拐到让人遐想的地方，顾九没了脾气，捏着的拳头随便挥了他一拳，转过头怏怏道，“作为你的妃子，善意给个忠告，不要不要随便对着别人笑，否则否则到时你后宫都装满了，装都装不下看你怎”
陆澜庭忽然伸手掐住她脸，看着她的嘴被迫向中间挤着，一双眸子里全是不敢置信，他蹙眉道“我哪有对别人笑宴会上那是装”
“放屁”顾九一拳挥开他的手，“除了宴会，还有早上被别人看见换衣裳呢一点都不避讳，还对着别人笑，不然我怎么从别人嘴里听到你身”
话说到这里，顾九倏然察觉了不对，她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陆澜庭见顾九说到一半不说，遮掩住眼底浮现出来的愉悦，忍着笑意平静道“虽是贴身衣物，较为轻薄，可身上总归穿了衣裳，再说我那时笑，只是同人打探了下你的消息，道谢时微”
“好了，别再说了”顾九转过脸去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过了片刻，陆澜庭拉过了她的手，正当顾九以为他有什么计划要说，提着嗓子眼儿等待，可谁知他把她拉到了床沿，只懒懒道了句“困了。”
顾九“”
陆澜庭开始剥她的衣裳，边剥边若无其事说道“先睡觉，其他的明日再说。”
眨眼间外袍已被剥了下来，陆澜庭的手正要继续进发，顾九反应过来一把打下，“你不说没名分不碰”
“你不是妃子了吗”陆澜庭回答得无比自然。
“那”顾九想着，实在难以启齿，“先把灯吹了。”
“待会吹。”陆澜庭把只剩衬袍的她推倒在床上，掀开被窝将她塞了进去，确认遮得严严实实了后，对她笑了一笑，“你先睡，我去吹。”
陆澜庭离开床沿吹熄了烛火，整个房内霎时陷入了一片昏暗，顾九睁着眼睛，见到吹完烛火后的那个身影，缓缓走向了角落一旁的小榻。
他脱了鞋子躺了上去，再将薄衾盖到自己身上，看着没了任何动静。
顾九终于忍不住出声“那里那么黑，你不怕有人躲着偷看”
她话还没说完，睡在小榻上的身影一蹦三尺高，当即掀开薄衾鞋都顾不得穿，眨眼间便来到了床沿边，掀开她的被窝挤了进来。
察觉到将自己抱得死紧的某人，顾九眨眼看着他黑暗中的轮廓，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也怕。”
陆澜庭身子一僵，顾九凑过来搂住了他，更小声道“怕，才抱你的。”
陆澜庭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将唇印在了她额头上，“睡吧。”
月色依旧静谧安详，无声无息笼着万物。
被莹莹月色笼罩着的驿馆外，有一道穿着玄袍纤瘦的身影，望着某间早已熄了烛火的屋，良久，眼中的光终于是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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